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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村的人都动员起来,便是一千黑旗军都不敢进咱们村。”
“多备两桶火药,他们绝不敢动手。”
倒是几个平时最会打地产官司,从旁村争来许多山林田地权益的滑头鬼,现在提出更大胆的方案:“多挂几面三色旗!”
“十字架准备好!”
“三色旗的幅面一定要大,最好是让他们细柳营碰到,然后我们可以去教士和官府那边狠敲一笔。”
“还有,多准备几盆污水,一定要把他们惹急了,又不敢和我们动手。”
一切筹备妥当,二十多杆鸟枪,几十件冷兵器都一一准备妥当,就一心和上门来的细柳营干架,一个蛮汉擦了擦眼睛,甚是急切地说道:“这树叶营怎么还没来?都等得急。”
“急了,到时候第一枪,由你小子开。”
“开便开,啊……”
这蛮汉差一点就没站稳,嘴巴张得大大:“这一枪……还是你来放吧。”
“细柳营来了!大家准备放枪啊,等会……”
这个时代最具有视觉冲击性的,恐怕就是上好刺刀的步兵阵形。
一排排雪亮的刺刀,组成了华丽无亮的刺刀阵,在这些自负蛮勇的教徒眼中,那简直是地狱一般的场景。
即使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步兵,面对刺刀阵的时候,仍然表现极大的惧意。
清军在八里桥与英法联军交战,英军火炮轰击,步枪排发,火箭上阵,持续数个小时,都没有将清军彻底击败,最后联军两个步兵连冲上八里桥,用刺刀在十分钟内从八里桥的这一侧杀到另一侧,清军士气总崩溃。
一排、二排、三排,这些教徒已经低下头去,他们的眼中只有刺刀。
柳宇可以是从整个细柳营中集中了六十杆带刺刀的雷明顿步枪,虽然在火力削弱了很多,但是带来的视觉震憾却不是斯宾塞卡宾所能相比的。
那些老油条看到的东西更多,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见过到几个法国海战陆战队士兵,可是看起来,双方的精神士气都一样锐不可挡。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队伍,最前面是一面大旗,上面有两片柳叶和细柳营的大字,每一个士兵都有统一的服装,统一的草帽,甚至连鞋子都是一模一样。
这可是柳宇在海阳制意订制的制式军装,虽然他很不满意,但是胜在完全免费,而且一人发了三套,穿出来统一的制式,绝对吓倒很多人。
他们排开四列纵队,杀气腾腾地朝着鱼局村过来,教徒们现在看着上好火药、弹丸的鸟枪,却没有一个人点火的勇气。
实质上,这只是一批经过简单队列训练的普通步兵,但是在教徒眼中,他们似乎和最强的法兰西步兵是差不多的,除了法兰西的军装更精致一些。
这样的队伍谁敢招惹?谁来开第一枪?
一个蛮勇汉子提起了鸟枪,火绳点着了,他旁边一人眼急手快,当即把火给灭了:“不要命了!看看,那是什么样的队伍啊。”
全后门快枪,从队形看也是绝对的强兵,怎么办?
听说这细柳营,在山西城外的河滩上,因为一言不合,直接就杀了六百多官兵,村里有些人还听人说到那尸山血海的场景,这村里若是开上一枪,恐怕又是一场大屠杀了。
有人脑子比较活:“快!快!快!”
大家不明白他说的快是什么,只听得他喊道:“快把十字架和三色旗都收起,让各家各户都跑回家,不要出门,千万不要出门!”
他这么一说,大家全明白,动作一下子利索起来:“快点,三色旗快收起来!”
“圣经也要收起来,千万别叫细柳营看见。”
这脑子灵活的家伙又喊了一句:“还有,快去通知洋大人,一定要把法国传教士请来。”
他见过法国传教士在沿海的威风:“快点!快点!快点!他们敢碰我们,他们却不敢招惹洋大人,不敢招惹法国传教士的。”
“还有,快把这三色旗扯下来,谁去叫洋大人,他们来了,细柳营就会软蛋了!”
第三十六章 枪林(下)
在刺刀面前,任何勇气与抵抗都象一张白纸单薄,不到五分钟,匪气十足的张彪已经提着装满子弹的左轮率队杀到小教堂之前。
教堂里遍地是散乱的宗教物品,圣经、十字架、银器,教堂前面几个教徒正在企图把那醒目的三色旗降下来,一看到张彪就吓得胆战心惊,连降到一半的三色旗都不要了,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张彪得意地将左轮手枪插进手枪套,高喝一声:“杀!”
整个步兵连队高喝一声:“杀!”
这个平时一向蛮勇好斗的天主教村庄,一向变得寂静无人了,而细柳营的步伐还是那么整齐,司马泰带着他们往教堂里转了一圈。
教堂内已经找不到一个人了,平时被视为神圣无比的教堂就这么被野蛮的士兵踩在脚下。
主正在震怒。
躲在房间中怯怯发抖的教徒们终于得到了好消息:“洋大人来了!传教士来了,看他们怎么嚣张。”
在村外,蔡云楠指着这只威武之师说道:“沈兄,小弟所在的队伍还不错吧!”
他这个天地会的堂主,现在也算是春风得意了,凭借着海阳之役的内应之功,他现在也是细柳营的排长,统率着四十多人枪。
管辖的人虽然比在海阳的时候少,可实际却是一步登天,天地会在越南这么多堂主,哪一个有他这样威风。
只是这位统辖北圻数省地盘的沈堂主却是真正打过仗的老人,他只是扫了一眼司马泰统率的细柳营,只是说了一句:“徒有其表,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强兵?”
昔年太平天国起事之际,天地会也曾发动过多少次起义,象刘永福便可以算是天地会的外围人物,而天地会的主力便是大名鼎鼎的花旗军,这次沈堂主可是真正统率过几千花旗军的人物。
“徒有其表罢了,也就是队列站得整齐。”沈堂主几乎把细柳营贬得一文不值:“有些后门快枪,练过几天队列罢了,真正的强兵,那是战阵厮杀才能打出来的。”
说着,他就不胜感概:“当年我是杀鞑子的,可是鞍子那也可有些强兵劲旅,鲍超听说过没有?”
鲍超是湘军大将,所部堪称湘军后期最善战的一只强兵,蔡云楠也是听说过的:“听说鲍超的霆军攻如猛虎,守如泰山,是鞑子军中极强的一支劲旅,不过我细柳营未必能较他们弱了多少。”
沈堂主却是冷笑一声:“昔年我沈胜领军与霆军接阵,人家是列成方阵,炮轰枪打,巍然不动,太平军用几十门大炮猛轰,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强的炮力,结果鲍超率部摆成空心方阵徐徐前进,根本不把那枪炮放在眼里……”
他批评司马泰率领的这支队伍:“你们细柳营也不过是训练过几天队列,空有其表,若是真正临阵交兵,枪声一响,炮声发连,恐怕队伍绝不会有现在这般齐整。”
沈胜又看了一眼细柳营:“听我一句实话,真正的强兵,那绝对不是练出来的,你们细柳营吓唬几个教民不成问题,可是要遇到真洋人,那恐怕自己先露了怯,软了脚。”
虽然他与蔡云楠都算是天地会的堂主,可是沈胜的地位却尊贵得多,他管辖着好几个省份的地区,而且可以运用的棋子也很多,对于蔡云楠劝他与细柳营合作的建议没有多少热情:“别以为有几杆后门连珠枪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昔年我们花旗军拥众数十万,到最后又剩下几人?”沈胜对往事看得很淡:“你们实力太弱,不要说是洋人,便是大清军的强兵,便未必有全盘胜算。”
“让你们的哨长退下来吧!”沈胜给了蔡云楠一个建议:“洋人还没来。”
蔡云楠瞅了两眼,才说道:“洋人已经来了!”
“杀!”司马泰率领官兵又发出一声怒喝,他们的士气不但没有衰退,反而是越来越足了。
“有人阻挡我们前进,怎么办?”
“杀!”
“官兵阻挡我们前进,怎么办?”
“杀!”
“洋人阻挡我们前进,怎么办?”
“杀!”
他在队伍中做着最后的动员,这一回柳宇可是下了决心。
在出发之前,他可是向司马泰交过底:“不要怕死人,不要怕伤亡,我们这一回就是要立威的。”
司马泰还在犹豫着海阳曾遇到过的问题:“遇过个洋人怎么办?”
结果柳宇的回答是:“立威,有比杀洋人更好的办法吗!”
没错,杀个洋人肯定掀起无数波澜,但是杀威,没有比杀洋人更有效的办法,洋人都杀得,什么人杀不得。
整个人在杰肯上校的指挥上,仍然以四列纵队开进,他们是准备去战斗的,张彪兴奋地又把左轮手枪掏出来,他已经看到了洋人的身影。
他天生就有匪性:“杀个洋人算个鸟!”
整个队伍整齐一致地向前进,朝着那几个传教士杀出去。
正当士气正高的时候,从路旁却传来了杂音:“停!几位停啊!”
司马泰扫了一眼,却是负责招抚细柳营的中人叶孟言,这厮满头是汗,官袍散乱,六神无主,在那里大叫道:“司马哨长,这几位洋大人都是受国朝保护的,最是尊贵不过,就求您行行好,放过他们吧。”
张彪没理会他,带着前列就直接走过去了,气得叶孟言就跳将起来大骂:“你们可知道后果不?那是洋人!洋人啊!得罪不起的洋人,你们怎么要想想后果了。”
对面几个法国传教人正打着三色旗,怒气冲冲地朝着这边兴师问罪。
司马泰已经喊出了他的命令:“刺刀!准备!”
第三十六章 枪林(继)
叶孟然一听这话,人就软了下去,直接跪在道旁喊道:“几位大人,洋人碰不得,洋人碰不得!千万碰不得!”
可惜司马泰偏生就不信这个邪,整个细柳营在杰肯上校的命令之下,以最整齐的军姿向前开进。
刺刀如林,人潮如海。
那些法国传教士也不信这个邪,他们不相信,在北圻,在安南,在整个远东,没有任何人敢于对抗他们,他们挥动着三色旗,手持着圣经,准备制服这支野蛮的军队。
“准备了!”张彪又把心爱的左轮手枪拔出来了:“哪个敢软蛋,我立即执行军法。”
双方都是如此坚决,司马泰甚至有一种双方立即撞击在一起的感觉,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但是紧接着,他就有一种吐血的感觉。
五个法国传教士终于看清了这支军队打出的旗帜,这面旗帜非常醒目,两片柳叶,三个显眼的汉字“细柳营”,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他们很快就想到这个旗帜代表着什么着,接着他们又想到刚才受到的那一波视觉冲击,看着那些一捅就是一个大血窟窿的刺刀,一排一排地就要撞上来,他们竟然胆怯了。
他们虽然受过许多侵入内地的训练,但毕竟不是职业军人,在撞到刺刀阵前,他们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然后他们不得不继续往后退。
司马泰不得不愤怒,他准备好了冲突升级的好多种应急方案,但是他们居然转身就退了。
原来按照计划,将是言语冲突到拳脚相斗,最后才上刺刀的三重奏,可是还没有开始唱戏,他们居然跑了。
他们不能不跑啊,作为见多识广的传教士大人,他们知道这面旗帜代表着一群整个远东最野蛮的蛮旅,甚至比匈人阿提拉还要野蛮。
在海阳,他们干出任何文明人都觉得羞耻的事情,他们攻击合法的越南政府,屠杀忠实的安南天主教徒,肆无忌禅地侮辱法国国旗,甚至连最中立的外国传教士,也受到了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