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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她笑得诡异莫测,虽是春日,众人仍感到凉意自脚底直窜上心头,刺骨的冰冷。
那头儿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在动的一瞬间,身体爆裂开来,碎成千万片,四处飞溅。黏糊糊的液体如血雨般落到众人的脸颊衣衫上,还温热着,众人骇得魂飞魄散,动也不敢动。
她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凌厉的目光逐个扫过众黑衣人的脸,众人都紧张得冷汗直冒,唯恐自己成为她下一个目标。
“今日我放了你们,但你们不能再回去帮胡天做事,否则让我看到,就是这样的下场。”
她不紧不慢的说着,众黑衣人如蒙大赦,却面面相觑,没人敢先走。
“夫人饶了你们,还不快走!”
封三喝道,那些人这才慌忙离去。
她环顾牧场一干人等,温言道,“以后遇到雷震子,不必惊慌逃跑。雷震子虽然杀伤力很大,但近距离很难使用。还有,它最大的弱点就是怕水,一旦沾水就全无作用。”
这些她一早想到,只因一心挂着段喻寒的伤势,忘了跟他们说了。
“是,”
刚才她决策之果断正确,众人看在眼里,皆心悦诚服。
“好了,你们去安顿一下,仔细照料那些受伤的。我有点累了。”
司马晚晴淡淡的吩咐下去。
封三上前道,“夫人昨日说练功有所阻滞,身体不适,所以行程暂缓。如今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对了,牧场方面有什么新消息?”
“胡天已赶到牧场,还四处散布谣言,说夫人和属下里应外合,在杭州设计谋害了主上。小少爷也被我们抢走,他是得知真相后好不容易逃回去的。他还假造了主上的骨灰,假意供奉,煽动牧场许多不知内情的人,要他们来报仇。”
封三言下甚是气愤。
“张老有没有被胡天控制?”
她早料到胡天会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不是很清楚,因为张老很久没露面。”
封三又道,“其实张老素来是墙头草,两边倒。那边有好处,他就跟谁。要是他已投靠胡天,也不足为奇。”
她皱了皱眉,“你先下去,我要好好想想。”
封三躬身离去。
胡天应该已在牧场设了种种陷阱,等他们回去。届时,她要怎样才能既戳穿胡天的假面具,又保得众人安全?
思索着,一瞥眼,看到厉冽在身后不远的大树上,她忍不住发问,“刚才你在哪里?”
“在树上。只不过夫人没注意而已。”
一股怒气自心头升起,她厉声道,“在树上?你见死不救?任那些人残害无辜?”
“宫主只叫我保你的安全,我可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她瞪了他,迅速转身而去。从前圣武宫是同盟是朋友,可曾几何时,盛希贤和他的手下却成了她竭力想避开想摆脱的负担?
趁厉冽不备,她闪身进了裴慕白的房间。扑到床边,段喻寒仍无起色。适才那样巨大的爆炸声也不曾叫醒他,难道他真要丢下她,这样沉睡下去?
她斜坐在床沿,有种恍若虚脱后的极度疲惫感,叹息道,“我刚才是不是太狠了?也许我不该杀那人,上天念在我放那人一条生路,就会让寒醒过来。”
“你没做错。你若不杀一儆百,其他黑衣人不会罢手,更不会离开胡天,有所悔悟。”
裴慕白知道她此刻心中必定极不舒服。
“慕白……”
她无力的靠向他胸前,她终究是不喜欢杀戮和血腥。裴慕白自然的揽过她肩头,拍了拍,久违的安全感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良久,裴慕白想让她坐好,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进入梦乡。连日不眠不休的守着段喻寒,刚才又是一场激战,她是该好好休息一下。托了她的头,扶了她的腰,要将她小心放到床上,她却“嘤”的往他怀里钻了钻,仿佛不愿离开这唯一的温暖。
她的脸依稀满是忧愁,裴慕白心中一叹,终不忍推开她,挪了挪身子,让她靠着自己睡得更舒服。看她娇柔的依过来,听她平缓悠静的呼吸声,细数她纤长的睫毛,他几乎想永远沉浸在这温馨中。然而,他是清醒的。有些东西,强求只会令所有人痛苦,只要她快乐,他宁可只做她的哥哥。
“嗯……”
恍惚间,段喻寒发出模糊的鼻音。她霍地惊醒,冲过去抓了他的手,一瞬不瞬的瞧着他。
“晴……”
他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却清清楚楚是她的名字。无边狂喜席卷而来,她说不出话来。只有泪珠不期然的滚出来,控制不住的一滴滴落下,湿润了她和他紧握的手。
他的双目缓缓睁开,那熟悉的黑眸终于又呈现在她眼前,依然是清澈如水,幽深似潭,此刻荡起温柔的涟漪,层层包围着水中央那小小的她。
恍如隔世重逢,她痴痴的望着他。拥有时,只知其珍贵,等失去时,才知他更是自己魂魄相依的另一半。上天终将他送回她身边,是要她从此珍惜善待他吗?
“别哭……”
他勉力挤出这两个字,言语罢已是一阵巨咳。
小心的帮他拍背,她脱口而出,“不许再说话。”
话一出口,彼此都心头一震。有多久,多久她不曾用如此温柔而略带强制的口吻对他说话?刹那间,新婚之际诸般旖旎情事,飞速自心头划过,如雨后彩虹般映亮了彼此的心。
那时候,他总爱在她清晨将起未起时,抱了她蹭来蹭去,她就会羞红了脸,啐道“不许乱动”她若是练武练得时间长了,他就故意说她练得不对,其实是想拉她去打猎,她就会瞪着他,佯怒着警告他“不许说话”她哄冰儿睡觉时,难免疏忽了他,他就故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每次都被她娇斥曰“不许吵冰儿”“饿吗?”
她回过神来,不觉已是昔日温婉的语调。他却动也不动,只恋恋的瞧着她。
“我问,你答。是,你就眨一下眼,不是你就不眨眼,好吗?”
她猜想他一定是没力气点头摇头。他顺从的眨了眨眼。
“饿吗?”
她仔细留意他的眼睛,他一动不动。
“冷吗?”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疼吗?”
他还是没反应。
“寒……”
心仿若被抛到雪水中,强烈冰冷的恐惧逼得她几近窒息,她好怕他又变成全无知觉的石像。
水样黑眸转了转,湖面漂了淡淡的笑意,好像在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那为什么不回答我是或不是?”
她稍稍安心。
黑眸贪恋的凝视她,她陡然间明白他的心思。若是她死里逃生,只怕一醒来也会象他一样,目光再舍不得离开对方半刻。
素手轻覆他的额头,体温已恢复正常。另一手要放开他的手,黑眸却不舍的看过来。
“受伤了要乖一点……”
她浅浅一笑,抽出手,到桌边把剩下的大还丹拿出来,化在温水中端过来。她略略扶起他,用勺子一口口的喂他,他听话的咽了。
这次他没问是什么药,是深信她不会害他,还是不管她喂他的是毒药还是良药,他都心甘情愿领受?无论哪一种,都是因为他爱极了晚晴吧。裴慕白揣测段喻寒的心意,再看此时二人的和谐亲昵,舒心一笑,有时把晚晴单纯看做妹妹,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和快乐。
接下来的几天,司马晚晴命众人在客栈养伤,暂停行程。每日里她都拿参汤等给段喻寒喝,也运功帮他扫除体内淤气,他脸上总算渐渐有了血色,也能下地走动。身子虽然尚虚,但已无性命之忧。她和裴慕白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回原位。
只是,有时凝视他恬然入梦的睡颜,她胸臆间充溢的不是欣喜,而是涩楚。只有她自己知道,除了初见他醒的那一刻,这两天,她对他的笑意软语,有时是刻意做出来的。她不想他死,她也想他快点好起来,可她却无法把所有仇恨看做过眼烟云,一笔勾销。
这天深夜,料想段喻寒已睡了,她才去。进去时,他果然安稳的睡着,清逸若诗的脸上凝了昔日难得一见的安宁。也许,暂时不居于权利顶峰,又被心爱的人悉心照料,在他,是三年来从未有过的放松时刻。
“他今天怎样?”
她小声问。
“很好,出去走了一圈,胃口也不错。”
裴慕白说完,忍不住又加一句,“你没来,他虽不问,但我想他心情一定不好。”
“你认为我该天天陪着他?”
她纤眉微皱,“除了他,还有冰儿,还有很多事要做。”
“你担心胡天?”
她点点头,当下把近日胡天在牧场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最后才说,“我在想,怎么对付他,才能最快最好,伤亡最少。”
裴慕白沉吟一下,“象在云来居那样,找常胜当面揭穿他,恐怕不行。胡天一定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当众说明。”
“不错,只怕我们还没靠近牧场,他已派许多人追杀过来,那些人不会听我们解释。”
她可不想和无辜的人起冲突,让他们做无谓的流血牺牲。
裴慕白继续道,“关键是戳穿胡天在牧场造的谣言,揭破他的假面具。只要有机会有证据指出他是叛徒,我相信牧场的人自会分辨是非曲折,和他划清界限。到时候,要捉胡天易如反掌。”
“我还担心一件,封三已派人查探,但到现在还没有岳叔叔的消息。就算我们捉了胡天,难保他最后又以此来要挟我们。”
虽确定岳中正不会被折磨,但没救出他来,她总是担心。
“别皱眉,再皱就变老婆婆了,不过我想就算变了老婆婆,你也是最漂亮的那个。”
见她眉间抑郁益重,裴慕白只想逗她放松一些。如今,她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和负担,绝非好事。
好久没听他这样说话,她呆了一呆,终忍不住展颜笑了,“这样的恭维话,你还是说给别人听吧。”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各自陷入沉思。
她走到床边,俯身细细看段喻寒。容颜清减了几分,依然无损他的俊雅美丽,只让她为之丝丝心疼。其实,她已想到对付胡天的法子,可她不想那么做,因为赢的机会只有一半。而万一输了,她将失去她最珍爱的人。
他清爽怡人的气息在四周飘荡徘徊,她微微合了双眼,一任它入侵她的灵魂。半晌,她低语道,“我知道你没睡。”
他倏地坐起,融融笑意自唇边飞上眉梢,如朦胧月光下怒放的曼陀罗,优雅绝色,百魅横生,诱惑着她不得不注视他,“有个办法,可以立刻揭穿胡天的真面目。虽有点危险,但值得一试。”
“不必说了。慕白和你,明天就回江南。”
她敏锐的察觉他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迅速打断他。
“让我帮你。”
他认真的说,她却侧了脸恍若没听见。
他唇边忽挑起一丝戏谑的笑,“你舍不得我冒险?”
第21章:重归故里
翌日清晨,司马晚晴拿了收拾好的包袱递给裴慕白,用传音入密道,“带他回江南,随便什么地方避避就好。包袱里有些银票和衣服,你们一路小心些。”
“不想杀他报仇了?”
她纤眉舒展,平静的笑,“让他走,对大家都好。我不会再执着些什么。”
既不执着的恨,也不执着的爱,从此以后,他是他,她是她,两不相欠,各不相干。这就是她要说的?
裴慕白不接包袱,“他不会走,我也不会。”
“慕白……夺回牧场是我的事,也算我报答司马家的养育之恩。你和寒,我总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
她未尝不明白他深藏的情意,却宁可自己不明白的。
裴慕白坚定的望着她,“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