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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天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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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他不同意,就将铁路修到袁州,沿着赣江水运也成。”林铄说道。

刘坤一听了之后笑道:“张南皮可没你们说得那么不堪,你们修铁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随即刘坤一让手下办理开办萍乡煤矿的公函和执照,并给新任江西巡抚李兴锐发公文请其协助办理。

过了几天,林铄从商务局领到萍乡煤矿的开办执照,又专程到总督署告辞。这次刘坤一独自接见,只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鼓励话语,林铄正要靠辞,却听刘坤一突然说道:“把栋军也带两营去袁州,那里的绅民可不好惹,再说你们这几年在私盐中也捞了不少,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年太后过寿,你就捐上三十万以当贺礼罢,也算是个孝敬!”

林铄听着冷汗都冒了出来,敢情自己借着栋军稽查私盐之机,伙同盐商贩卖私盐之事人家早就知道,这糟老头就一句话,自己几年来辛苦贩私盐所得一小半就打了水漂,还得装作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日哦,敢情让人揪住小辫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林铄只能乖乖地按刘坤一的意思,忍痛捐出三十万两白银。

春天的风轻爽的很,看着桌上林铄交出来的三十万两银票刘坤一心里更滋润,朝廷摊到两江的五十万两修缮皇宫的费用,自己转眼就给凑齐了。躺在竹制躺椅上,闻着园内的花香,他似乎就睡着了。

刘能纪将林铄送出门后,悄悄走到刘坤一身边。

“父亲大人,您这么待他不怕将您看低了?”

“屁,这小子从打心里就没瞧得上过老夫!”刘坤一眼都不睁,抬起手摸了摸桌上的银票,“这回总算是出了口胸中的恶气。”

“可他神色间对您可恭敬得很?”

“那是他有事求着我,这小子心大着呢,他这是盯上了汉阳铁厂,老夫给他搭个台子,让他和盛杏荪唱戏,这回又轮到张南皮那老东西该头疼一回了。能不能扳走盛宣怀,还得看他自己的本事。”刘坤一把脸一仰,长叹了一声:“二百年后轮台路,左公柳下话当年。左文襄这辈子算是值啦,不知老夫何时亦能如此!”

此时在船上大骂刘坤一的林铄可想不到,自己若是能当面拍拍老刘的马屁,奉承几句好话,刘大人那一刀下来可不会下手得这么狠。

萍乡在光绪年间已经形成高坑、案源、湘东、上栗和赤山几个采煤区,每年的产煤量约在二十万吨左右,但都属于用土法开采的老式窿井,开采效率很低。

盛宣怀在戊戌变法后,见文廷式在朝中失势,即有垄断萍乡煤矿资源之心,以文家广泰福商号不能履行供汉阳铁厂煤焦合同为由,派出莫吟舫、卢洪昶为代表在上栗设立汉阳铁厂煤务局,开始利用官僚势力,公开兼并地方商户开办的煤井。

但最近一段时间,煤务局总办张赞宸发现,收购原来被矿务局挤压破产的地方商号已经变得十分困难,细细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两江方面又成立了一个新的萍乡矿务局,将这些原来已经破产的商户以矿井入股、矿山入股的形势都吸收进去,原来一些求着煤务局购买矿井和矿山的商户早已拿铁厂煤务局不当回事了。

张赞宸急忙跑到上海去找盛宣怀,但盛大人此时正陪着李鸿章在北京与洋鬼子谈判庚子赔款的事儿,一来二去,等盛宣怀回到上海,时间已过去半年,萍乡地方的矿山和煤井大部分都落入到林铄开办的两江萍乡煤矿总局手中。

盛宣怀大怒之下,指使汉阳铁厂停购萍乡煤矿所产焦炭,反而使得本就不景气的汉阳铁厂雪上加霜,亏损更巨。

林铄反倒感觉轻松起来,反正煤矿需要改造成机器开采,安顿现有的工人不成问题,而且煤矿所属矿山上许多经济林象油桐、樟树、茶园、桑园等也需要开发。盛宣怀玩这一手却是正中下怀,这样的话汉阳铁厂用不了多久,其巨额亏损连张之洞都会无法承受。

果然,盛宣怀找到了张之洞,老张怒极,刘岘庄你这不是拆我的台么?于是向刘坤一去电报相诘,结果刘坤一回电说,他感觉盛宣怀借洋款开矿不妥,正好袁州绅商有意自主集资办矿,于是就同意商民自行筹款。随后老刘向张之洞保证,萍乡商户愿以比沪煤每吨低三两的价格向汉阳铁厂提供煤炭,以济汉阳铁厂之需,所采之煤及所煤炼焦炭,将优先保证汉阳铁厂之需。

言下之意是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老张您打算,已经够意思了吧,你不能把手总伸到两江的地盘上。

张之洞碰了个软钉子,却也无话可说。

如此相持半年多,盛宣怀终于顶不住了,汉阳铁厂每月亏损十几万两白银,而且炼出的钢材还不合格,任谁也受不了。

盛宣怀主动向张之洞请辞,张之洞再三挽留,盛宣怀提出要不你把萍乡煤矿给我搞到手。

老张面露难色,这事挺难办,那萍乡煤矿背后有刘坤一撑腰,这事得朝廷出面解决,没几年是办不成的,而且如今太后正忙着如何回宫,也没心思管咱这事。盛宣怀一见如此,只好放弃汉阳铁厂,虽然这个烂摊子对他来说也不是块肥肉,可在心里,却将林铄恨之入骨。

盛宣怀一走,汉阳铁厂再次停产,张之洞又被朝臣弹劾,说其所办汉阳铁厂花费甚靡,却是徒费钱财。老张给刘坤一去了封电报,汉阳铁厂到了今天的地步,有你刘岘庄扯后腿的原因,如今我这困难,你老刘总不能见死不救。

刘坤一将林铄叫到江宁,把张之洞的电报给他看,林铄你不是惦记汉阳铁厂么,现在机会来了,我已经替你作主,说你肯出面接收汉阳铁厂。

林铄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句想接手汉阳铁厂啦,大人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

刘坤一道:“少给我来这一套,你当初想办萍乡煤矿时打得什么主意还当老夫看不出来?你去找张南皮诉苦吧。我先告诉你,现在张大人可对你是一肚子火。”

“总得拖上张大人一阵,让他心气下来,也好谈价钱。”

“拉倒吧,我怕张南皮过一阵急火攻心,派兵将你捉了去。”

“制台大人,咱手里也有兵啊。”

“哦,这事我倒忘了。奶奶个熊,你小子胆敢造反不成?”刘坤一瞪起了眼。

“晚辈不敢!”

“知道就好,张南皮这人最是爱面子,你当面多说些奉承话,千万别跟他顶。”

林铄从江宁回到上海,还是觉得不太踏实,又找到张謇和徐建寅充当说客,这两人与张之洞的关系都算不错。

文廷式现在搬到了杨树浦梅泽在船厂附近新盖的一处公馆,两人商量了一下继续收购煤矿的事情,在林铄告辞的时候,却是龚夫人送他出来。到了门口,龚夫人拿出一封信,“林公子要去武昌见香帅?”

林铄点点头。

龚夫人将信交到林铄手中,“到了武昌后,将这信带给香帅手下的梁鼎芬,此人很得香帅信任,见了这封信,他也许会替您说上些话,但别在他面前提起芸阁的名字。”

林铄有些半信半疑地将信接了过来。

回到造船厂,林铄将这事说给了张謇听,张謇想了一会,开口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龚夫人是谁?”

林铄摇了摇头。

“其实这龚夫人原本是梁鼎芬的妻子,文廷式和梁鼎芬都是广东名儒陈澧的弟子,两人交情菲浅。梁鼎芬科场得意,二十一岁就中了进士,当时可是出名的才子,中进士后就娶了现在的龚夫人为妻。龚夫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名,当时在京城这对才子佳人的姻缘不知要羡煞了多少读书人。梁鼎芬性情刚直,以清流自居,当中法战争时,李中堂一味主和,登时惹恼了这位梁瀚林,于是梁上书弹劾李鸿章,言其六大可杀之罪。结果那李鸿章没什么事,梁鼎芬却因言获罪,被太后下旨连降五级,罚到太常寺去做司乐。梁氏愤而辞官,离开京城。

梁鼎芬离京之时,由于衣食无着,将妻子先托付给好友文廷式代为照顾,不料文龚二人不知怎么日久生情,龚夫人居然跟着文廷式回到江西过起了小日子。梁鼎芬闻听此消息后大忿,一纸休书将龚氏休掉,与文廷式割袍绝交。但这也成全了文廷式,两人竟然就公开以夫妻名义住在了一起。

不过听说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梁鼎芬此后没有再娶,似乎一直对龚氏念念不忘。也有人说梁鼎芬生就残疾,不能行那夫妻之事,所以索性成全了文龚两人的好事。确实梁鼎芬似乎对文廷式没有赶尽杀绝,如果他将此事告官,文廷式的仕途肯定会就此葬送。不过,文廷式的为人终为天下读书人所不齿,毕竟朋友妻,不可欺。这件事上芸阁做得实在是出格。”张謇摇头叹道,文廷式久负才名,但仕途却一直不顺,大概与此有关。

“原来有这么一段故事,怪不得龚夫人告诉我不要在梁鼎芬面前提起芸阁的名字!”林铄这才明白。

几天后,张謇、徐建寅和林铄一起乘船到了汉口。

林铄将龚夫人的信件亲自给了梁鼎芬,不料这位张之洞的首席师爷看后却毫无表情,不知打得是什么算盘。

湖广总督张之洞正为手中的汉阳铁厂发愁,由于湖北藩库吃紧,无力继续往铁厂投钱,如今他主持建造的铁厂已经停工数月。盛宣怀执意辞职,连带着郑观应也辞去了铁厂总办一职,他只能叫自己的女婿陈念礽暂时兼起汉阳铁厂的差事。

张之洞正在督署的后花园内小憩,露出满头灰白而稀疏的发辫,口角还诞出口水。这时陈念礽走了过来,“岳父,那个林安华在署外求见!”

“不认识!”张之洞摇了摇头,又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就是刘制台在电报上说的那个愿意接手铁厂的富商,另外同来的还有张季直和徐仲虎,记得年前我去上海,徐仲虎正是因为给这人监造船厂才脱不开身。”陈念礽大声说道,现在老头子记性不太好,刚说过没几天的事就已忘得干干净净。

“哦,既然是张季直和徐仲虎两人来了,那还不快请。”

张之洞知道刘坤一等人所说的林姓巨商很年青,但也没有想到会如此年青,他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站立的林铄,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二十多岁相貌普通的年青人就是刘坤一、张謇等人口中没口称赞的“大清国第一等的工商奇才”。

“你就是林安华?”

“晚辈正是!”林铄低着头回答,脸上却神色恭敬。

“哼,正是你做的好事,逼得盛宣怀从铁厂辞职,老夫正要找你算帐!”张之洞厉声说道,“小小年纪,如此心术不端!”

“大人所说不错,我所做的正是要逼走盛大人!”林铄抬头说道,“盛大人接手汉阳铁厂已有三年多了,铁厂经营可曾有起色?晚辈只是不忍见大人一片心血被人任意挥霍,才出此下策。”

“这么说你使出这狡诈手段还是为老夫着想?”张之洞重重哼了一声,“你先把理由全说出来,老夫倒要看你如何狡辩!”

“煤铁等项为近代工业之基石,大人设建汉阳铁厂,乃是一极英明之举措,非如大人一般极富远见卓识、又坚忍勇毅之人绝不能做成此事,此举开中华洋务之先河,后人若论及近代洋务工业,则非提及大人之名与汉阳铁厂,汉阳铁厂绝非李中堂数十年洋务开办之数十工厂所能相比。”林铄先给张之洞戴起高帽,见老头子的脸色惭惭缓和,于是将话锋一转:“然大人在建厂之初决策草率,铁厂经营一如衙门,冗员充斥,铺张浪费、营私舞弊之风屡禁不绝,如此等等晚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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