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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幕,随着李曜方才的表态,总算是水到渠成了。
至于朝廷有没有这多么钱,这个当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反正朝廷没钱可以找大唐钱庄贷款嘛。
就在此时,忽有一人上前问道:“右相,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右相明示:方才右相说现有宿卫整编之事,是否包括神策军在内?”
众人转头一看,说话的乃是兵部侍郎卢光启。他职责所在,问这个问题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神策军毕竟地位特殊,如今虽然屡遭削弱,也还有四万余人,若按卢光启这话来看,倒似李曜要将神策军全部废除,重新整编进新的十二卫中一般,这多少有些令他们不可置信。
这里事实上出现了和原先历史上不同的一幕:
历史上刘季述兵变,上演了一出废立大戏,结果神策军校孙德昭再次兵变,将原先主政的宦官首脑几乎全部诛杀,接替两军中尉的为枢密使韩全诲和凤翔镇监军张彦弘,韩全诲与张彦弘以凤翔李茂贞为援。昭宗复位后,对宦官欲除之而后快。但由于长安城的禁军还是在宦官手中,故而有些投鼠忌器,所以采用了逐渐削夺的方法,将神策军的酒曲专卖权收回,削弱神策军的财权。同时宰相崔胤联系朱全忠,想借助他的力量诛杀宦官,朱全忠遂领兵向长安进发。
韩全诲等宦官知道朱全忠一到长安,他们性命必然不保。遂索性强迫昭宗前往凤翔。朱全忠到达关中时己来晚一步,昭宗已被强挟至凤翔。但朱全忠并不甘心,他决定与李茂贞一争高下。李茂贞的实力客观上讲是逊于朱全忠的,所以他才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提高自己的政治影响力。朱全忠到达凤翔后,将李茂贞团团围住。凤翔军战而不胜,在围城过程中,李茂贞的外援河东李克用也被朱全忠击败。凤翔城最后弹尽粮绝又无外援,李茂贞被迫议和,朱全忠的条件就是奉还昭宗,诛杀宦官。此时的宦官集团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能力。
“戊申,李茂贞独见上,中尉韩全侮、张彦弘、枢密使哀易简、周敬容皆不得对。茂贞请诛全侮等,与殊全忠和解,奉车驾还京。上喜,即遣内养帅凤翔卒四十人收全侮等,斩之。以御食使弟五可范为左军中尉,宣徽南院使仇承坦为右军中尉,王知古为上院枢密使,杨度朗为下院枢密使。是夕,又斩李继药、李继侮、李彦弼及内诸司使韦处廷等十六人。……时凤翔所诛宦官已七十二人,朱全忠又密令京兆搜捕致仕不从行者,诛九十人。”
昭宗回到长安后,崔胤便与朱全忠提议诛杀宦官,召回诸道监军。
“全忠、崔胤同对。胤奏:‘国初承平之时,宦官不典兵预政。天宝以来,宦官浸盛。贞元之末,分羽林卫为左、右神策军以便卫从,始令宦官主之,以二千人为定制。自是参掌机密,夺百司权,上下弥缝,共为不法,大则构扇落镇,倾危国家;小则卖官肖狱,蠢害朝政。王室衰乱,职此之由,不剪其根,祸终不已。请悉罢内诸司使,其事务尽归之省寺,诸道监军俱召还闭下。’上从之。是日,全忠以兵驱宦官第五可范等数百人于内侍省,尽杀之,冤号之声,彻于内外。出使外方者,诏所在收捕诛之,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备洒扫。又诏成德节度使王熔选进五十人充救使,取其土风深厚、人性谨朴也。上愁可范等或无罪,为文祭之。自是宣传诏命,皆令宫人出入。其两军内外八镇兵悉属六军,以崔胤兼判六军十二卫事。”
至此,曾经强盛百年的宦官北司系统彻底覆灭,其势力被连根铲除。宦官的权势,从僖宗朝黄巢起义后便不断衰落,至昭宗时朱全忠剿灭全部宦官而彻底覆灭。
换句话说,历史上在崔胤判六军十二卫事之后,神策军便已经不复存在。
但在这个时空却有变化,由于李曜掌握了朝政,朱温被李曜堵在潼关之外未能进入关中,神策也不可能挟持皇帝去凤翔,结果崔胤虽然趁李曜离京之时复起了一段时间,甚至也如历史上一般抓住机会“判六军十二卫事”,但他这个宿卫军是自己征召而来的,而并非直接将神策改编而来——虽然神策首脑实际上也入历史上类似,基本被杀了个干净,但神策军的编制还在,军兵还在,只是“没了娘”。
其实也正因为如此,卢光启才会觉得李曜刚才这话,有直接用六军十二卫收编神策的意思——反正神策已经是没娘的孩子,只要给他们指条明路,究竟是神策军还是十二卫,对他们来说有多大区别?没有。
然而李曜并不打算这么办。
他这一次是真的打算扩军了,如果把神策打散编进十二卫,十二卫是齐了,可这等同于“拆东墙补西墙”,意义不大。但是神策也不能不打散,李曜不能容忍一支兵力如此强大的军队长期直属于任何一名将领,不论这名将领有多么忠诚。这是制度问题,不是忠与不忠的问题,当年玄宗认为安禄山忠心,让他身兼三镇节度使,兵雄天下,结果如何?
于是李曜淡淡地道:“神策暂不参与此次扩编左右十二卫行动。神策军之整编将在左右十二卫整编结束后再进行,本相对此另有安排。”
卢光启拱手行礼,退到一旁。李曜见无人再有他意,便道:“总参谋部筹划多时,不日即将成立,在此之前,有必要检验一下其能力。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便是为了此事。”他走到殿中,命人将中间那巨大的沙盘覆布掀开,露出整个大唐乃至边境各国各族的山川形势沙盘来,不理会其中某些第一次看见此物之人的惊讶,平静地道:“总参方面今日考题为……汉中。”
河中节度使府行军司马、内定的副总参谋长郭崇韬挺胸站出,肃然道:“诸位,今日右相之检验,主要由某来作战略分析陈述。”
总参内部基本都知道郭崇韬是内定的两位副总参谋长之一,主要负责战略及后勤层面,由他作答显然合适。而另一名内定的副总参谋长史建瑭主要负责战役战术及训练层面,不过他此时正在今日“考题”所在的汉中(兴元)前方作战,显然无法出席。
见上至李曜,下至兵部、总参谋部中级官员和参谋军官均无异议,郭崇韬便拿起一根指挥杆在沙盘上比比划划地开口了:“右相曾对总参谋部有所要求,在军议之时少说废话,因此某今日便不再重复眼下局面,只从战略层面进行分析。”
他开了个头,也就不再矜持或者紧张,直接分析道:“诸位,在南北对峙比较稳定之时,对峙双方往往达成一种均势。双方之间的对抗在长江和黄河之间的某条中间线上稳定下来。从历史上来看,这条中间线,在东部地区通常是淮河;在西部地区,则是汉水上游。通常是,当兴元也就是汉中地区为南方所控制时,双方以秦岭为界;当兴元地区为北方所控制时,南方只能凭大巴山险要以作抵抗。”
郭崇韬用指挥杆指着沙盘所示兴元地区道:“兴元作为南北双方的一个中间地带,它夹在关中与巴蜀之间。关中为北方地区的上游,秦岭为关中的南面屏障;巴蜀为南方地区的上游,大巴山脉为巴蜀的北面屏障。而兴元就夹在秦岭和大巴山之间。如此,处在两个上游地区之间的兴元,所体现着的南北利害关系之胶着程度,远非淮河所能比拟。淮河南北尚有广阔的地域可作回旋,兴元地区则完全没有回旋余地;南北双方在淮河一线一时的得失不足以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但在兴元地区一时之得失,即足以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形成兴元地位的地形主要是秦岭和大巴山脉。两列山脉平行耸立,东西横亘,形成差异明显的南北两部分。秦岭西抵陇山,东连熊耳山、伏牛山;大巴山延绵于蜀中、关中、荆襄边境,与武当山、荆山、巫山等山相连。一般称任河以西为米仓山,以东为大山。秦岭高峻险拔,足以为关中南面屏障;大巴山浑厚绵长,足以为巴蜀北面屏障。几条谷道穿越山岭,成为南北通行的孔道。”
“秦岭东端有武关,西端有散关,另有三条谷道穿越秦岭中部,可为兴元与关中之间的通道。它们是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
褒斜道南口曰褒谷,北口曰斜谷,谷道全长四百七十里。战国时,司马错攻蜀,即由此道进兵。东汉建安二十三年,刘备夺占兴元,曹操统兵来争,即由斜谷进临兴元,与刘备相持数月,后以补给困难而退兵。蜀魏在关陇一带对峙,双方都曾由褒斜道进兵。蜀汉建兴六年,诸葛亮出兵陇西,而以赵云率偏师,扬言出斜谷取郿,牵制曹魏关中之军;建兴十二年,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统大军出斜谷,屯兵渭南。曹魏太和四年,曹真攻蜀,也曾由斜谷进兵;景元四年,钟会统兵伐蜀,大军由褒斜、傥骆、子午诸道并进。后来,北魏攻南齐、我朝平巴蜀之叛,均曾由斜谷进兵。”
李曜心道:“我以前读史的感觉,似乎是在五代以后,斜谷作为一条军事通道就渐被废弃,南北往来均以散关为要冲。可按郭崇韬这么说来,此前我与幕僚分析关中形势之时,似乎也将斜谷看得轻了一点。看来总参谋部的确有它的优势,至少集思广益这方面优势明显。”毕竟郭崇韬今天这番话可也未必是他一个人的思考,而是总参谋部的“集体智慧”。
郭崇韬见亲自创造了“战略科”的李曜听到此处也面现思索之色,不禁精神大振,继续解说:“褒斜道主要是沿褒水和斜水河谷而行。据测绘司查探,该处河谷深险,悬崖壁立,通行不易。因如是故,历代多治栈道于褒斜道。秦治栈道于褒斜,以通兴元、巴蜀。刘邦就封南郑时曾烧毁;后又予以修复。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失利退兵时,赵云又烧毁一段;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兵出斜谷,又曾修复;诸葛亮死后,又被魏延烧断。此后或修或毁,增损不定。
傥骆道南口曰傥谷,在洋县北三十里,北口曰骆谷,在周至县西南一百二十里,谷道全长四百二十里。其中越秦岭主峰一段,盘山路曲折回旋八十余里,共八十四盘,行军不易,易受阻塞。三国后期,魏蜀双方都曾试图由骆谷道进兵,但均为对方守险所扼止。钟会伐蜀时,骆谷是其进兵路线之一。我朝武德年间,复开傥骆道,以通兴元、巴蜀。至玄宗朝以来,关中变故频仍,帝每幸兴元、巴蜀以避难,骆谷道是其往来通道之一。”
李曜越是诧异,暗道:“这么说来,骆谷也是在五代后逐渐荒废的,为什么呢?”
那边郭崇韬继续解说:“子午道南口曰午谷,在洋县东一百六十里,北口曰子谷,在长安南百里处,谷道全长六百六十里。王莽时修通子午道,东汉时废子午道而通褒斜道。诸葛亮第一次北伐,魏延自请率奇兵五千出子午谷以袭长安,诸葛亮未准。后来钟会攻蜀,子午谷是其进兵路线之一。东晋永和十年,桓温入武关伐前秦,另遣司马勋出子午道袭长安。”
子午道这地方李曜略有了解,譬如宋金对峙时,南宋除了在散关屯戍重兵外,也还在子午谷口置立堡塞,以备金人进袭。
作为副总参谋长,郭崇韬自然不能只说地势,根据地势来做分析才是他的功课,于是此时便道:“三条谷道连通关中与兴元。但以秦岭之高峻,每条谷道都曲折回旋,幽深险峻,不利于人力物力之大规模调动,尤其不利于粮草补给的运输。当年曹操在争兴元而未得后多次感叹‘南郑直为天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