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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他们猛得眼前一亮。
张彪连气都来不及喘,这战斗激烈得让他都有一种呼吸火焰的感觉。
枪声虽然停了,但是每一个士兵都赶紧把子弹装满枪管,随时准备应付黄旗军的下一波冲锋。
“有上千人吧?我们至少打倒了好几百人。”每一个士兵都觉得自己至少干掉了五六个敌军,可是敌军的箭头与人浪,还是一波接着一波。
这种明明打倒了敌人,却无法阻止大潮的战斗,让士兵们都觉得有一种筋疲力尽的感觉,还好他们已经提前用过了晚饭,而且只有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变成最优秀的士兵。
“伤亡怎么样?”张彪关切的是这个问题:“弹药还有多少?”
对面稻田黄旗军伤员的挣扎与呻吟,他们也听得一清二楚,不但让他们确认了战果,也提升了许多士气,只是细柳营这边也同样有不小的损失:“挂彩了五个,其中两个是重伤。”
张彪现在后悔的是自己为什么不把整个步兵排带来,而是核准了几个士兵的假,否则一个全编制的大排不会象现在这么狼狈,负伤了五人就损失了六分之一的战斗力。
更让他紧张的是这黑夜,在黑夜之中,已方的火力优势将受到很大的削弱:“点火!”
三团准备好的篝火被点了起来,照亮了胸墙前好大一块范围,但是也让细柳营的防御暴露在黄旗军之前。
但对于黑旗军来说,这还有另一种含义。
火代表光明与希望,代表着将要到来的援兵。
约莫几分钟后,十来公里远的一个山头,突然就燃起了三团火头,接着是三簇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这是预定的联络信号,潜伏军士哨放出的烟花,代表着哨所战况紧急,请求支援。
那三簇烟花在夜空中灿烂无比,留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这烟花,李扬材比张彪看得更清楚,他甚至还能隐约听到一点爆炸声。
细柳营的援兵要出动了,他朝着这些老部下命令道:“把吃奶的劲头都用上,这一仗咱多卖些力气。”
他手下这些老兵多是转战多年的老兵油子,一听得这话都笑了:“大人,你放心便是,才百多个小毛孩子,也敢来招惹我们!保证让他们碰到铜墙铁壁上去。”
也难怪他们嚣张,作为大清国的军队,一向是攻击弱于野战,野战弱于防御,“结硬寨、打呆仗”是他们最擅长的战法,而在李扬材的面前,就是这么一个防御十分强大的营垒。
两门劈山炮对准敌军突入的方向,营垒重重,布成了整整三道防线,在每个方向不但设置了防御工事,还有许多枪眼。
防线是在送来的木头上再加一层厚土,不要说是后膛枪,便是寻常炮弹都打不穿,这么一个营垒,非得有兵力和火力双重优势的敌军费上许多精力才能打破。
火力点的设置更是精巧,无论敌军从哪个方向突入,都会遭到从劈山炮、后膛步枪、米尼枪到鸟枪的袭击,如果不是时间和人力有限,而且必须在现有的工事上加固,李扬材还会建起多面堡。
“干得好!”看到这一幕的两个法国传教士非常满意李扬材的防御布置:“有一流水准的防御工事,在战斗期间,我们将出动数百名忠贞的信众协助你们战斗,从四面八方袭击他们。”
李扬材对于这个承诺并不满意,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需要更多!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们难道还有退路吗?你们必须每时每刻地袭击他们,不放过他们每一个人!”
在远方,红河边上的枪声已经暂停了,再回想到刚才的火光和烟花,不用说,谁都清楚,红河哨所并没有拿下来,接下来,要看他们的表现。
法国传教士知道现在是关系到教会在这个地区前途的时刻了,他们拿着圣经,向着李扬材作出了承诺:“您放心,教区会尽所有的力量来支援您的行动,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李扬材得到这样的承诺,顿时信心百倍:“好!有你们的协助,我坚信即便是完整的细柳营前来进攻,我也能坚持一整天。”
让细柳营撞得头破血流吧。
老石,我偿了你的这份情。
细柳营老营。
报急的钟声敲响了,每一个人跳出门外,发现平时已经是杀气腾腾的小型要塞现在已经严肃到一个凝重的地步。
“停止休假,所有人员归队!”钟声还在敲着,它所代表的意思,每一个人都明白:“紧急警戒!紧急警戒!”
“红河哨所遭到敌军袭击,敌兵力数量不明,战况不明。”
几乎是与那个贪财的渔民送来瓶子的同时,红河上的警戒哨也发现了张彪放下的竹排和系好的红绳:“情况十分紧急。”
柳宇又得到新的情报,那边的中继哨所已经点起了烽火,三簇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红河哨所受到攻击,请求支援。”
这个潜伏的军士哨以后是无法利用了,但这是好消息。
“他们还在!”蔡云楠几乎要砸桌子了:“他们还在战斗!”
传出救援信号,就代表张彪排还在战斗,这一点就足够了。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装备后膛火器的步兵排如果不能坚持几个时间,那简单是一种犯罪。
柳宇的手死死按在桌子上:“命令部队集结,紧急集合,立即集合。”
他的手指都要出汗了:“现在进入战斗状况,违抗军令者可以执行军法!”
对于细柳营来说,进入战斗状况就代表着与平时完全不同,在这个瞬间,留守的四个步兵排和其它战斗人员都整齐在广场列队报数。
现在已经是战争期间了。所有休假停止,所有人员停止外出,必须加入战斗队列,如有逃跑畏惧、不服从命令者,可以立即执行军法。
特别着急的是蔡云楠排的士兵们,他们荷枪实弹,随时就准备冲上去了,蔡云楠也是在那边向柳宇请战:“让我充当尖兵长。”
现在左哨的三个排,柳随云排去了河阳,张彪排正在红河哨所奋战之中,唯一成建制的单位就是蔡云楠排了。
蔡云楠的决心让柳宇很是欣慰,虽然他没有完成联络天地会的任务,军事能力也有所欠缺,但就是这股锐气让他下了决心:“你是便是尖兵长!”
比蔡云楠更着急的是张彪排留下来的五六个人,他们二话没说,就直接背好装具,站在营门准备出发:“早知道会出事,我们就不应当请假。”
至于右哨,这个连队一直是柳字营老人为基础组成的,现在司马泰已经跑上来给柳宇行了一个军礼:“右哨一百四十三名全体集结,请指示。”
他又多说了一句:“让蔡云楠他们留守吧,我们一哨人保证在明天中午前杀到红河哨所。”
“我敢打保票。”
如何调度这四个步兵排,一直是难以决断的问题,为了保证老营的安全,必须要有一个排负责留守,然后以一个步兵连队击破当面敌军完成救援任务。
右哨的优势就是这是一个完整的步兵连队,指挥起来更为便利,这些柳字营的老人也想好好显露一番,只是柳宇有另外的安排:“蔡云楠排担当尖兵。”
然后他朝司马泰说了一句:“让柳浩豪带半个排担当留守。”
谁也不愿意担任留守的队职,只是柳浩豪却没想到柳宇居然点了他的名字。
他和柳宇争过柳字营统领的位置,失败后也还算四平八稳,顺利地晋升到了排长的职位上,可是他总怀疑柳宇会给他穿小鞋,关健时候会防他一手。
可是这个命令下来,他心中立时一阵美滋滋,这老营不容有失,让他留守那一定是器重他。
他为人太冲太四海,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担当留守任务,柳宇这个时候点他的名,一定是因为他是柳字营的老人,而且和柳宇算是同宗,绝对信得过。
柳宇不会疯到连老营都不要了,那便是他柳浩豪出头有日,他看了一眼司马泰,当即站起来表决心:“请管带放心,我一定死死守住老营,坚决不出战。”
他也算是明白老营的重要性,又多说了一句:“如果有事,一定先请教江林阳。”
柳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江林阳是自己岳父,这话的言中之意谁都明白:“除了你这半个排,老营其余人,包括凝雪,都归你指挥。”
除了柳浩豪的半个排,留下来的还有老营的一些战斗人员,现在打开仓库,把斯宾塞步枪和三十发子弹发给他们,临时编成了一个预备排。
他们原来是铁匠、木匠、商人等诸多非军人职业,平时只经过两天集训,差不多就是民兵的水平,至于其余老弱,也编成了一个辅助人员排,负责协助防守。
而在老营的门口,三个半步兵排列成方队:“报告管带,细柳营全体一百七十五人集合完毕,请指示。”
“稍息!”柳宇向所有士兵敬了个军礼:“和我一起去拯救我们的战友吧!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战友!”
他掏了一下怀表,看了一下:“现在是七时二十六分,只有二十三小时二十分钟!不,只有更短的时间,战友的存亡就依靠我们的力量了!”
人群发出欢呼,在简短的讲话之后,他朝蔡云楠示意:“蔡云楠排,担任尖兵,你的副排长要下到尖兵班。”
司马泰连担任后卫和侧卫,而柳宇率柳浩豪剩下的半个排和张彪排留下的数名士兵充当本队:“向战斗中的战友敬致!出发!”
一百七十五名士兵直接展开战斗队形,带着火光步入黑暗之中。
而此刻的红河哨所,仍是一片宁静的景象,但是要除去稻田里那越来越低沉的痛呼声。
对峙中的双方只是偶尔进行了一些敌动行动,黄旗军经常会发动一次声势浩大的佯攻,双方持续这种状态已经有三个小时了,似乎还要把这种的对峙持续下去。
但是双方都知道这仅仅是假象,黄旗军在泥墙下用过了他们简陋的晚餐,他们的浑身都被血水打湿了,只用过了一顿简陋的晚饭,但是他们做了太多的努力了。
他们找来了梯子、凳子、绳子,甚至还进行了掘土,顺着快一人高的泥墙用泥土填上两个坡道,方便步兵直接跃过墙往前冲。
至于守军的防御,他们也关注很久了,就是那么一道胸墙,加上掩体,从泥墙到胸墙只有十丈距离,咬紧牙关马上就能冲到。
再怎么说,也比这百余米的稻田要来得容易,黄旗军已经下了最后的决心,甚至连他们珍贵的炮兵现在都准备变身为敢死队了。
月亮越来越圆了,三团篝火还在炽热地散发着能量。
晚九时,对方的对峙仍在持续着,不发出一丝声响。
突然之间,泥墙上发出一声声猛呼,如同千军万马的势头,接着几个黄旗军就突然出现在泥墙上。
这样的戏码,黄旗军已经用了好几回了,但是这一回他们来真格了。
敢死队都不带鸟枪,而是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刀剑,他们有的站在泥墙上,有的已经跳下了泥墙往前跑。
历史证明,跑得最快的人一般都是先烈,细柳营的排枪几乎同一时间打出来,在夜间看不到弹道,只能听到呼啸的枪声,跳上去的几个人全打成了蜂窝。
但是更多的人出现在墙头,张彪这个排还没有进行过步枪第三练习,所以他们夜间射击的水准不高,但是凭借斯宾塞组成的火网,黄旗军的前两队敢死队几乎没人冲到一半,但是枪声顿住了。
听到那突然停下来了的枪声,乔二池觉得那简直是人间最好的音乐。
细柳营已经退到他们最后一道防线了,他们退无可退了。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