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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生还想说什么,可是犹豫一下之后又没有说出口,他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打转马头又原路返回了。
傍晚六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通讯队总算与郴州取得了联系。陈景生从驿站把电报原文转发到了团部,随同电报一起发来一条附则消息,证实焦达峰还没有牺牲,只是受到重伤,经过诊断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郴州早在十五日就接到了广州的电报,到今天已经陆续开始撤退。电报是从郴州发来的,而第一批后撤的辎重队正在途中,随时有可能抵达宜章。
凌晨时郴州又发来第二份电报,这是遵照粤军的要求随时汇报北洋军的动向。
最新的电报带来的消息不太明朗,郴州方面负责殿后的讨袁军,在入夜时刚刚在郴州郊区侦查到北洋军的迹象。虽然只是一些零散的侦查部队,双方并没有发生交火,可是不难推测北洋军主力马上就要杀到郴州。
这一夜孙继直和团部两个参谋都没有休息,他们聚在一起详细分析了北洋军行进速度,做了十几个不同的假想应对方案。无论如何,第七团十之八九是要在宜章跟北洋军打上一场阻击战,一方面掩护湖南讨袁军退入广东境内,另外一方面要扳回一些战局优势,不能让北洋军南下的太顺利。
天还没亮,孙继直带着副官跑到县城去,找了一个本地人带路,冒着雨视察了一下宜章县周边地形,测绘员一路上做了详尽的记录。一直到晌午,众人才返回县城。孙继直虽然一夜未合眼,但精神状态依旧很好,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工作狂似的,只要有还未完成的公务,不吃不喝不睡也要赶着完成。
刚刚回到县城,驻守在城内的三营营长王文申正派人到处在寻找孙继直。
“团长,团长,郴州的人到了。”一个营部士兵在见到孙继直之后,马上大喊了道。
“人呢?”孙继直平静的问道。他最先沿着官道视察地形,后来又前往县城下面的乡镇,郴州撤退而来的人必然是沿着官道走来,所以两头没有遇到。
“在东边的镇子外面。”士兵回答。
“来了多少人。”孙继直一边调头向东边去,一边又问了道。
“大概有两三百人吧,情况不好,大部分是伤兵。王营长还说焦司令也来了。”士兵道。
孙继直不再说话,带着人径直而去。来到东边的镇子,三营的士兵正在帮湖南讨袁军搬运一些辎重,来来往往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三营营长把讨袁军士兵们安置在露天的空地上,勉强搭建了几个棚子,提供湖南士兵休息。粤军士兵本来正在吃早饭,现在炊事班不得不增加饭量,一碗碗热好的粥汤优先送到了湖南士兵手里。
空地上密密麻麻席地坐满了人,不过细细看去似乎并没有超过三百人。湖南士兵经过衡阳战败,退到郴州之后又没有得到有效的休整,如今一个个蓬头污垢、衣衫褴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灾人祸逃跑出来的人们似的。大部分士兵都带着伤,不过没有多少重伤者,他们情绪很低落,默默不作声的呆坐在原地。
孙继直找到三营营长,了解一些基本情况。三营营长说:“半个小时前刚到的,沿着官道来,大部分人两天没吃东西了。领队的是一个支队长,名叫汪江茗。焦达峰也来了,在马车上,现在还昏迷着,我派了军医去照顾了。”
“怎么就这么点人?”孙继直看了一眼停在空地一侧的辎重队,从郴州来的辎重倒是不少,物资与人数的比例完全不成正比。
“刚才我跟汪支队长谈过了,讨袁军从衡阳败退下来之后,原本四个营兵力现在只剩下两个残营,大部分在衡阳失守时就逃跑投降了。在郴州时,参谋长李金奇又把部队编制为四个支队,分批向广东省撤退。”王营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八百不到的兵力了?”孙继直面无表情的道。
王营长只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孙继直沉思了片刻,随后吩咐道:“休息到中午,然后安排他们继续沿着官道南下去乐昌。一营已经在那边做好了接应准备。我先去跟他们的长官谈谈。”
几分钟后,孙继直见到了汪江茗,汪江茗带着他看望了一下焦达峰。焦达峰的情况很不好,一身血迹,半边身子已经是血肉模糊。两个从衡阳一直跟到这里的医生在照顾焦达峰,经过简单的处理,止住了伤口流血,可是需要专业的医疗环境疗伤。
焦达峰年龄不比孙继直大多少,论资历孙继直要比焦达峰嫩多了。看着这位同辈的革命志士落得这样的下场,孙继直心中无限感慨和沉重。他隐隐回想起吴都督讲过的话,革命道路任重道远,这一路走下来抛头颅洒热血的志士不计其数,最终的成功必须踩着这些革命先烈的躯体和鲜血铺成的道路。
孙继直叹了一口气,随即向汪江茗问了道:“你们参谋长和孙武孙先生呢?”
汪江茗比焦达峰更年轻,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上去没有什么阅历经验。他老实巴交的说道:“孙先生还在郴州坐镇,李参谋长跟着第二批撤退的支队,应该下午就会到。”
孙继直点了点头,说道:“行。等下你挑几个老兵交给我指挥,我需要他们帮我了解一些北洋军和湖南二十镇的情况。”
汪江茗有些吃惊,连忙问道:“孙团长,您……您是要跟北洋军他们打仗吗?”
孙继直对汪江茗的反应有些奇怪,他率领第七团奉命到此接应湖南讨袁军,理所当然是要做好阻击敌人的准备了。他十分平静的说道:“如果北洋军追的太快,我这边必然是要打上一仗的。不过你放心,我们早做好准备了。”
汪江茗神色很艰难,消沉的说道:“在长沙我们还没有跟北洋军真正交上手。衡阳一战才是第一次交锋,他们有快枪快炮,还有最新式的重机枪,我们根本没有料到他们那么快就打过来了。一晚上就丢了衡阳,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孙继直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快枪快炮还有重机枪,这些我们也有。你就不用多操心这些了,休息好了继续向南走,一路上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卷三:南北对决 第296章,落井下石
安德烈兢兢业业的帮吴绍霆联络了一些德国的银行,甚至还动用自己私人关系请动一些财阀出面组织这次借贷,他是满怀信心的,吴绍霆开出的条件简直是太划算了。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他万万没有料到从银行到财阀,竟然没有人愿意做这一笔生意。
德华银行驻武昌办事处给了安德烈一个希望,一百万美元的借贷可以在半年之内分七次支付给广东军政府,并且还要修改抵押的条件,广东军政府必须改用粤汉铁路开办权做为抵押。这个希望对于安德烈来说实在是太渺小,他还清楚的记得英国领事生日晚宴上,吴绍霆再三强调铁路问题的观点,他几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吴绍霆会严词拒绝。
安德烈实在没有颜面去见吴绍霆,索性派了自己的秘书去了一趟都督府。
吴绍霆在会客室里听完了领事秘书的描述之后,脸色愈发变得阴沉,沉默了片刻,冷冷的笑了道:“本年之内分七次支付,还要用粤汉铁路开办权抵押?”
领事秘书镇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样的。”
吴绍霆缓缓站起身来,脸色犹如寒冰,直盯着面前的德国人说道:“也就是说谈不拢了?”
领事秘书有些疑惑,他只是奉命前来传达新的贷款条件,至于谈不谈得拢还是要看吴都督答不答应了。他没有回答,只是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行了,我明白了,你回去告诉安德烈爵士,就当我没有去找过他好了。”吴绍霆闷声闷气的说完,转身便向休息室外面走去了。
侍从官将领事秘书送了出去。
邓铿跟在吴绍霆后面,连忙问了道:“都督,德国鬼子是故意坐地起价呀。”
吴绍霆冷声说道:“谁都不想做亏本的买卖,德国人根本不看好我们广东能对付北洋军,所以这次贷款对他们来说风险很大。”
这一点从德国人修改贷款交付时间就能看出,从二个月改为六个月,而且还是分七次交付,这是银行放贷降低风险和损失最常用的手段。至于粤汉铁路开办权,那是洋人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广东是中国南方重要的海岸省区,能够掌握广东到武汉的铁路线,就等于掌握从大门口到后花园的捷径。
邓铿神色沉重,他很清楚这笔贷款对广东的重要性,现在失去了这笔贷款,只怕对付北洋军的优势再度大打折扣。他忍不住追问道:“都督,那现在该怎么办?孙继直昨天从宜章发来电报,湖南讨袁军已经撤下来了,虽然只有八百多人,可是安置下来也很麻烦。”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道:“什么点的电报,我怎么没看到?”
邓铿连忙说道:“昨天晚上我已经放在办公桌上了,都督可能还没有看到。孙团长在电报上还说,北洋军南下的速度非常快,曹锟的主力部队几乎全部冲着广东来了,湖南方面根本就没有分心对付四川的想法。”
吴绍霆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去通知李煜堂和张直来见我。”
半个小时后,李煜堂和张直在都督办公室听完了吴绍霆的话,两个人的脸色齐齐难看了起来。张直叹了一口气,老迈的说道:“都督,几个月前发行的政府公债还没有还清,现在您又要紧急发行两百万的公债,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这可是两百公债呀!”
吴绍霆面无表情,近乎冷酷的说道:“第一次我们才发行了几十万公债,这笔款数对比其他省的公债几乎是九牛一毛。如今北洋军大举南下,如果没有足够的财政支持前线作战,别说第一次发行的几十万公债还不了,我们的政府更是不复存在了。”
张直自然很明白这个道理,而问题的关键也恰恰就出在这里。他无奈的说道:“都督,正是现在北洋军兵临城下,第一次公债的偿还已经失去了信任,各界各方都很担心革命粤军挡不住北洋军,现在没有人还会愿意购买第二次公债了。尤其是都督您这次要发行的额度是第一次的三倍之多,我甚至担心一些吊诡小人会臆测都督这是要携款而逃呢!”
不等吴绍霆开口,一旁的李煜堂同样纠结的说道:“张部长所言极是。这个时候不是我们不赞同发行公债,而是发行出来也未必有结果。广东现在面临的危机不单单是北洋军南下,上个月都督你动用武力打压了一些商人,这在商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虽然都督的想法是一荣俱荣,可万一失败了,那也是一损俱损呀。”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今天请你们来,是希望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提出一些让人不振奋的难题。李部长,张部长,我吴绍霆为广东为革命所有的一切你们都是一步步目睹过的,我吴绍霆是什么人,你们不会不了解。跟曹锟和李纯的这一仗必须打,这是没有退路的决定。”
吴绍霆大声的说道,他的气势就好像一个站在火线上的将军,面对万千炮火都无惧无悔。
李煜堂和张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神色各有不同。李煜堂深受感动,他对吴绍霆的看法一直是理想化的。然而张直却是一副更加忧愁的神态,他比李煜堂要真正了解眼前这个年轻人,听完吴绍霆的这番话之后,他深刻意识到这次发行公债势在必行,而且必须有结果。
“这件事拜托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