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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左护法大人带了许多人到楼下,说是有人闯了进来。”
宝儿急促的声音在门外说。
“叫他们回去,我这里是来了个客人,无须大惊小怪。”
“是。”
随着宝儿咚咚的下楼声,楼下的人群迅速散去。
司马晚晴淡淡一笑,“等令郎醒来,还有大半个时辰。霓裳有事想问段公子,段公子可愿到楼下一叙?”
她必须拖延时间,让化功散的药性充分发作。
此女是盛希贤的宠姬,段喻寒不想和她过多交往,但对方救了冰儿,却不好驳她的好意。略一踌躇,他留了江如画照顾司马冰,自己随司马晚晴来到楼下的客厅。
“上茶。”
一声吩咐,宝儿很快送茶来。
“段公子请。”
司马晚晴优雅的轻呷一口,决心继续她的安排。
那茶芽叶直立,上下沉浮,碧绿明亮,香馥如兰,正是狮峰龙井。段喻寒闻香辨色,知茶水并无异样,但他无心品茶,只是举杯略略示意了一下。
“段公子爱子情深,不到未时就来了。想必进来时,那些下人有所得罪,尚请见谅。”
厉冽和那许多人都未曾挡住他前进的步伐,三年不见,他的武功只怕已臻化境。司马晚晴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和他较量武功。
“他们护主心切,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夫人既然写信请段某来,为何又不知会下人一声?”
段喻寒始终觉得这美人有些神秘。
司马晚晴无辜的浅笑,“是吩咐他们未时有客来,岂料段公子早到了呢?”
她的黛眉如远山烟岚,清眸若秋水荡漾,所谓林下风致,动人心怀也不过如此。
段喻寒瞧着她的一颦一笑,已无初见时的眩惑。欣赏美人,有时就象欣赏山水,欣赏书画,都是一种享受。面对这样倾倒众生的美人,只有平静超然的心,才能不为之所惑吧。
“夫人有何事要问段某?”
“我很喜欢冰儿,段公子可否让他认我作干娘?”
这么久,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能看清他挺秀的眉,优雅的唇,子夜般诱人的黑眸,甚至连呼吸声也如此清晰有韵律。不知不觉,她的目光渐渐迷蒙。
“段某过几天就会带冰儿回关外。即便认了干亲,恐怕见面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从小到大,就有许多女子这样看他,段喻寒早已习以为常。只是他不懂,那日矜持的霓裳,今日怎会如此专注的看他。不管怎样,还是和她保持距离好,他当下婉言拒绝。
“真可惜。”
司马晚晴一声轻叹,又似才发现段喻寒面前的茶纹丝未动,“段公子不喜欢喝龙井?是了,这茶也凉了。宝儿,换茶。”
说着话,她的心却越来越冷,原来彻头彻尾的虚伪,她也可以做到。为复仇,她已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呼吸有些阻滞,胸口闷得发疼,酥酥麻麻的感觉自指尖渐渐爬到手腕处,双臂疲惫无力。是刚才动武导致经脉负荷过重,才如此不舒服?段喻寒忙起身,“夫人不必再费心张罗,段某尚有要事在身,即刻告辞。”
“段公子何必如此着急?品过霓裳最喜欢的九曲红梅,再走不迟。”
“夫人盛情,段某心领。”
段喻寒疾步上楼。可司马晚晴岂会让他轻易走脱?
“段公子未免太过傲慢,茶也不喝一口,就急着走?”
她清泠泠的声音含着倨傲,目光隐隐有些愤然,仿佛他急于离开,对她是天大的侮辱。
自负美貌的女子,总是容不得男子对她的拒绝和漠视吧。在段喻寒看来,她也不例外。只是这个女子,是被盛希贤宠坏了。只怕现在得罪她,她随时会翻脸无情,命人留下他和司马冰。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要带司马冰安然离开雅苑,机会太小。
“夫人对冰儿的救命之恩,段某莫齿难忘,日后定当报答。”
段喻寒略略止步,回首恳切的说。
“我不要你报答什么。你若尊我为清心雅苑的主人,就喝了这杯茶再走。”
她冷冷说来,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隐隐透着不可抗拒的气势。
她缓缓走近,接过宝儿新送上的热茶。
洁净莹润的柔荑,持了白定螭龙壶,倒入玉色琉璃盏中,递到段喻寒手边。茶水嫣红如醉,芬芳馥郁,汤色鲜亮朱艳,叶底柔软完整,望之有如丹梅初绽,映着她的冰肌玉骨,恍若画中。
昨日,如画又给段喻寒和司马冰做了青团吃。青团里,加了青冥草的汁液。是的,青冥草无毒,可它若在三天之内遇到赤练醉,就会融合成天下第一奇毒“碧血照丹心”她早料到他不会喝第一杯茶,所以刚才的龙井很平常。而现在的这杯,九曲红梅,极品红茶,段喻寒从未喝过。所以,就算它的颜色、香味有些特别,就算加了赤练醉在里面,他也一定觉察不出来。
茶是热茶,雾气袅袅,她的手却冰凉清冷如玉石。
段喻寒接过琉璃盏,心念如电,片刻间已权衡再三。审时度势,他不该和她有无谓的敌对,喝一口茶给足她面子,是最简单的离开方法。那杯狮峰龙井并无不妥,手中这杯是因他没喝龙井才端出来的,理应不会有问题吧。
司马晚晴明白他尚存疑虑,当下另倒一杯,自抿了一大口。同一个茶壶倒出的两杯茶,她喝了,他一定会疑心大减。
“恭敬不如从命。”
段喻寒慨然饮下。他不知道,最了解他最爱他的人,就站在他面前。而她,一旦决心算计他,比世间所有的人加起来都可怕。
司马晚晴怔怔凝视那魂牵梦萦的面容,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每呼吸一下都是窒息欲死的痛。
她倾心爱恋的男子,就将毁在她的手上。他,很快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很快会尝到人间地狱的滋味;然后,她想怎么报复他都可以。
曾经问自己,毁了他,是否会后悔,她答不出。因为有些事,不真正做了,就永远不会知道心底深处的答案是什么。
此刻,她终于知道那答案。温柔机智是他,倔强勇敢是他,残忍阴狠是他,冷酷无情也是他。这样的他,再不会有第二个,她也永远不会象爱他那样爱任何人。
司马晚晴心情激荡之际,却疏忽了一件事。以往的九曲红梅,并不是她现在品尝到的味道。
第08章:无敌媚药
段喻寒转身上了二楼,准备抱冰儿离开。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充斥在奇经八脉,让他十二分警觉,只想速速离开。
司马晚晴紧随其后,出指如电,袭向他背部心俞穴。计划到此,只差最后一步,再心痛也要完成。完全控制他,此刻并不是难事。段喻寒一个回旋,退出几尺,略感惊讶。
大局已定,司马晚晴无须再虚伪,也无须再隐藏自己的心意。依然是倾国倾城的面容,她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与之前迥然不同的光芒。那个红衣绚烂如朝霞,笑声响彻牧场的女孩,经霜尤艳,遇雪愈清,今日一身缟素,依然占据了段喻寒的全部视线。
明明是第二次见面,可为什么他仿佛认识她很久很久?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似爱似恨,似怨似嗔?为什么,他心头陡然浮现晚晴当日离开牧场决然而去的身影?
“嗤”雪亮的天蚕丝自她袖中飞出,直取段喻寒的右腕。天蚕丝虽细,此刻竟绷直如棍,挟劲风而至,已是绝顶高手的风范。段喻寒不想和她正面打斗,匆忙间施展踏雪寻梅避开。
皓腕微动,天蚕丝如活物般灵动游走,急速追上他的身形。段喻寒侧身要避,它又掉转头来,紧追不舍。段喻寒一时惊讶万分。要知道,将石头扔过河容易,将羽毛扔过河却难之又难,那是因为羽毛完全不受力。而天蚕丝比羽毛更轻更柔,能将它控制自如,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显然她的内力只略输他半筹。放眼当今武林,这般双十年华的女子,有谁已达如此造诣?
所有的疑问加起来,答案呼之欲出——她是晚晴。
段喻寒被自己大胆的猜测震惊了。这么稍一分神,天蚕丝唰唰绕上他的右腕。纤纤素手,使得却是最刚猛霸道的内力,“嗡”的一声,内力沿天蚕丝一波强似一波的袭来。段喻寒自然知道脉门受重力,会全身麻木被制,当下右手迅疾握住天蚕丝。可丝那头传来的雄浑内力还是瞬间波及全身。
胸口一闷,喉间一甜,段喻寒的唇齿间尝到一股腥味。那一刻,他却欣喜若狂。她用的是至阳至刚的内功,她真的是晚晴!
“晴——”
他贪恋的注视那梦中才会出现的人儿,唇间逸出这念过千万次的名字。他的手紧握天蚕丝,只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从他的生命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丝的这头,是他。丝的那头,是她。只可惜,纵然月老的红线曾将两人紧紧相连,如今,连接二人的却是致命的武器。
她凄然一笑,随手回扯天蚕丝。她知道,化功散的药性已快发作,他的手终将松开。而后,丝压脉门,他将再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
她突然间改变力道的方向,段喻寒自然察觉到她的用意。不论她怎么对他,他都无怨无悔。只是,可否在她报复之前,让他把所有事实和盘托出?死,并不可怕,只是他舍不得离开她和冰儿。
“让我把所有的事说出来,你再定我的罪,好吗?”
段喻寒不知她听后会做何反应,他只希望,她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原谅他。
黑眸里爱意汹涌如海浪,仿佛要将她沉溺其中。语调的无奈却如阴湿连绵的秋雨,抑郁得让她难受。她提醒自己他是何等狡诈,切不可感情用事,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难道你想说,你是如何阴谋策划,如何步步设陷阱,杀了我哥和爹?还是想说,占据烈云牧场,你是怎样的得意?而世人又是怎样的愚蠢,以为你是司马家英明能干的好女婿?”
她想起父兄的惨死,心头的酸楚顿时化做噬骨的痛,讽刺的话脱口而出,尖刻无比。
“我只想说出真相。”
段喻寒认真的看着她,他的晴长大了。
司马晚晴瞧着他,坚决的摇了摇头。血淋淋的往事好不容易渐渐埋藏在心底,她只需记得报仇。已愈合结痂的旧伤口,不需别人再戳破它,让她再痛彻心肺一次。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
“人是你杀的,你承认吗?”
最后的机会,她好希望他可以否认。
“是,可是……”
“不用说什么可是!”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既已证实,何需多说。杀人就是杀人,事实就是事实,知道他的理由又如何?她终归是要报仇的!
她手中力道陡增,段喻寒运功相抗,天蚕丝顿时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她固然无法震开他的手,制住他的脉门,他也无法将她拉近半步。所谓势均力敌,正是如此。
腹部一股热流悄然升起,眼前的他忽然有些模糊。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只看到他俊雅绝色的眉目,带了些伤感,更散发着诱人的淡淡性感。她仿佛看到那夜,迷茫夜色中遍地盛开的曼陀罗花,明明知道剧毒无比,她还是心甘情愿的被吸引,心甘情愿的要靠近。
咬了咬唇,努力回想父亲临死的情景,她需要疼痛和仇恨来保持清醒。
不知不觉,僵持了一柱香功夫。他看到她眼中的犹豫,还有一丝迷离。也许,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恨他。
渐渐的,段喻寒有些力不从心。不仅是经脉的灼痛,更奇异的,全身的真气似要消失一般,纵使全力凝聚,却在一呼气间又消散开去。化功散?这是中了化功散的反应。他的晴决心报仇,果然和他一样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