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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外交官-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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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重修太和殿的事儿在群众看来也没有多少新意,反正修来修去也只能按照原来那样修,实在是没有什么看头儿,于是乎群众们敏锐的目光开始转向紧贴着圆明园旧址正在修建的万国公馆。

据有关部门透露,这二月初才正式开工的“万国公馆”,是朝廷从英国请来的设计师设计建造的欧式建筑,除此之外,与以往不同的是,整个工程几乎没工部什么事儿,而是由圣母皇太后新委任的国子监祭酒全权负责,。

万国公馆建成之后,则是作为清政府宴请外国使臣以及提供给外国使臣聚会的场所。清廷从坚决反对外使入京到被迫同意外使驻京再到如今的自己贴上去,转变之大,很难不引起国内各个阶层的注意。

京城的贵胄们从来以揣测朝廷的态度为乐,不管自己揣测的对不对,都会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猜测付诸于行动,在他们看来“国子监祭酒”一职本来就是国家教育部门的高级官员,那就说明国家有那么点儿把西化政策灌输到下一代身上的意思,而“万国会馆”的选址虽然是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圆明园,但好歹也是在皇家园林里选的地方,朝廷对其的重视程度就可见一斑。

一时间北京城内外犹如当初欧洲盛行中国风一样,上至乡绅富商,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以拥有西洋之物为荣,思想开明之人,更是将自己的儿子洗脑,女儿放足,送去洋人的教堂受教。

而就如今备受瞩目的此项工程的负责人沈哲看来,这个“万国公馆”之所以可以动工与朝廷对西洋的态度没有什么太大关系,而是西太后有意给他的一点恩惠,说白了是慈禧注意到慈安太后一方也在笼络他,给他的一点预付款,毕竟在沈哲的众多建议中,盖一个万国公馆可是比要组建海军,架设电报线要便宜许多,至于由此会产生什么更深层的影响,清廷方面不负所望地未加考虑,沈哲觉得和清政府做交易似乎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很多,最重要的就是把握两点原则:其一,所动用的财力在清政府的承受范围之内,至少不会和什么太后生辰庆典的用度产生冲突;其二,则是不影响如今大清朝和欧美各国的“和平”局面,能促进当然是最好不过。而修建“万国会馆”这一项提案无疑把这两点都占全了。

沈哲提出修建“万国公馆”的灵感是来源于日本的“鹿鸣馆”。

鹿鸣馆是明治维新后于明治十六年在东京落成的一处欧式会馆,供给当时的改革人物聚会之用,很多革新政策也出自鹿鸣馆,鹿鸣馆之名出自中国《诗经·小雅》中的鹿鸣篇,樱州山人中井弘取“鹿鸣,燕群臣嘉宾也”之义而命名,意即迎宾会客之所。整个工程占地约1。45万平方米,历时3年,耗资18万日元。成为日本从各个全面效仿欧美的开端,但这一工程的重要倡导人日之一本当时的外务卿——井上馨对于鹿鸣馆寄予的希望并非只是简单地要创造一个跳舞的交际场所,而是有着更深的用意——修改不平等条约。在整个明治时代,日本对于不平等条约的修改与它的文明开化一样,一直是一项贯穿始终的国策,井上馨认为,要实现修改条约,必须先使日本成为“欧化新帝国”,只有这样,日本才能与世界先进国家立于同等地位,但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幻想,井上馨此举不但未能改变日本被欧美各国的歧视和压迫,其间还发生了“诺曼底号”事件——英国货轮“诺曼顿”号在纪州大岛海面沉没,船长和26名船员乘救生艇全部脱险,而25名日本乘客全部溺死。经过英国的领事裁判,仅判处船长禁锢3个月,对日本乘客分文未赔。而井上馨的修改条约草案仅在名义上废除治外法权,方案公布后,舆论哗然。在舆论的反对下,次年7月末,政府宣布改约交涉无限延期。9月中旬,井上馨也被迫辞职。

当然沈哲并没有天真到指望这个西式建筑使欧美各国放弃对华的不平等条约,且不说上层统治者压根就没有西化的意思,就是有,英法美俄当年强迫中国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那也不是欺负姓爱新觉罗的不信耶稣,最主要的当然是利益问题,况且井上馨也算是个前车之鉴。因此与井上馨寄希望于外国政策调整相背,沈哲所关心的则是“万国公馆”的建成对国内风气产生的影响,如果真能像日本的鹿鸣馆那样给这个社会下一剂猛药固然是最后不过,虽然副作用不小,但到底也算是除了病根,续了命。如果没有那样暴风骤雨的效果,好歹“江南的蒙蒙细雨”仍然是能“打湿衣裳”的,至少比什么都不做强。

一出正月,烟花楼的生意就开始日进斗金,宾客们前门进,后门出,不亦乐乎。

两个黑衣少年,坐在二楼临街的座位上,一壶花雕,几个小菜,比起周围桌上的莺莺燕燕显得有些冷清。

看似年纪稍张的少年眯着修长的凤眼,四处扑捉这些熟悉的倩影,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贪婪,像饿狼一样盯着邻桌一个媚眼如丝的美人,喉咙干得难受,直咽了好几口口水,终于忍不住问:“我说,陈少爷,真的不招一个过来吗?要不……咱们去后面玩玩?”

那个被称为“陈少爷”的少年,面目清秀,薄唇抿得发白,将自己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狠狠地剜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对周围的女色已是垂涎欲滴的发小。

少年被瞪了一眼,眼底不知为何竟泛起了隐隐惧意,只得收回自己视线,讪笑着赔不是:“不叫就不叫,随你。”

陈姓少年仍然一脸阴沉,沉默不语。

他受不住这么压抑的气氛,撇了撇嘴:“你说你好不容易出来了,不就是给自己找找乐子,消消怨气,你要是想闷着,费老大劲儿出来干嘛。我说,反正你也习惯了,就算你家老太太真的把……‘账房钥匙’交给你,你家的‘银票’也未必那么好点。干脆愿者多劳,你眼不见心为静,舒舒服服当你的大少爷,你家‘铺子’里的那些破事谁爱操心就让谁操心,谁愿意干就让她干去好了。”

陈姓少年闻言登时有些急,脸也涨得通红,争辩道:“谁说这……谁说我不愿意了?载澄我告诉你,要不是老太太死攥着……那个东西不放,我……”

载澄一挑眉毛,眼神里似乎透着一些嘲讽和同情:“你愿意?!你愿意能怎么样?我还愿意换个阿玛呢,可能吗!别再自欺欺人了,啥人有啥命,我说句实话你别不高兴,形势比人强,如今大清不是盛世的气数,康乾二帝在世也没用。”

陈姓少年一言不发,将淡红色的嘴唇咬得发白,拳头攥得紧紧的,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真的有放一把大火,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化为灰烬的冲动,他忽然想到太和殿着火时的情景,不由冷笑,老天爷还留什么情面,要烧,怎么不把紫禁城全烧了,既然他不是什么天选之人,怎么不把他也一起干脆地结果了。

载澄向陈姓少年投去一个颇为同情的目光,看看四下没人注意他们,便小心地从腰带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推到“陈少爷”面前:“得了,这些破事儿咱们多想无益,人生苦短,天命有常,不如得过且过,有一天快活一天。能忘的就忘,不能忘的,就想办法忘。拿着吧,吃完了,咱们快活去。”

陈少爷看着自己面前焦黄的纸包神情复杂,手指在纸包上敲了半晌才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的神色从心事重重变成了“破罐破摔”的玩世不恭,利索地把纸包拆开,将其中的白色药粉哗啦一下倒进自己的酒杯中,轻轻晃动。陈少爷自嘲地将就被贴近自己的唇边,喃喃道:“载澄啊载澄,我看你也就这点儿本事。”

载澄这厢,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类似的情况发生过很多次,面前的这个少年总是处于一种类似“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忧郁——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无法叫醒周围醉意朦胧的人,想逃避却又不甘心就这样让自己就这样“醉”过去。

而作为他情同手足的发小,载澄认为自己的任务就是让他快乐,虽然他的方法让他的父亲和满朝文武所不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不对,但至少以他的能力,醉生梦死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陈少爷将酒杯放到唇边,以载澄的经验判断,接下来的动作应该是一仰头连药带酒爽快地咽下去,然后红着眼对他说:“走,快活去!”

可这次,陈少爷的动作却就此停住,拿着酒杯的手悬空着,不说喝也不说不喝,整个人像是被盯住一样,眼睛直直地盯着楼下的街道。

载澄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什么都没瞧见。不由敲敲桌子:“看什么呢你?”

陈少爷放下杯子,双手抱臂,有些挑衅地看向载澄:“京城传闻你澄贝勒可是人脉广得很,至少这贵胄后辈中,可没有你不熟识的。”

载澄一听,乐了,一条腿往另一条腿上一架,拍拍胸脯,极近骄傲之态却偏偏要在言语上故作谦虚:“这熟识可不敢讲,不过要说见了面打不上招呼的,那可真是没有。”

陈少爷冷笑一声,朝楼下努了努嘴:“字画摊儿旁边的那个高个儿瞧见没?认识吗?”

载澄闻言又仔细往下瞧了瞧,见街对面一家在外头挂了几幅字画装点门面的店铺的台阶上,的确站着一个瘦高的少年,正手执一份书简与一个看似是老板的人交流些什么,从他这个角度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侧面的轮廓和一身体面的穿戴,虽不是旗人的范儿,想来也是个世家子弟,只是看起来面生得很,自诩交友广泛的澄贝勒上上下下打量这陌生的少年良久,愣是没在脑海里搜寻出一点印象,只得认输:“嗯,小伙儿长得挺俊的,不过真是个生面孔。”

陈少爷懒懒靠着椅背将混着五石散的酒水泼在地上,有用酒将自己的杯子涮了涮,得意一笑:“瞧你那点儿出息吧。也罢,反正他跟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

载澄看着陈少爷自鸣得意的样子很是不服,他载澄再怎么样,也比面前这个生于深宅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人见多识广吧!没准这就是看见了一个衣着不俗的人有意让他下不来台呢。载淳挑了挑眉毛问道:“那你认识不成?”

陈少爷见此情景,知是得逞,自得之情更胜,有意调载澄的胃口,缓缓饮了一口自己新斟的酒水才缓缓发言:“在下不才,这个人,倒是见过一次。”

载澄的生活主基调就是一字曰:混。好奇心什么的早就随着他的懵懂幼年离他远去了,此时听陈少爷这回答,根本就没有问清楚的打算,心里惦记的是刚才那包被陈少爷混着酒水一起糟蹋的五石散。却见陈少爷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阴沉下去,才知道此人来头绝不简单,便故作轻松地用手撑着头,问道:“谁呀这是?”

陈少爷冷哼,放下酒杯,似乎是怕自己过于愤怒将酒杯给捏碎,恨恨道:“这位就是我家老太太新请来教夷务的先生,沈哲。马尾船政大臣的大公子,直隶总督的干儿子!”

载澄的眼睛不由睁大,对于这么一号最近声名鹊起的人物,他这两年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载澄饶有兴致地一笑:“就是那个新任的国子监祭酒,负责建‘万国公馆’的那个沈哲?”

“陈少爷”斜眼瞥向载澄:“还会有第二个人吗?”

载澄笑着摇摇头,啧啧不已:“哎呦喂,真是他呀,怪不得我家那位老爷子自打从夷国回来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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