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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皇帝地心一下明亮起来,他少时其实是由这位皇姑姑抚养的,这位岚公主早年丧夫,先皇疼爱这个妹妹,就接回了宫中住,并且把唯一地儿子也就是少年皇帝交给她抚养。
因此少年皇帝小时候与皇太后并不太亲,所以皇太后与这位岚公主有些隔阂,岚公主自从少年皇帝登基后,便被太后指婚给佟家的人,从此便赌气再不肯回来,这张德群与太后身边的张正德其实是一对堂兄弟,两人也是数年未曾见面,今儿个却不知道是吹什么风,把这位脾气颇大的金枝玉叶给吹了回来。
正想迈步而入,突然想到,“张德群,皇姑姑在哪儿?你怎么没有就近侍候着?”
张德群笑着作揖道,“公主去探望了太后,又去瞧了霜嫔,这会儿正在正殿与皇后娘娘说话呢。奴才这许多年没进宫了,便与公主告了个罪,到这儿来寻以前的几个相识说说话,叙叙旧。”
少年皇帝闻言想了想,向正殿走去,刚绕过回廊,便看见一群宫女簇拥着一身大服的凌霄与岚公主在庭院中漫步,阳光下,两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与院中的翠绿鲜红映衬着,格外的赏心悦目。
岚公主已经四十多岁了,看起来还仿佛二十出头一般,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可见老天宠爱这个花儿一般的人儿,凹凸有致的身形,眼波流转处的妩媚,看起来却又端庄而不失窈窕。
听见身边宫女纷纷跪下高呼万岁,岚公主转过头来,方瞧见瘦弱的皇帝,双眼便盈满了泪水,招招手叫道,“毓儿。”
少年皇帝脚步不听使唤的走过去,鼻头也是酸涩的紧,紧紧的抓住岚公主宽大的衣袖哽咽道,“皇姑姑,你好狠心,这么多年都不肯来见毓儿!”
岚公主拉着少年皇帝的手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口中道,“如今这身子却是看起来瘦弱的紧,昨夜怕是没有睡好吧?你如今可是一国之君了,要爱惜自家的身体才是。”
岚公主一边说,旁边的几个随岚公主出宫的姑姑也是擦着眼泪,看着少年皇帝孱弱的身体露出心疼的目光。
见众人恨不得就此哭上一场,却是不好,凌霄连忙起身道,“皇姑姑回宫本是喜事,怎么都哭起来了,这会儿日头越发的烈了,还是回宫吧,皇上瞧起来也是没有休息好呢!”
岚公主闻言连忙用手绢拭了拭眼角,拉着少年皇帝的手道,“皇上,倒是我忘了,咱们回宫去,这般在外面哭哭啼啼的惹人笑话了。”
少年皇帝无比顺从的跟在岚公主身边,凌霄使了个眼色,兰英几个连忙先回去准备。
待众人走回宫中落座之时,已有宫女摆放上上好的茶点,凌霄瞧着午时将近,知道他们姑侄两人必有话要说,屏退了宫人,借着传膳的名头退了出来,留两人独处殿中。
少年皇帝的心久久不能平复,岚公主也是久日未曾见到这个仿若亲身孩子般的侄儿,人一退尽,眼泪便一颗颗的向下滴,看着记忆中圆圆的脸如今瘦弱的不像样子,两个眼圈还带着眼袋,仿佛一个久病的人一般,更是心疼的用纤细白皙的手在少年皇帝脸上摩挲。
哽咽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毓儿,这些日子辛苦了吧?”
少年皇帝摇摇头,低叫道,“皇姑姑,你终于肯来见毓儿了!”
岚公主放在少年皇帝脸上的手哆嗦了一下,轻轻的拿了下来,眼神黯淡了些许,吸了吸鼻子,用手绢将脸上的湿润拭去,整了整装束,这才道,“不是皇姑姑狠心,有些事,当年与你说了你也不会懂,只是我这一走,却没想到会是如今的情形。”
顿了顿,正色道,“你且坐下,我今日进宫,实则是有话要与你说,否则,我此生决计不会再踏入这宫门半步!”
少年皇帝愣了愣,皇太后与岚公主之间的恩怨他不是很清楚,当年幼小,只听说岚公主要嫁人,他便哭闹了一番,却被皇太后责骂了一顿,岚公主也只是笑他少不更事,后来岚公主便不曾回过宫,他只道是真如太后所说的,是厌倦了这宫廷,喜欢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
此刻想来,却是别有内情了。
宫闱暗涌
第110章
少年皇帝隐隐的感觉到这位岚公主为何而来,低低的道,“皇姑姑,你与毓儿难得见一次面,咱们先不说扫兴的事可好?”
李岚儿将少年皇帝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我来便是为了与你说分明一些事,太后那边我已是去过了,与你说完,我便离宫。”
少年皇帝惊呼道,“皇姑姑!”
李岚儿微微勾着嘴角,凤眼笑的十分的妩媚,双目凝视着远方,只是那严重冷冽的光芒却刺的人心发寒,“我本已发誓,此生不在迈入宫门半步。只是,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周的江山因为皇上的任性而葬送?”
少年皇帝闻言低叫道,“皇姑姑!毓儿……”
李岚儿将目光移到少年皇帝的脸上,少了几分冷冽,添了几丝柔情,只是双目深邃的让人看不透彻,只有凝视她的双眼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这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而是在宫廷朝廷之间打磨了四十余年的公主。
“皇上知道自己如今在做什么吗?”
少年皇帝低下头,低声问道,“皇姑姑是为了皇后的事而来的吧?”
李岚儿点点头,“宠贤妃,欲废皇后,又气的太后闭门不出,皇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少年皇帝幽幽一声长叹,“皇姑姑可知道毓儿为何如此?”
李岚儿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皇上为何如此,不过,我却是知道先皇是如何说的。皇上也许早已经忘记了,先皇在世的时候常常说。为君之道重在平衡二字,人活于世上谁能没有私心?因此设下了萧仲纥来阻拦佟家的干政,而又让镇北镇南两位将军牵制萧仲纥的发展,只可惜佟家那一帮蠢材不堪重用,根本无法在朝堂上牵制萧仲纥,才有了后来地萧党一只独大。
而萧仲纥也正因为私心二字才走上了今日的路。皇上仔细想想,萧仲纥为官三十余年,前二十年风平如何?而这十年又是如何?真是先皇用人不当?他不过是一步步走上权臣的道路,不得不反!
萧仲纥有大才,为何不能用?前提是要能牵制他的人,他的私心,便是牵制他最好的办法,皇后娘娘深谙此道,皇上为何不能与皇后娘娘携手?”
“私心!”少年皇帝喃喃念道。脸上露出嘲讽地笑容,“人人都有私心,我只觉得自己所处的这皇宫没有一处安生,皇后如此,贤妃如此,霜儿如此,连圣母皇太后也是如此!”
李岚儿看见少年皇帝稚嫩的脸庞上的茫然,轻轻的笑了,“是啊,人人心中都有私心。皇上还不是有私心,因为皇后的身份而嫌弃她么?”
少年皇帝一愣,李岚儿摆摆手道,“不要与我说什么商无涯,我已使人去查过了,那商无涯不过是个天阉之人,皇上还当亲贤臣远小人才是。
真不能相信皇后娘娘么?皇上想想,天下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的身份。可敢说出来的人又有几人?皇家的颜面?哼,笑话,皇家地颜面早就在萧仲纥逼宫之时丢光了!早就在堂堂大周竟然让一个弱质女流面对数万大军之时丢光了!早就在皇上被迫带着大军撤离上京之时丢光了!
至于皇后娘娘的私心?呵呵,她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人而已。蝼蚁尚且偷生,她不想死,自然要为自己谋划出路。这一步步,先是亲近皇家,再是亲近萧家,哪一步不是被迫的?
我敢断言,这皇宫之中。私心最小的除了那位宁淑妃。怕就是这位皇后娘娘了,一直以来。这位皇后娘娘所做的事都是极力在皇家与萧家之间维持一个平衡,她无法离开皇家而生存下去,同样,也无法在建立起自己的臂膀之前,失去萧家这个靠山在皇宫之中生存下去。皇上难道还不明白么?现在皇上最应该亲近的人该是这位皇后娘娘啊!”
少年皇帝的脸扭曲了一下,对于这位皇后,他的内心其实是愧疚和敬畏交织,再加上一些莫名地畏惧,她的身份是他胸口的刺,此刻她身后的萧党,是他一生的耻辱,这位皇后娘娘的存在,只能让他的心揪作一团,无法与之共处。
李岚儿看着少年皇帝的表情,那眼光纠结而迷离,像是一个迷路地孩子,心中微微叹息,少年皇帝经受的事还是太少了些,皇太后虽有些见识,却终究忘记了他是一个君王,而不是一个孩子,总是代他作出种种决定,所以少年皇帝才会在如今即便心中有想法,也会摇摆不定,才会与她心中生了芥蒂,才会受了奸人的蛊惑。
“皇上是觉得我也有私心么?”李岚儿淡淡的问道。
少年皇帝稚嫩地脸庞一阵泛红,慌乱的摇摇头,有被人猜中心思的心虚,李岚儿咯咯笑了起来,“皇上能如此做想,我心中便安慰了。皇上须知道,自己是一国之君,身边的人可以用,却是不能信,即便再怎么忠君爱国,那也不过是口中的一句话而已,须知道人活于世上便有千万的羁绊,太后如此,萧仲纥如此,我也是如此!”
少年皇帝突然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心中明了,却是有些不甘,李岚儿心疼的看着少年皇帝抿起嘴唇,那眼光无助又有些绝望,轻轻地拍拍他地脸蛋,“毓儿,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男人,咱们李家所剩不多的男人,也是一个君王,天下唯一地君主,你身上流着太祖皇帝的血,就要担负起咱们李家的兴衰,更要担负起咱们大周朝的兴衰。好好想想吧,今日我出宫后便不会再回来,我会在太庙旁的行宫住着,和咱们李家的列祖列宗一起看着你。”
李岚儿走了,少年皇帝亦走了,没有去探望霜嫔,有些神情恍惚的离开凤藻宫,独留凌霄一人用膳。
凌霄对这位岚公主的来访了解的不多,只是听岚公主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小皇帝少时的事,岚公主似在暗示她什么,凌霄听的出来,只是心中的一股愤怒始终压不下去。
少年皇帝这么一走,便是病了三日,听宫人的传言,到不像是病,只是三日未曾踏出永和宫半步,膳食也用的极少,夜里也未曾招妃嫔侍寝,三日没有上早朝,朝堂上早就乱哄哄的一片,奏折积压了不知道多少,去请太后,太后也不见众人,便有不少人瞧着这形势,去朱贤妃那儿的,来凌霄这儿的,各宫都有人来探口风。
凌霄自是找借口打发了,其他宫的人也瞧不出端倪,纷纷闭门谢客,到是朱贤妃处络绎不绝,朱贤妃手上有牌子,倒是未曾问过凌霄,凌霄也懒得去管她,心中却是明了,少年皇帝该是受了什么震动,这位岚公主其实并不如外面传的那般无用。
果然,三日后,少年皇帝初出永和宫,便是去了翠微宫呆了半日,又来凤藻宫坐了片刻,却是将那朱贤妃抛在一旁,接下来的日子,上京城可谓是风气云涌。
新军训练一事暂时搁下,而所有被弹劾的官员一律罢免,并处以重责。并换上众大臣提议的人员,还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宫内,朱贤妃因一件小事触怒皇帝,却因为怀上身孕没有受重罚,朱家人却是受了牵连,粮饷被扣下大半,佟家与萧党的待遇也一般。每日少年皇帝必去翠微宫请安,并到凤藻宫小坐片刻,初一十五则会招凌霄侍寝,并将选秀一事提上日程。
每遇大事,少年皇帝必然先向皇太后请示,又请萧仲纥商议,萧家与佟家的关系一日千里,只是弱势的朱家却是只能摇摆不定,受了诸多的窝囊气,却是有苦说不出来。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