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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将军刘宗敏拿手抹了一把脸,闷声闷气地说道:
“回报闯王,老刘知道,也请闯王去后面的马军主持大局,这一战有的打!”
想起昨晚上问是战是走,刘宗敏认为自家的兵马不会输,坚持要战,现在却不知道他有几分后悔,不过后悔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各将层层下令,兵卒就近归队,乱动者立斩!!”
刘宗敏的命令大声的下达了下去,顺军前队步卒也是渐渐的平稳下来,可也仅仅是刚有迹象而已。
“袁宗第,你带你的兵马左边,没要让那边的乱局到这边来,鲁贼的炮够不着左边了!!”
袁宗第距离他不远,听到命令之后,也顾不得讨价还价,领着兵丁朝着左边而去,刘宗敏连声的命令,他手下的威武将军、都尉都是把身边的亲卫聚齐,然后依靠亲卫约束身边的士卒,滚雪球一样的扩大稳定。
局势稍微的约束住了些,不至于马上的崩溃,刘宗敏这才是发现自己满头是汗,看见对面没什么变化的山东军阵,刘宗敏的心猛地抽紧了下,方才的那种震天动地的炮击,慌乱绝望的局面仅仅是开始而已。
念头到此,还没有来得及细想,猛听到前面有人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大喊:
“鲁贼攻上来了啊!”
刚刚有些稳定的队伍又是一阵混乱,差点是控制不住,就看见对面黑压压的胶州营方阵缓缓的向前压来。
前面都是手提木叉和火铳的火铳兵,身后则是竖立着长矛的长矛阵列,前面略有些散乱波动,后面则是方方整整的长矛兵队。
权将军刘宗敏仅仅是稍微一迟疑,就立刻是下达了命令,被炮击之后的压抑和躁动怎么缓解,去冲到前面战斗,这就能缓解。
“各营迎击,鸟枪弓箭在前,刀斧在后队,迟疑不进军法行事!!”
“出阵杀敌!”“出阵杀敌!!”刘宗敏身边的亲兵呐喊,渐渐的每个营的军将也都是跟着呐喊。
渐渐的顺军的步卒都是在跟着大喊,前队的士卒几乎没有什么迟疑,就跟着冲了出去,混乱了好久的顺军也是跟着动了。
由前到后,整个的军阵动的越来越快,好像是积蓄在堤坝后面的洪水终于得到了泄洪的机会,向着口子汹涌而出。
在方才那种看似要泯灭一切的炮击之中,每个人的心都在缩紧,每个人都想大叫大嚷,每个人都想发疯,呆在军阵之中,好像是被关在笼子里,明知道死亡就要降临,却无法跑出去。
上面进攻的命令一下,每个人都发疯一样的向外跑,向前冲,哪怕是死在战场上也好,也比这么令人疯狂的恐惧和憋屈要强。
“弓箭和鸟铳到前面去,弓箭和鸟铳到前面去!!”
“散开,散开!!”
这毕竟是久经考验的顺军老卒,临到近距离的拼命厮杀的时候,还是知道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避免自己的劣势。
可惜是做无用功,看见顺军好像是潮水一般的涌了过来,在火铳兵队列的每一名军官嘴角都是忍不住挂上了笑意,火铳兵的队列去攻打的时候,每射击一次要前进一步,需要重整阵型,这很麻烦。
可要是敌人朝着火铳枪口送上来,那就是求之不得了。
“止步!!止步!!”
“保持现有阵型!!”
“检查火铳,检查弹药,由前向后,次第轮射!!”
火铳兵的军官和士官都是在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发令。
越靠越近,就要进入射程之中了……
第504章 绞杀战
临上战场之前,将领们都有种种的计策和谋划,受过传统武将教育的,自然是读过兵书战策,那些流民的将领,则是一次次生死战斗打上来的。
可每次的战斗,都有太多太多不确定的事情发生,正是这些不确定,导致了战局的走向。
顺军权将军、制将军们,已经是懂得利用战场上的这些不确定性,并且让这种不确定性也成为增加自己胜算的因素。
明军的将领,除却极少数的天纵之才和将领们的亲兵卫队之外,其余的军队,本身就是这种不确定性的代名词,自从三大征的余部和辽镇总兵李氏将门的逐渐凋零之后,很多时候的明军在战场上就是笑话。
万人和几万人的军队,一上战场上,除却主将的本队可以通过亲兵控制之外,其余的一概是看热闹的,胜的时候,还有几分助力,败的时候,甚至会危害自身,自相残杀。
可山东却从来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长久持续的训练,严明清晰的操典,高效负责的战场命令传达,在战场上,让每个团、每个队、每个人都成为严密可控的零件,组成了可怕的战争机器。
本来顺军也是相对可控的,毕竟在这个战场的几万步卒都是顺军中最精锐的老兵,可是方才那钢铁火海,彻底的把一切可控的因素打掉。
地动山摇,没有什么人能在那死亡的金属风暴中存活,差不多六百发炮弹轰炸到了顺军的阵型之中,这次的炮击,差不多造成了七千人左右的伤亡。
如果一名合格的炮兵军官看见这样的战果,恐怕会捶胸顿足,因为这次的炮击可以造成更好的杀伤,更加有效的打击。
不过实际上,这次的炮击所造成的效果并不仅仅是杀伤,这次炮击做到了更重要的事情,这种处于时代顶峰的火力覆盖,彻底的摧毁了顺军士卒的自信,他们的纪律性,摧毁了战场上最重要的东西,士气和勇气。
顺军指挥官的命令的确会被手下们执行,可现在这个状态,只能说是命令和手下们想要做的事情重合了。
炮击之后的极度压抑和恐惧,需要用狂奔和战斗来宣泄,前面有敌人,冲上去,和敌人真刀真枪的搏杀而死,也比这样绝望的死在金属和火焰的风暴之中要好的多。
冲出去之后,下面的各级军将就已经是收不住士兵了,掌旅、哨总们都是发现,下面的士卒在疯狂的向前冲,已经有些掌控不住。
弓箭手和鸟铳手的确是被顶到了前面去,可这么冲,甚至是无法瞄准或者是准备,而对面的胶州营火铳兵,第一排已经是半跪下。
前面的胶州营火铳兵阵列层层叠叠,差不多完全遮蔽了冲锋的正面,火铳兵和火铳兵之间也有空隙,毕竟火铳兵身上的挂着后备的火绳,弹药袋,彼此距离太近,很容易被火星溅到,那就危险了。
透过这火铳兵的阵列,能看到后面还在前进的长矛军阵,火铳兵好像是稀稀落落插在前面的木桩。
这木桩拒马好像是很容易越过,可这却是一道死亡之墙……
那惊天动地的炮击,胶州营的每名士兵所受到的震撼不比对面的顺军士卒少,可同样的,炮击过后,那种震撼就变成了无比的信心。
每名士兵的手心都很干燥,有些人的耳朵还是嗡嗡作响,不过各种动作都是非常的标准,一丝不苟稳定异常。
对于冲在前面,准备射箭或者是打响鸟铳的顺军士卒来说,他们比身后那些同伴,更加了解对面这火铳阵列的意义。
山东的火铳打的远,威力大,这些传闻他们知道,有很多人还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经历过,但此刻他们除却无奈的把手中弓箭射出去,鸟铳打响之外,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顺军的冲锋好像是大潮一样,这些手持弓箭和鸟铳的士兵都是潮头,他们不能转向,不能回头,只能是顺着这大潮的方向向前。
他们的动作稍有变化,恐怕就会被后面的人踩踏而死,可在奔跑中,弓箭谈不上什么准头,甚至连射都射不远,因为开弓的动作无法做完整,鸟铳那种细管的武器,更是不必提。
在那里架起火铳准备射击的胶州营士兵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依旧是准备射击开火……
能向前几步,靠近些然后打出第二轮,那样没准能有杀伤,顺军的弓箭手和鸟铳兵都是这么想。
但再向前,就是胶州营的火铳射程之内了,做火器统领的军官都有一些特长,对于火器操作和训练自然要精通,同时目测距离也要有点天赋。
临阵大战,指望跟在李孟身边那样有专业的工匠测算不现实,特别依靠火器统领的估计和测算。
这也是熟能生巧的技能,练的多了,也就能判断的差不多,看见顺军的士卒跑进了射程之中。
没有人还等着放近了打之类的,直接就是下达了命令,每个团每一排的火铳兵右侧都有一名举起军刀的军官,狠狠的挥下,口中大声的发令:
“开火!!!”
各个团的射击口令并不是同时发出,战场上的火铳次第打响,第一排开火之后,还在向前奔跑,拼命稳定身体的平衡做出射击动作的顺军弓箭手和火铳兵直接向前扑倒,有的人不过是被对面的火铳打伤了腿。
山东兵马第一排的火铳兵毕竟是蹲下,重型滑膛枪的子弹线路是抛物线向下,尽管有意的抬高了枪口。
但倒地之后,甚至是跪在地上,都无法再站起来了,很快就会被身后的战友推挤倒地,然后被踩踏的永远起不来。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次第的开火,密集的好像是一次齐射,齐射完毕之后,从射击开始,火铳兵们就没有进行队形轮换,装填弹药射击,仅仅是尽可能快的把火铳打响开火。
如此密集的射击,即便是顺军冲的势头再猛,前面冲锋的几排人也都是被打的空了,后排的士卒脑子总算是被这狂风骤雨冷了下,脚步一缓。
这种效果很好的射击却没有持续,仅仅就是这么一轮,射击完毕之后,早就是得到了命令的山东火铳兵纷纷拿着火铳向后跑去,看起来好像是溃散了一样。
当然这火铳兵的队形还是保持的很完整,也不散乱,顺着长矛方阵的空隙朝着后面跑去,本来被打的冲势一滞的顺军士卒,看见前面的火铳兵突然溃散,刚刚心里的那点迟疑和恐惧又是烟消云散。
看双方这个距离,还是能追上,可以趁着这突如其来的后退在战场上取得胜势,顺军的攻势重新又是炽烈起来。
在火铳兵开火的时候,身后的长矛方阵一直是在行进,等到开火完毕转身撤回,长矛方阵也是顶了上来。
“止步!!”
看见对面越靠越近的顺军狂潮,每个步兵团的团守备都是高声下令,鼓声敲响三下,喇叭响了两声止呕,步兵团都是止步。
这种突然的停下,让对面的顺军士卒很不习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盘算着双方都在向前,何时能撞在一起。
可对方却突然停下,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很多跑在最前面的顺军士卒也是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可跟在他们后面奔跑的同伴却来不及刹住脚,阵形中又是一阵骚动混乱。
“高举平矛,垫步前进!!”
在步兵阵列边上的军将们又是大声下令,士兵们都是把长矛平举到肩部,反转手腕,上身向前探出弓下,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移去。
而后排的士兵则是把长矛从缝隙中伸出来,层层叠叠,整个的步兵方阵好像是一个钢铁刺猬一般向前移动。
尽管顺军的士卒在高速奔跑,可不代表他们会主动的朝着这些寒光闪闪的长矛上碰撞,尽管很多人都是想着用盾牌做遮蔽,借着这个速度撞上去,把对方的阵型搞乱,然后趁势掩杀。
可山东兵马步卒阵型是这样的架势,他们要是撞上去,除了被刺成筛子之外,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下场。
这样的情况也只能是放慢脚步,伺机从对方阵型的空隙中杀进去,只要是撞开一个口子,那就能趁势突入。
前面的人要停下来,后面的人却在推挤,顺军的前面已经是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