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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你父亲知道我有身孕的事,要接我到牧场住。本来我不想来,可一想到在牧场或许能看到他,我就决定来了。临行前,姚四娘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可笑吗?他那晚要我,是因为我哭的样子象你呢。”
“更可笑的是,我还不死心。在你们婚礼前,我终于用钱贿赂了他的手下,带我去见他。我告诉他孩子的事,他却根本不理会,说他不要孩子,还警告我不许多说话。那一刻,我是真的心寒了。我仓皇回到牧场,不敢出去,我怕他杀了孩子。但我终究还是逃不了。那天走在路上,被地上的树枝绊得摔了一跤,孩子生出来就死了。”
淑龄木然的说着。
彻骨的寒意笼罩着司马晚晴,她打了个冷战。那个孩子没了,是上天不想孩子出世,还是段喻寒派人做的?他对冰儿的疼爱并不在她之下,他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呢?
淑龄目光有些呆滞,心灰意冷之极,“是我害了你二哥,所以上天要惩罚我,把孩子带走。就算我念再多的经,佛祖也不会把孩子还给我。”
司马晚晴怜悯的看着她,轻声说,“不关你的事,段喻寒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淑龄偏头漠然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的。段喻寒不爱她,完全是因为司马晚晴的存在啊。
一个念头突然如闪电般划过司马晚晴的心头,她会不会说谎,她会不会因为忌妒,所以刻意挑起她对段喻寒的仇恨?
淑龄好像清楚知道她的疑惑,“我是有点恨你。但你毕竟是在我之前遇到他的,我无话可说。你奇怪我为什么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或许因为我还是恨他。我就是想看看,你对他刻骨的仇恨,他该怎么化解。我就是要看看,他若是亲手杀了你,会是怎样的心痛;或者,你把他伤得遍体鳞伤,让他一辈子痛苦后悔。”
说到后来,她已有些神经质,娇柔的脸庞竟有些扭曲。
司马晚晴忽然冲她一笑,笑得让人觉得可怕,“你放心,上天是公平的。佛祖会还你一个公道。无论怎样,都会让你满意。”
淑龄望着她,忽然又喃喃自语,“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这些,只恨自己太软弱,没有勇气去找你。今天你来得正好,了却我一桩心事。我也可以安心的去找你二哥,请他原谅。”
司马晚晴看她绝望的眼神,竟象要寻死的意思。忽然觉得整件事中最可怜的就是她。她是单纯得不谙世事,却爱了不该爱的人,更被他利用,做了生平唯一的错事。她如今什么都没有,父母、爱她的男人、她爱的男人、未出世的孩子,一个个弃她而去,剩下的只有日复一日倍受良心的谴责。
司马晚晴不知该怎么劝慰她才好。淑龄却不再看她,拿起佛珠,喃喃念经,仿佛在向佛祖忏悔,又仿佛在超度自己。
司马晚晴叹了口气,终于出门回去。
见了淑龄,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疑团,可胸臆间的压抑苦楚却渐渐扩散到全身,乃至周围的空气中。她默然走到母亲的静斋,给裴慕白留了字条,放在净瓶中,匆匆回共雨小筑。
冲到司马冰的摇篮边,她抱他在怀里,眼睛刹那间湿润了。为什么明明有了心理准备,获知事实,还是撕心裂肺的痛!
泪珠不受控制的滚出来,她拚命用手拭去,却陡然发现,那泪竟是冰冷的。她是在为为他流泪,还是为自己,抑或是为了孩子?
司马冰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咿咿呀呀的望着母亲。粉嫩的小手伸出来,摸索母亲美丽的脸庞,好奇的玩弄着那湿湿的水,随即笑嘻嘻的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顿时泪水的苦涩弄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惊醒了司马晚晴。这个时候,她应该庆幸发现真相,而不是在这里软弱的哭泣啊。司马家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的信念,再次提醒她,她绝不可以放过段喻寒。她要知道所有的事实,然后,就算最后她死了,就算最后司马冰是最可怜的孩子,她也绝不会饶过他。
一个时辰后,牧场里发生了惨事。淑龄姑娘在房中自缢。一时间,众人都说她是因为对司马晖一往情深,所以才追随而去。
段喻寒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一下。那个哭起来小嘴微扁象极司马晚晴的身影,从心头一闪而逝。淑龄的突然死亡,有些不寻常。但她的死,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吧。他吩咐下人厚葬,便不再理会。
直到第二天有人跟他汇报,司马晚晴去过淑龄的屋子,他才重视起这件事。他不知道司马晚晴见淑龄时,淑龄是生是死,淑龄又说过些什么。但司马晚晴去见淑龄,这件事总是有些古怪。
也许因为他杀了太多司马家的人,如今面对司马晚晴,曾经的亲密无间仿佛也要一点点的消耗殆尽。纵然他是一心一意对她说笑关怀,也放不下那份浓重的戒心。
她的一举一动,他仍然时刻关心,只是其中的爱意越来越少,好像更多的是监视的意味。这是他不愿意见到,却不得不做的事。
第29章:落子无悔
司马晚晴在静斋里,焦急的等待裴慕白的到来。净瓶里,她留给裴慕白的字条,约了今晚见面。他应该看到了,因为纸条不见了。
司马晚晴望着窗外雨后的天,有些发怔。淑龄死了,她是觉得生无可恋,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淑龄终究是软弱的,遇到段喻寒后,便一切任人摆布。她唯一的主动出击,就是把事实真相告诉司马晚晴。可这之后,她便永远的沉寂了。冥冥之中,她是否在等着看段喻寒的报应。
其实,司马晚晴的性格中,也蕴藏着软弱和逃避现实的本性。否则,她就不会屡次离开牧场,只为了逃避段喻寒。可淑龄的死,似乎在提醒她,警告她,她再逃也逃不过自己这一关。身为司马家唯一的传人,她必须肩负起她的责任和使命。
昨夜,她冷静下来时,越想越有问题。段喻寒不会无缘无故策划杀二哥。如果此后的事他都是主谋,难道他做这些,就是要夺取烈云牧场?可这个理由她始终不相信,他不是这么贪图财富的人。冲动间,她甚至想向段喻寒问个一清二楚。
但她随即按捺下这个念头,打草惊蛇的事情万万不能做。如果段喻寒知道她在调查他,裴慕白会十分危险。她绝不能置裴慕白于危险的境地。
裴慕白对胡天调查得怎样?胡天在整个阴谋中是什么角色?司马晚晴迫切希望他的到来,可以解开她的种种疑团。
“夫人,你在里面吗?”
小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吓了司马晚晴一跳。她出来时,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小玉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什么事?”
司马晚晴决定还是答应一声。
“夫人让我好找。有贵客造访,主上让奴婢来找你。”
小玉推门进来,喜滋滋的看着司马晚晴。
司马晚晴微微皱眉,“我要在这里给娘念经,什么客人都不见。”
小玉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夫人,主上请夫人务必到万喑堂去。这个客人是个番邦僧人,叫什么巴摩克,自称是来应老爷的二十年之约,一定要见夫人。”
爹的旧相识?司马晚晴心中一动,又看到小玉可怜的模样,心知她若不去,小玉八成要受责罚。而段喻寒又会叫其他下人过来,当下,起身叹了口气,“回去换衣服吧。”
“是,夫人。”
小玉松了口气。
等到司马晚晴盛装打扮出现在万喑堂时,已是半个时辰后。客位上坐了一个高鼻深目的男子,约摸四五十岁,一副游方僧人打扮,但衣服的质地竟是极其华贵,而顾盼之间,隐隐然洒脱不羁,显然不是一般的僧人。
巴摩克见司马晚晴进来,蓦地眼前一亮,“你就是司马烈的女儿?”
他直呼她父亲的名讳,极其无礼。但司马晚晴想他是番邦之人,不懂礼仪,也不怪他。当下微一颔首,过去坐在段喻寒身旁。
“果然天生丽质,和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
听上去巴摩克是在夸赞司马晚晴的美丽,但他提及她母亲,却似有点不妥。
司马晚晴礼貌的笑了,“大师谬赞了。听说大师乃是先父旧友,今次前来是为了赴二十年之约,但不知事情因由,究竟如何?”
巴摩克充满期待的看着她,“这事回头再说。听说你母亲的‘霓裳羽衣舞’已有传人,我很想看看这舞。”
司马晚晴不料他说出这句话,很是奇怪。此人身为僧人,居然要求观赏“霓裳羽衣舞”而且一副兴趣满满的样子,真是怪事。她抿嘴一笑,“大师要失望了,先慈不曾收过徒弟,霓裳羽衣舞已被带入地下。”
她这话不算骗人,她本来就不是娘的徒弟。
“你孩子满月宴上,烈云牧场有舞姬当众表演霓裳羽衣舞,这事没错吧。”
巴摩克不相信司马晚晴的话,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段喻寒笑看司马晚晴,想看她如何回答。司马晚晴略一沉吟,“当日舞姬献舞,并非霓裳羽衣舞,想来是众宾客一时眼拙,以讹传讹,才让大师有此误解。”
顿了一顿,已是反客为主,“大师千里迢迢,来到烈云牧场,只为观赏一舞?出家之人,对俗世的耳目娱乐,早该不为所动。大师凡心未了,却是大大的不该。”
巴摩克听她这么说话,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果然是司马烈的女儿,二十年前,你父亲也是这么说。只不过,我想看这舞,不是为了娱乐。霓裳羽衣舞舞姿妙绝天下,据说其中采用了许多失传壁画中,飞天轻盈灵动的步法形态。不是我吹,只要我看了这舞,再加些变化,就是一门上乘轻功。比起少林的‘一苇渡江’,武当的‘一飞冲天’,不会差多少。”
原来他目的是这个,这人是个武痴呢。看他自信满满的神情,连少林武当的绝顶轻功也不放在眼里,莫非也是个武学高手?
“你父亲当年说什么也不让你母亲跳舞,害得我跟他打了一架。”
巴摩克想起往事,还忿忿不平。
司马晚晴惊奇之余,不禁笑了。母亲贵为关外司马的女主人,父亲岂会让人随便看她的舞姿?这人居然敢和烈云牧场的主人打架,胆子也够大的。她忍不住追问下去,“大师和先父谁赢了?”
“就是谁也没赢,才有二十年之约。可惜我这次来,你父母都过世了。”
巴摩克很是感慨。遥想当年司马烈夫妇,男的英姿勃发,女的高雅婉约,两人并肩而立,是何等赏心悦目,令人称羡。可如今牧场依旧,人物全非。
巴摩克忽然又说,“霓裳羽衣舞,你母亲必定不会什么人都不教,就让它从此失传。老实说,你母亲有没有教过你?”
他突然有此一问,司马晚晴怔了一怔。
段喻寒接过话茬,“教过怎样?没教过又怎样?”
巴摩克一心好武,二十年来对霓裳羽衣舞念念不忘,就是想把它改成绝世轻功。此时听段喻寒这么说,倒象司马晚晴会跳这舞。他大喜过望,“教过的话,就给我看看。我把它改成轻功,回头再传授给你们,怎么样?”
他倒是一派无私。
“可惜先慈没教过我。”
司马晚晴婉言谢绝他的好意。
巴摩克气愤的瞪着她,“那你就代你爹,来赴这二十年之约吧。”
“大师和先父有何约定?”
“比武定输赢,赢的人可以命令输的人做一件事。这件事就算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输的人也要照做不误。”
巴摩克满心不高兴,说话也更直接了。
司马晚晴皱皱眉头,父亲怎么会和他订这么古怪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