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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未还难免大失所望,却还得说几句客气话:“嗯,不错,是块‘琉璃玉’,只是内有杂斑乱纹,品质略现微假,如果颜色再绿一点,色泽更清纯些,价钱就会越高了……”力向双啼啼笑了起来:“我的七幡主,我知道你见多了珍珠宝玉,是位品鉴行家,设若只是请你来看这块并不算上品的‘琉璃玉’,岂不是吃你的豆腐么?我力某人怎会做这种半调子事?”
勾末还不解的道:
“莫非还有另外的稀罕玩意?”
力向双神秘兮兮的道:
“七幡主,稀罕玩意就正在你的手上,这一次你算看走眼了;这块‘琉璃玉’宝贝的地方便是其中那些杂斑乱纹,你要不信,请对着光亮处细瞧。”
勾末还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将盒中“琉璃玉”拈在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正对过午的阳光眯眼瞄过去,这一看,不由看得他热血沸腾,浑身三万七千个毛孔都齐时张开了!
玉石中的杂斑乱纹乃是自然天生,却偏偏生得奇妙无比,纹理串连之间恰好构成男女两个赤裸裸的图形,这还不说,每在迎亮转动玉石,由于折光的道理,这男女形像便做交合之状,惟妙惟肖,纤毫毕露,端的是一桩宝贝!
力向双观察勾未还的反应,哈哈笑道:
“怎么样?七幡主,是个好东西吧?”
勾未还青白的脸孔此时透出一股兴奋的赤红,他一屁股坐回椅中,连声赞美:“好,好,果真是件妙品,老力难为你是怎么找到的?”
力向双得意的道:
“因缘巧合罢了,却也费了我几百两银子;七幡主,这类珍物,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没有运气的话,花多少钱也买不到,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一类玩意,是以才特地邀请前来共赏……”勾末还高兴的道:“多谢盛情,多谢盛情,老力,拿酒来,我与你浮一大白!”
趁潘三娘出去吩咐取酒的空档,勾未还放低了声音,涎着脸笑道:“老力,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力向双笑道:
“七幡主的事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且请明示,我在洗耳恭听。”
干咳一声,勾未还道:
“这件宝贝,你是多少银子买的?我出你双倍价钱,且让予了我如何?”
用力一拍胸膛,力向双大方的道:
“什么话?就凭七幡主同我力某人的交情,这点小wωw奇書网鼻子小眼的东西还谈什么价钱?七幡主,就算我送给你结啦!”
勾末还惊喜的道:
“此话当真?”
力向双故作不悦之色:
“七幡主,小小一件珍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能打诳语空逗你七幡主高兴么?”
小心翼翼的将“宝贝”放回锦盒,勾未还冲着力向双重重抱拳:“谢了,老力,真的谢了,我见你这份交情,特会酒来,咱们好好喝上一盅!”
力向双展额一笑:
“不怕喝多了耽误戎机?”
勾未还邪笑起来:
“去他娘的戎机,有我们老大在,加上他们三个先锋将,还有大批儿郎助威,实力已是足够,姓何的与赵家那几块料包管占不了便宜,我们老大只是小心过度,硬拴着我和崔寿在这里干耗,说起来没啥个道理!”
力向双拍手道:
“好极了,七幡主,我们且先痛饮一番,算是提早为贵组合开上庆功筵!”
勾末还手抚锦盒道:
“等到把酒喝足,我再好好欣赏一下这玉中奇景,然后拿回去逗逗者崔寿,包这老小于直痒到心窝里!”
力向双道:
“崔幡主为人严肃古板,不苟言笑,只怕他看不惯这种旁门异物吧?”
嘿嘿一笑,勾未还眨着眼道:
“别叫他那套假正经唬住,全是他娘的表面功夫,骨子里,老崔比谁都骚!”
谈笑间,潘三娘已领着一名下人走了进来,这个下人身体硕壮,穿戴着青衣小帽,低头捧酒,模样十分恭谨。
力向双接过那只黑瓷釉描白竹花纹的精致小酒缸,当着勾未还面前拍开泥封,拂去泥块,揭起里层油纸的一刹,香醇的酒气已扑鼻而来。
深深呼吸着,勾未还酒瘾大发,抚掌笑道:“好酒好酒,这股子香味浓而不腻,甘纯中并无杂搀的酸甜气,尚未入口,我已能确定必乃佳酿之属。”
就着潘三娘取过来的大号酒盅,力向双满倾两杯,酒做琥珀色,微带粘性,却一望到底,力向双举杯示意,自己先一饮而荆此时此情,勾未还的警觉性仍然很高,在故做矜持的一让中,先等力向双喝了,他才连声道谢,仰颈喝干。
力向双又将林引满,哈哈笑道:
“真是酒逢知己干杯少;七幡主,朋友告诉我,说这陈年女儿红,后劲极大,怎么喝起来却像水淡?敢情是找对了饮酒之人,厚谊比酒浓碍…”再尽一杯,勾未还砸嘴舐舌:“可不是,我说老力,往后咱们得多亲近,有什么大小事,但凡我姓勾的能派上用场,你千万别客气,尽管吩咐便是。”
力向双赶紧将勾未还的酒杯斟上,两个人一碰而干。
这一小缸酒,说多不多,说少亦有五斤多,两个人你一杯,我一盅,不一会就见了底。
潘三娘一直打横陆坐着,力向双将缸底朝天,拍拍桌面:“浑家,酒没有了,快快再取一缸!”
潘三娘笑笑道:
“说好两缸酒送一缸给七幡主的,别喝光啦,死鬼,换老黄酒煞煞瘾吧?”
一张黑脸透着紫酱色,力向双大声道:
“不管什么酒,是酒就好,浑家,把空缸撤下,满樽捧来!”
盈盈站起,潘三娘白了力向双一眼:
“还转文呢,我看你是马尿又灌多了!”
说着,她朝一旁站立着的那个下人招了招手,那下人急步走上,仍然低着头双手捧起酒缸——就在这时,力向双突朝右边地下一指,低呼道:“七幡主,你看!”
勾未还已有三分酒意,闻声之下醺醺然侧脸望去,那双手捧着空缸的壮健下人身子微躬,空酒缸已“哗啦啦”一声正砸在勾未还脑袋上!
这一砸力道极猛,整个酒缸四分五裂,瓷片瓦屑纷飞中勾未还的一颗大好头顿也开了花,他闷嗥着未及有任何反应,坐在他一侧的力向双已出手如电,恁般锋利的一柄匕首陡然间全送进勾未还的心口!
于是,那下人抬起脸来,冲着力向双龇牙一笑——这下人不是别个,竟是何敢!
潘三娘行动迅速,轻轻拍手,大厅例门人影闪晃,老家丁阿根已领着两名汉子进来,七手八脚抬着勾未还的尸体悄悄离去。
大厅檐廊之下,焦有德与鲍可依稀听到里面传出异响。两人对望一眼,狐疑的朝厅内张望,隔着窗栏,又外亮里暗,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他们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看看,檐廊那头,已转出两个妇道来,一位白发皤皤,一位青丝如云,照面间,和和气气的对他二人点头微笑。
焦有德与鲍可也十分礼貌的报以一笑,白发老妇走到近前,往大厅一指,压着嗓门道:“厅里有点怪,好像砸碎了什么东西,又有人在呻吟一样,二位主子正在里头,要不要进去探视探视?”
本能的感到不大对劲,焦有德皱着眉道;“老大娘,你是力府什么人?”
白发老妇笑吟吟的道:
“我不是力府什么人,却是你的什么人。”
呆了呆,焦有德不禁有了火气:
“不要开玩笑,你会是我的什么人?”
白发老妇慈祥的道:
“我是要你狗命的人。”
一刹的惊怒之后,焦有德暴退半步,配在左肋之下的尺半弯刀飞快出鞘,但那老妇的动作却比他更快,水抽轻扬中一道冷芒仿佛一声叹息,倏现又敛,焦有德踉跄扑出,左胸前血如泉涌!
旁边的鲍可慌忙旋身掀盾,欲待对付老妇,他却忘了身后还有一位青丝如云的女子,这女子倩笑如花,一对合并未分的十寸窄剑毒蛇吐信般严然伸缩,鲍可闷降着手捂咽喉,一头翻过廊栏倒跌出去。
不错,老妇是赵素素,年轻的女子便是赵小蓉。
檐廊转角处,赵大泰带着几名力家下人笑呵呵的奔了过来,两具尸体很快移走,溅洒的血迹亦即刻清除;厅外的两条命加上厅内的一条命,合起来宛如是个零,任何痕迹亦没有留下,就好像原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事一样。何敢与力向双夫妇走出厅来,力向双的一张黑脸依旧胀赤如酱。偶尔还打个酒嗝,赵小蓉迎上去,声音低低的:“姓勾的摆平啦?”
何敢笑道:
“连挣扎的功夫都没有,这小子叫半缸老酒冲晕了头,加上心神荡漾,摔不及防,便再缀上一个姓勾的也照样死透!”
赵素素赞许的道:
“何敢呀,你是张飞卖豆腐,还真个粗中有细呢,这条妙计施展起来是又轻松,又灵快,不费什么劲道,‘八幡会’就又倒下一幡啦!”
何敢忙道:
“前辈谬誉了,乃是大伙搭配得好,严丝合缝,无懈可击,我这个脑筋,却算不上高明……”赵素素又道:“先别客气,我说何敢,咱们下一步又该怎么走?”
何敢道:
“下一步,前辈,就该去搭救万人杰那老小子了,他如今人在‘尾村’,必是如坐针毡,心焦如焚,连头皮都发了麻啰!”
力向双接口道:
“何兄,咱们豁上了,我两口子也陪你们一起去!”
何敢摇头道:
“不,贤伉俪还是暂时不要揭底,暗里帮我们观风察色比较妥当,情况的发展眼下尚未可预料,总得留一着棋,以备不时之需。”
潘三娘笑道:
“阴着使坏,我最拿手,我们家死鬼一根肠子通到底,又是火爆脾气,只怕不太称职……”何敢不由芜尔:“嫂子也太谦了,方才的表演,贤伉俪唱做俱佳,毫无破绽,将那勾小七逗得乐呵呵的心花怒放,我还一直犯前咕呢,生恐二位是真要与他交朋友啦!”
笑畔一声,潘三娘道:
“那个色狼,我们再隔三辈子也不同这种人打交道!”
这时,赵大秦望了望天色,道:
“辰光不早,我们得快点行动了,万一金光照那批人熊扑空之后兼程赶回,形势就将完全逆转,这个风险可冒不得!”
赵素素颔首来吧:
“这就卯起来吧。”
何敢走过去,低促的对力向双夫妇嘱咐了一些什么,在力家夫妇不住点头中,他回身招呼赵氏剑门的三位,绕过大厅行向后门。
太阳挂在天空,略略朝西偏了一截,阳光炎热,晒得人心烦心焦,而不知怎么着,过午的日头,好像都带着那么一点赤漓漓的彩焰……何敢很容易就找到了监禁万人杰的那座小屋,他悄悄上了屋顶,掀开几块粗瓦,人还没下去,耳聪目明的万花子已仰着头在朝他窃笑啦。
轻飘飘的落地之后,何敢尚未开口,万人杰已以指比唇,往外点了点,又伸出两只指头,何敢凑到近前,把声音压得极低:“我看到外面那两块料了;万花子,这次的事,你干得漂亮,我先谢过,待麻烦告一段落,包有你的好处!”
露齿一笑,万人杰道:
“这个好处我却是当仁不让,所谓无功不受禄,受必有功也,你看我现在轻松愉快,事情开始的前半段可差点要了我的命,那光景你不在场,真叫身入虎穴哪,‘八幡会’的几个头子轮流审问,又凶又狠,且句句问在节骨眼上,只要我回话稍一不慎露了马脚,他们绝对会将我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何敢笑道:
“你这一功我替你记上了,万花子,看不出你还颇有胆识呢。”
万人杰忽然叹了口气:
“别他娘给我高帽子戴啦,什么颇有胆识?老实说,那一刻就险险乎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