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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鏖最近忙坏了,一个人要兼顾三个人的工作量。让他感到惊讶的时候,袁世凯却依然轻松自如,丝毫不在乎发生在身边的变故。他知道自己不能说服袁世凯,于是抽空与段祺瑞、杨士琦会了一面,请求二人出面提醒大总统多留几个心思。
段祺瑞也正为这件事烦心,他不似袁世凯那样只醉心于实权,就是再实际的权力也需要一层漂亮的外衣来掩饰,现在进步党人大举辞职南下,这就等同于一针一线拆掉了这层外衣。当即,他来到了怀仁堂大书殿,面见了袁世凯,陈述此事的利害。
听完段祺瑞言恳意切的一番大论之后,袁世凯反而好整以暇的笑了起来:
“芝泉,你跟杏诚怎么还没看穿这件事?先前杏诚才来找我,说了一堆话。现在你又来了,说的又是一大篇不新鲜的话。早先我以为你们明白了我的意思,既然正式约法从国会、参议会那里通过了,那这套正式约法就是合法的约法。进步党在国会、参议院少了几个席位就大呼小叫,我还巴不得他们早点滚蛋,在身前身后碍手碍脚,实在是讨厌的很。”
段祺瑞暗叫晦气,怎么让杨士琦捷足先登了一步,要是早先收到消息,知道袁世凯的态度,自己刚才的话也不会成为一大篇“废话”。他叹了一口气,只好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
“大总统,这不是关于国会、参议院席位,也不是关于进步党碍手碍脚,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人南下去了广州,咱们北洋与广州的声势可是此消彼长。昨天孙部长来找我,连洋人们都在追问这件事,国务总理走了,内阁部长辞职三人,国务院辞职二十二人。大总统说的没错,这些人辞职不足为惜,可他们站在广东一边一起唱反调,这可是要反天了。”
袁世凯不想跟段祺瑞在这件事上废话,他负着双手,慢吞吞的走到段祺瑞身边,不温不火的说道:
“内阁总理走了就走了,我正考虑让芝泉你来接任。财政部长我早就想从进步党【文】人手里夺回来,现在进步党【人】人自己离去,正好给了我一【书】个大好机会。至于农林【屋】部长、司法部长,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位子,随意找几个有资历又谈得来的人补上就是。”
“大总统,这可是国家大事,岂能儿戏?”
“正好我打算改国务总理为国务卿,芝泉,这第一任国务卿的人选非你莫属。”袁世凯慢条斯理的打断了段祺瑞的话。
段祺瑞不禁一怔,让自己出任国务卿,这可真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在北洋团体内部彰显自己独特的地位,而现在正是这个大好时机。但话又说回来,出任国务卿是一回事,眼前面临的难题是另外一回事,他可是有理智的。
袁世凯从段祺瑞的脸色上看出了一层意思,他不等段祺瑞继续开口,笑呵呵的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现在顾虑的事情很多,不过你放心,我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孙宝琦昨天就把洋人的话转告给我了,这份所谓的《两党宣言》的确在国内引起了轰动,可说白了就是两个失意的政党不满现状,跳出来大呼小叫想要争权夺利罢了。”
段祺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问题是如果这股声浪久久不下的话,对咱们的压力可不容小视,相比之下对吴绍霆和进步党人反而越来越得心应手。如此一来,不仅这次我们打压南方气焰的计划不得顺利,弄不好还会反噬自身。”
袁世凯罢了罢手,深意的笑道:“早上我就派杨士琦去说服汤化龙、刘崇佑等人,他们与梁启超、林长民、熊希龄早有隔阂,这次虽然国会、参议院的席位削减,但正好梁启超这一派选择辞职南下,空的名额全部挪给了汤化龙这一派。”
汤化龙、刘崇佑之前是从共和党加入民主党,经过三党合并之后才成为进步党成员,因此在进步党内他们与梁启超这些合纵派早已貌合神离,不仅政治主见不同,连最基本的进步党党纲都有异见微词。袁世凯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故意拉拢进步党内的民主党势力,许以国会、参议院为数不多的席位,企图将昔日一手撮合的进步党再次分裂出来。
段祺瑞听到这里,马上反应了过来,原来大总统早就留了一手。如果这个时候进步党分裂,以汤化龙为首的一派仍然站出来支持北洋政府,那这次南方制造的《两党声明》声势必然锐减不少。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大总统果然是大总统,姜还是老的辣,早就预留了这一手来做防范。
长叹一声之后,他先前凝重的脸色渐渐舒展开来,说道:“原来如此,大总统真是深谋远虑、防范于未然啊。”
袁世凯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随后又转身缓步来到金鱼缸面前,懒洋洋的说道:“芝泉,组阁的事你不用担心,缺额的人选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财政部长让范元濂来接任,司法部长交给章宗祥,农商总长让老周(周自齐)再回来坐镇就是。”
段祺瑞心头一凉,他本以为袁世凯让自己出任国务卿是因为对自己的信任,没想到袁世凯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连内阁名单都亲自拟定下来。他顿时有一种不痛快的感觉,本来还盘算着利用这次机会好好笼络一些心腹,现在一切都落空了。只怕他这个国务卿比熊希龄还要窝囊一些,毕竟熊希龄出任国务总理还能邀请几位进步党的同仁入阁。
他保持着平静的脸色,把这股不满暂且压在了内心深处。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12章,惊人一鸣
梁启超匆匆的走进广东督军办公室,吴绍霆、岑春渲、陈炯明、宋教仁四人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吴绍霆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端着一份一个钟头前送到的通电电文,随着目光沿着电文下移,他的脸色愈发凝重。
办公室大门敲响,邓铿引着梁启超走了进来,陈炯明、岑春渲、宋教仁三人立刻把视线落到了梁启超身上,他们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
“吴将军,我已经收到消息了。唉,真没想到袁世凯会来这一手!”梁启超还没来得及站定,已经哎声叹息的说道。
吴绍霆放下了手里的电文,抬眼看着梁启超,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方才缓缓的开口:
“卓如先生,这件事的责任也不能怪你。进步党本来就是三党合一,党内派系众多,在这个重要的立场岔口必然会有人选择不同的道路。其实我们早该有所预料,袁世凯的新法既然能通过国会和参议院的论证,已经足以征明袁世凯收买了不少人心。”
“汤化龙实在太可耻,哪怕素日政见不和,也不至于放弃国家民族的利益来作对!他现在公开宣扬所谓的‘不党主义’,分裂了进步党搞什么宪法案例研究会,向袁世凯的独裁专横趋炎附势,这简直就是中国人的奇耻大辱。”梁启超咬牙切齿的大骂道,双手紧握成拳,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我们《两党声明》已经公布了出去,没理由会半途而废。今日请卓如先生前来,就是希望能商讨应付此事的对策。如今汤化龙的宪法案例研究会指责卓如先生一派是非法进步党成员,拒不承认《两党声明》中进步党的言论,这对于我们制造的声势有很大的阻力,如果不能在舆论上扳回局面,只怕宪法案例研究会会成为进步党的代表,卓如先生这边倒真的会背上非法之名。”吴绍霆态度认真的说道。
“吴将军所言极是,我已经收到秉公和宗孟兄的信文,他们正计划前往山西、河北、河南和江苏一带,进行演讲和游说,策动进步党籍地方军政长官响应《两党声明》。只要有更多地方政府响应,一定能扳回局面。”梁启超充满信心的说道。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梁启超和熊希龄实在太想当然,游说什么人不好,偏偏要游说地方政府的官僚,越是地方政府的官员越是看重实际利益。不论是袁世凯的新法,还是南方的《两党声明》,本来对他们是没有实质影响,一旦掺和进去那可是决定命运的大事。
他不难猜出,熊希龄和林长民在北方的游走效果不会理想,最好的结果也仅仅是得到这些地方官僚的口头承诺,一旦二人离开,很快就会弃置脑后。
默然思索了一会儿,他郑重的对梁启超说道:“卓如先生,秉公和宗孟先生积极游说固然是好事,不过我另外希望卓如先生利用文笔,与汤化龙展开一场笔战。尽管我知道这种方式很局限,但起码能让我们反对的声音更持久长远、更能深入民间。”
梁启超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写文章他是行内人,正巧他也有这样的念头,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来回击敌人。他立刻答应了下来:“吴将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宋教仁重重叹了一口气,声色俱厉的说道:“其实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看清楚袁世凯的嘴脸了,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把我们的声明当一回事。我们苦口婆心一番言论,寄希望袁世凯能悬崖勒马,重新修改新法,把中华民国带回共和民主的道路上。可是看看袁世凯的做为,他不仅一错再错,不顾国家民族利益,更是执迷不悟,死性不改,一定要当这个独裁者。”
众人听到宋教仁突如其来的这番话,一时都肃然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当年上海遇刺案险些丧命,宋教仁也没有把责任全部推到袁世凯身上,一心一意要求依法办案。这不仅因为宋教仁对新生国家法治的尊重,同样也是对袁世凯这位大总统抱有幻想。
这么多年过去了,宋教仁看着国内局势与袁世凯的种种做为,终于对袁世凯彻底失望。如今,他看出来阻碍中国施行民主共和的不是列强和旧势力,正是高高在上被寄予无限希望的大总统。
“唉……我真想大发一通牢骚,”宋教仁表情十分悲愤,双眼竟有了明显的血丝,“不管我们再怎么努力,袁世凯已经是铁石心肠,一味心思要奉行他那一套独裁专制,不容许外人觊觎最高权位!这是什么道理?这就是要把中华民国变成他姓袁的一人之国!”
“渔父,你怎么突然……”陈炯明忧心的问道,他本打算询问宋教仁怎么变得如此消极,可是回头一想又觉得宋教仁的话很有道理。南方再怎么施压袁世凯都能置若罔闻,那施压的意义何在,何日才能达成愿望?
“竟存,云公,卓如,还有震之,我知道我现在有些失态,但这绝不是我突发奇想的埋怨之言。在我看来,要想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我们已经不能指望袁世凯,也不能凭借单纯的政党政治。因为只要袁世凯在位大总统一天,政党政治就是一句空话。除非袁世凯死,除非北洋派彻底完蛋。”宋教仁大声的说道,尤其是在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十分激烈,脸色都变的冷酷起来。
众人再次变了脸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往日文质彬彬、一心充满革命的理想的宋教仁,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一面。不过所有人心里明白,这是宋教仁理想主义真情流露的一面,为了实现理想而必须做出的狠心。
吴绍霆看着宋教仁的愤怒,一时没有开口说话,他心里有一些感慨也有一些契机的想法。感慨的自然是宋教仁幡然醒悟的爆发,总算看出清楚中国所面临的必然局势。至于契机是源自私心,除掉袁世凯的言论不是什么人都能说出来,他正好可以利用宋教仁的这番话,来成为自己挑战袁世凯的口实。
这个口实不一定是开战的理由,更重要的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