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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个屁啊,王爷还没说累呢,你就累了?”
烟尘渐渐消散,只见一大群人散乱的站在了营门口,哩哩啦啦的拖了几十丈远。前面几个人勒着黄带子、红带子,竟然是宗室和觉罗,后面的人则是各式各样的打扮,最多的是把大红土布背心穿到外面的义和团。除了几个宗室、觉罗以外,剩下的人都是背着洋枪、大刀,满脸的不熨贴,好象别人都欠他二百吊钱的样子。
一个三十多岁的矮胖男人从马背上取下水囊,媚笑着递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弱男人面前:“王爷,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他的声音象公鸭一般,而且没有胡子和喉结,竟然是个太监。
年轻人一把推开道:“这到了大营,他还敢不给爷们弄个热乎汤水儿?这凉水喝的难受!”
后面几个戈什哈打扮的人牵过他手里的马,几个黄带子、红带子围绕在他身边,大大咧咧,一摇三晃的到了门前。
门口的兵丁平端着洋枪叫道:“站住!什么人敢闯军营?”
矮胖的太监“刷”的一下对着兵丁就是一鞭子,当兵的促不及防,正抽到脸上,当时就是一条血印子。
胖太监骂道:“混帐不长眼睛的东西,王爷的驾,你也敢挡?”
挨打的兵正要发作,听见是王爷,又瞅见他们腰里的黄带子、红带子,也是呆住了,但还是平端着步枪拦着路。俘虏营里的武卫军也都跑到了门口,看见自己的袍泽挨打,各个阴沉着脸,怒目相视。
一个勒着黄带子的年轻人从后面冲过来,对着在门口发傻的兵士就是一脚:“滚开,好狗不挡道!”
这几个武卫军的兵纵然是泥人,这会儿也有了三分的土性,连着挨了几下,也是火冲顶门,也顾不得什么王爷不王爷,“刷拉拉”把枪栓就拉开了。
这些来的宗室、觉罗哪吃这个?也把腰里的手枪都掏了出来,后面的人也都跑了过来,洋枪、长矛对着这些守门的兵。武卫军的兵一看门口的弟兄要吃亏,都纷纷挤到门口,各个都是拉开了枪栓,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些人。守门的兵看来了支援,也是胆气一壮,挺着胸膛对峙。有机灵点的,更是把哨子吹的嘟嘟响,召唤帮手。
转瞬间,不大的营门口,已经聚集了几百人,那些中外记者见出了事情,都拖着沉重的照相机来抢新闻,义和团的人见里面有洋人,更是炸了锅,举着大刀、长矛,舞舞喳喳的要往里冲,眼见双方就是一场混战。
第一百零五章 … ~杀俘(中)~
五匹高大的西洋战马飞一般的穿街过市,即使在人烟稠密的城镇穿过也是没减速。路人纷纷躲避,摊贩们来不及收拾东西,筐子里的青菜、水果被撞的满街飞,几只鸭子也解脱了笼子的束缚,扇着翅膀到处乱跑。小贩们正要骂街,但是看着这些人身上的官服和后背上的洋枪,又生生的把嘴边的脏话和着唾沫咽了下去。
庄虎臣本来出来的时候是带着五百回回营的护兵的,结果没跑出三十里,那些骑着低矮的蒙古马的士兵就跟不上了。只有杨士琦、赵驭德、马福祥、王天纵和他一样,骑着缴获日军的阿拉伯高头大马,一路狂奔向祁县。
街头的小贩想骂人,庄虎臣现在是杀人的心都有了。荣禄发了份急电给自己,说小醇王载沣、庆王的儿子贝勒载振、敦郡王的儿子辅国公载澜带着几百的亲兵和义和团,冲到祁县要杀那些联军的俘虏。庄虎臣一看见电报,头皮都麻了。这些联军的俘虏是自己留着当保命的护身符的,现在天天大碗酒,大块肉的伺候着,还钻窟窿打洞,连容龄都使上了,弄来一大帮的记者天天的拍照发新闻,好容易在西洋给自己竖立一个文明人的形象,你们却要来杀俘虏,不是想害我吗?这要是联军的俘虏都死在祁县了,议和的时候,自己这个祸首那是肯定没跑的!这些满清的王公真是害人不浅啊!
这些满州的大爷也是吃撑着了,你来给老子裹什么乱呐?洋兵打北京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打死老虎了,个个都装武松了!恼归恼,可这么多的满州亲贵,自己一个空筒子的道台惹的起吗?再说,荣禄发电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骑快马出发了半天多了,现在还来得及吗?从西安到祁县,三、四百里地,这些旗人大爷平时出门三步都得坐轿子的主,这会你怎么也不怕累抽筋了?
赵驭德和马福祥本来是跑在最前面的,现在放慢了速度等了庄虎臣一下,见他追了上来,二马并行边跑边道:“少爷,马上就到祁县了。”
庄虎臣鼻子了“嗯”了一下,并不答话。
赵驭德看他的样子,也不再说话,只是拼命打马扬鞭,加快速度,已经跑了一百多里了,这些雄壮的西洋战马也是汗出如浆,全身上下精湿。前面马福祥用鞭子一指道:“钦差大人,前面转过弯就到了。”
几匹战马旋风般转了个急弯儿,人和马都是倾斜的,马福祥的马术是最好的,几乎是半贴着地面。刚刚转过玩儿,庄虎臣就看见前面一群乱糟糟的人群挤在一个大门口,这个地方,庄虎臣还从来没来过,但是现在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是俘虏营。
几个人直接骑着马就冲进了人群,引起一阵骚乱,这些义和团和王爷、贝勒的亲兵才不官你穿什么衣服,张口就骂。,但是也都怕被马踩着,都是一边嘴里冒着零碎,一边往路边闪。
庄虎臣到了门前,跳下马,边喘着粗气边看着这些人。看见前面脸都气绿了的小醇王,急忙拱了拱手道:“下官庄虎臣给王爷见礼了。”
小醇王和其他的几个宗室都是认识他的,在祁县的时候没少和这个粮台见面,平日也算客气,毕竟自己逃难的时候,吃没吃、穿没穿,都和叫花子差不多,自打这庄某人当了粮台以后,那供应上就再也没缺过,再加上他又在太后面前得脸,所以当时关系还处的不错。但是今天实在是火大了,两天一夜快马跑了三百多里,到了营门口就给挡驾了,居然这些丘八还敢拿枪指着自己。好歹自己也是亲王啊!遇见这样的情况,就是菩萨也发火啊,可是又不敢动真格的,这些武卫军和甘肃绿营都是打过仗,见过血的,上过战场的人自然就有股子杀气,要是动了家伙,这些混蛋不知个高低上下真开了火,那自己这三百多号人哪够人家二千多人打的?恐怕要不了一顿饭的工夫,都得报销干净。
小醇王不过是十七的年龄,性子又懦弱,这会见了满脸堆笑的庄虎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待他了,只好也是还了个礼道:“庄道辛苦了!”
载振被憋在门口小半个时辰了,早就火冲脑门了,又是被他爹庆王娇纵的没边的人,见了庄虎臣正好来了撒气的对象,怒冲冲的跳出来骂道:“姓庄的!你好大胆子啊?居然赶挡咱爷们?这大清国就没有咱爷们进不去的地方,谁给你仗了腰子?”
庄虎臣压着火气,还是满脸笑容,亲切的道:“哎呀,我的贝勒爷!谁敢拦您的驾啊!下面这些兵都是粗人,哪里懂这些尊卑礼法,都是下官的错!一会,下官给您敬酒赔罪!”
载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平常俩人的关系还行,伸手不打笑脸人,挑了下眉毛道:“好了,别跟爷扯这些闲淡,娘的,跑了几百里,大腿都被鞍子磨破了,赶紧的,找间屋子,让咱们爷们歇歇脚。”
庄虎臣看着那些堵住大门的兵勇道:“看什么看?这是王爷,还不给王爷行礼?”
武卫军的兵不福气的看了看,又见钦差大人在面前,只好把枪放下。一个哨官举起洋刀叫道:“全体立~~~~~~~~~正!”
几百人刷的把枪举到平胸,行了个军礼。
一直跟在载沣跟前的太监瞪着金鱼眼,扯着公鸭嗓子道:“这都反了,还没王法了!见了王爷还不下跪?”
庄虎臣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吓的他一缩脖子,躲到载沣身后,嘴里还叫着:“反了,反了!”
庄虎臣看着载沣道:“王爷体谅,新军是不行跪拜礼的,这个是朝廷的制度!下官不敢破了!”
载沣勉强的挤出点笑容道:“既然规矩是这样的,那朝廷的法度,本王也是要遵守的,本来这跪不跪的就是个虚礼,就按规矩来吧。”
庄虎臣拱手道:“谢王爷体谅。”
载振不耐烦道:“行了,别扯这么多没用的,赶紧的,进去给爷泡壶好茶,爷的嗓子都冒烟了。”
庄虎臣回头向王天纵使了个眼色,王天纵冲到门口,对载沣道:“请王爷和其他的几位大人,还有各位大人的手下都把武器留在营门口,统一保管。”然后,摊开两手等着。
载沣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火来,跳了起来,指着庄虎臣的鼻子道:“姓庄的,你别蹬鼻子上脸!你好大的胆子,敢缴本王的枪!”
载振更是气的发疯,直接扬起马鞭对着王天纵抽了下来。突然觉得手里一空,马鞭竟然到了王天纵的手里,只见他双手各拉住一头,然后用力一扽,熟牛皮的马鞭居然断成了两截。
庄虎臣也变了脸,轻蔑的拨开指着自己的载沣的手道:“王爷,你带这么多的人,还都带着武器,到祁县做什么?”
载沣也动了真火:“做什么?你养着这么些个洋兵,你想做什么?本王要给太后和朝廷出这口恶气,杀了这些洋鬼子!”
载振皮笑肉不笑道:“姓庄的,你把这些洋鬼子当亲爹孝敬,可朝廷没那么多的米饭,老子今天要宰了他们,也省点粮食,给你这个粮台减轻点负担不是?”
庄虎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要杀俘虏?可以!有太后和皇上的旨意吗?有军机处的文书吗?”
载振怒道:“你少他娘的拿军机处压我!你爷爷不吃这一套!我说姓庄的,你的洋爸爸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就这么护着他们?”
庄虎臣被气的直想一枪崩了他,突然眼前一阵白光,原来是个西洋记者正在抓拍,镁粉燃烧的强光把眼睛给刺激了。这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么多的记者在呢,一定要保持风度。
庄虎臣突然变了脸,挂着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的迷人笑容道:“回贝勒爷的话,下官没有洋爸爸,下官的爸爸是打死洋人司令官的时候为国捐躯的。”
载振被他这不当回事的笑容是着实气糊涂了,深深吸了口气道:“哦,我还忘了,你是功臣的后代!这样你就更该死了!不但是不忠,你还不孝!把你爹的脸都丢尽了!”随即扭过头,对着后面的义和团和亲兵叫道:“都给我冲,把这些洋人都杀光!谁敢阻拦的,统统宰了!”
后面的义和团和戈什哈,喳喳忽忽的就要往里冲,突然“砰”的一声响,只见庄虎臣手拿一把象牙柄的左轮枪,枪口还冒着袅袅的青烟,他英俊的脸上满是倨傲的神情,大叫一声道:“我看谁敢?”
第一百零六章 … ~杀俘 (下)~
庄虎臣的枪一响,把这些旗人大爷给吓住了,楞了半天。突然,一个脸色青黑,瘦的两腮都塌陷的年轻人,冲到庄虎臣面前,用手枪指着庄虎臣道:“你他娘的反了天了?敢在咱爷们面前开枪?”
庄虎臣冷冷的看着他,缓缓道:“我最讨厌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话里都结着冰凌茬子,让人心寒。
这一脸烟容的人是辅国公载澜,今天闹的这一出杀俘虏就是他撺掇的。现在一看要呛起了火,那不出头也不行。现在被庄虎臣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能掉了架子,所以强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