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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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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次数越多,郝文珠对书中人物感慨越多,慢慢的,一些舞蹈动作就在心中成型,不过,这些最后需要一根贯穿始终的舞蹈主线,她还有些拿不准,今天在凉亭内闲坐,脑海中却是一幕幕舞姿翩翩,最后下意识地起身,在凉亭内翩然起舞。

她一旦沉浸到舞蹈的世界中,对外界感官就要大大地消淡,这就像是后世说科学家在研究课题的时候你把他手上的面包换成腐肉也一样啃进嘴中却毫无知觉一般,正所谓,不疯魔不成佛。

她愈舞愈急,俨然就化身书中白狐,舞到最后,其有所感,便似在情郎面前舞蹈的白狐,舞到深处凄然倒地……泯然青烟矣!

郝大家满面泪痕,这在后世演艺界,便叫做入戏太深,她好不容易从那种状态中醒转过来,一抬眼,就看见一张轮廓分明的俏脸,一怔之下,赶紧拿指腹擦拭眼泪,“五儿姐姐怎么来了,文文失礼了。”

薛五儿今日穿着大红色的蜀锦长裙,宛如一团火焰,这颜色若是别人穿了,必然要俗了,可穿在她身上,就如同花丛中最耀眼的那朵玫瑰,怪不得能连续五年拿下南直隶花魁之首,的确是有资本的。

若是平时,薛五儿肯定伸手去在郝文珠额头上拭一拭,说不准还要开玩笑来一句,“妹妹,莫不是想情郎了。”可是,今儿她的确没那个兴致,昨天那少年郎一剑斩断玉花骢的镜头一直盘桓在她脑海中,午夜辗转,梦中那少年执一宝剑,眼神如电,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那把剑,一下便刺入她体内,一下就把她从梦中惊醒了,随后,她很羞耻地发现,胯下湿漉漉一片……

套一句俗话,薛女侠用宝剑和弹弓把江南文士公卿们玩弄于指掌间,觉得这些都是些软弱如女子般的男人,不值一顾,可乖官一剑斩断玉花骢,男姓荷尔蒙刺激到她了。

说得更白一些,就是薛女侠发情了。

其实这也不稀奇,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像是文人认为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的道理一般,妓女也认为,花钱来送银子的不如不花钱的,不花钱的不如要她们倒贴的,要她们倒贴的不如骂她们是贱货的。

这话或许粗俗,其实就是那个道理了,见惯了在身边奉承的文士,乖官那一剑,就像是雄狮心安理得吃了雌狮捕猎的猎物,然后吼叫两声,告诉领地内的所有动物,这儿爷们我说了算。

像是那位广陵名士陆弼,这阵子倒是和薛五走的很近,可惜,昨儿他表现的确不入五儿的眼,让他进了第五楼洗浴了一番,老鸨就很客气地请这位史馆撰修走人了,陆弼也知道自己当时很丢人,垂头丧气离去,心里头未免把那个少年恨得要死。

那第五楼的老鸨名五娘,和薛五真是相映成趣,当年也是应天府红极一时的名妓,她今年亦不过三十四岁,和名妓马湘兰是同一时候的人物,当年被马湘兰压着一个头,直到马湘兰二十六岁隐居,随即,她也觉得没了马湘兰的妓者界再无可留恋的,也自脱其籍,也在那一年,收养了薛素素,买下了第五楼,当然,那时候不叫第五楼。

等几年后薛五扬名,成了南直隶妓者界之首,这五娘未免也得意,心说你马湘兰当初处处压我一头,如今你这幽兰馆主人却还不抵我的弟子。

但是,这情况在万历十一年的春天,也就是今年,变了。这话要从王世贞入南都为应天府尹说起,王世贞和王稚登是好友,他做了应天府尹,自然要带擎好友,而王稚登何人?苏州大名士,还是文征明的学生,更是马湘兰的相好儿,在今年春天的时候,王世贞邀请王稚登入南都,组织南屏社,王稚登虽然布衣,顿时成了整个江南文人领袖,连那些翰林院庶吉士见了也要弯腰行礼称稚登先生。

这就相当于后世总统下野,但是依然挂着党主席的名头,你在台上的总统看见主席也要行礼,大抵就这么个意思,这时候文人的势力可见一斑。

当年幽兰馆主人马湘兰和王稚登的故事闹得天下皆知,后来王稚登因为与内阁阁老徐阶不合,愤然辞官,自称山人,意思就是说,老子再也不当官了,但是大明的文人即便不当官,也是能够影响朝政的,像是王稚登,曾经给嘉靖年的内阁阁老袁炜做幕僚,又做过秘阁校书,虽然后来被阁老徐阶赶出了北京,可是在江南,依然声名甚大,再说,他还是如今的次辅申时行的同乡,这在明代可是乡党,三大铁关系之一。

这么一来,第五楼的五娘可就郁闷了,王稚登初到南京,马湘兰就组织了一场浩大的诗会,前来捧场的士子络绎不绝,名妓行首的数字更是要用船来拉而不是一个个去数,可想而知幽兰馆主人的号召力,连续五年南直隶行首第一的薛五儿也不得不前去为前辈马湘兰捧场,这让五娘情何以堪。

按说,三十多岁的名妓,那真是老菜皮了,可在大明,妓是一种文化,到了一定的境界,别说三十多岁,五十多岁依然人脉旺盛也不稀奇。

故此这五娘从春天以来,一直添堵得慌,昨儿乖官一剑斩了玉花骢的马头,那陆弼惊声尖叫,未免让五娘心里头不痛快,说白了,就是那种我为什么没碰上个好男人的幽怨,像是陆弼,虽然也是名士,可是跟师从文征明的王稚登一比,顿时要逊色多了,加上表现不佳,故此五娘觉得,素素啊!傻女儿,这等男人赶紧的,赶走拉倒,找男人哪怕老些丑些,这都不要紧,但关键是要名气大,就像是王稚登那般。

这时候王稚登已经四十七岁了,的确是老男人一个,可大明不讲究这个,八十新郎十八娘的都不稀奇,关键是要名气大,在五娘看来,像是王世贞,就不错,应天府尹,虽然的确老了些,五十五了,最好能把王稚登抢过来,替老娘我出一口恶气。

可薛五薛女侠这会子却是听不进五娘的话,就跑到郝文珠的院子来散心,郝文珠也在第五楼挂籍,是第五楼的红牌,和薛五姐妹相称。

她看着泪流满面的郝文珠,出乎意料地没像是平日那般开玩笑,而是幽幽叹气,拉起郝文珠的手就说:“文文妹妹,陪姐姐我喝酒,可好么!”

郝文珠略一犹豫,就点了点头,薛五就笑了起来,一边拽着她手坐下,一边叫自己的贴身丫鬟,“三七,快点儿,把酒拿过来。”

两人就在凉亭内品起酒来,旁边青烟寥寥,院内有蝉鸣叫,倒是颇有些意境。

“妹妹,我昨儿碰到一个少年郎,一剑把我那匹玉花骢斩了……”喝了几杯酒,薛五脸颊酡红,美艳不可方物,樱唇轻启,就把昨儿的事情说了,旁边那丫鬟三七听了,这时候都还有些惊悸,似乎那雷霆霹雳一般的一剑还在眼前一般,“小姐,可别再说了,婢子当时都吓傻了,那家伙肯定是哪家勋戚贵胄子弟,自小学武的,说不准还真杀过人……”

这边正说着,院子外面传来一声娇嫩的笑声,“文文,我可是把真人给你带来了。”说话间,曹大家拽着郑乖官走进园子。

那薛五儿的丫鬟三七瞧见乖官,啊的一声惊叫,吓得是魂飞魄散,手上的酒壶啪一声就甩落在地上,嘴唇颤抖着,颤声儿道:“小……小姐,那杀神……杀上门来了……”

第225章 微末的前程

乖官刚进园子就是一愣,他这副皮囊虽然是读书人,可得亏单赤霞老爷调教的好,的确是允文允武,目力精湛的很,说百步内分辨苍蝇的公母肯定夸张了,但是比起普通人来却是强多了,大抵要等于后世选拔飞行员的标准,故此远远的就看清楚了,那一身大红色衣裙的正是昨儿那位薛五儿薛女侠。

这时候他才明白那第五楼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心中叹气,这时候,薛五儿的丫鬟三七惊呼,然后乓当一声打碎了酒壶,“小姐,那杀神杀上门来啦……”

曹鸳鸯拽着乖官走到凉亭外,“三七,说什么胡话呢!去把你家小姐珍藏的玫瑰香露拿出来,我带着贵客临门,这第五楼难道也不表示一下诚意……”正说着,却发现那丫鬟上下牙齿直碰撞,发出'得得得得'的声音,想是怕的狠了,连脸色都白了一层,这才觉得不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叹了口气,乖官笑着拱手道:“在下玉散人,来得孟浪,叫薛女侠见笑了。”他这番客气,却是因为曹鸳鸯,曹大家如今帮他主持太仓诸沙上的望江楼,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老鸨兼楼主会几十年做下去,那么,乖官就必须给她面子。

要知道,这望江楼可不是谁都能坐镇的,必须得长袖善舞的名妓,他搞望江楼的初衷,也是要在名妓中养望,让这些名妓们吹嘘郑国舅的名头,好叫天下皆知,人人赞颂,很多大才子,成名的途径都是这般,经由名妓之口,把才名传播出去,所以说,名士和名妓,是相辅相成的,作为名妓没名士捧场不行,作为名士没名妓吹嘘也不行,缺一不可,起码在这个年代是缺一不可的。

薛五眼神中闪过一层不易察觉的惊喜,不过,也有些尴尬,毕竟,两人昨天的冲突可是实实在在的,而她的丫鬟三七,却是颤抖个不停,活见鬼了一般,乖官见了只好叹气,正所谓,南朝天子爱风流,尽守江山不到头,后世说'纸糊的江南'虽然有些偏执,的确也是有些道理的。

像是樱井莉雅,也不过十来岁,眼神清澈如小鹿,实际上手上人命不少,而眼前这个丫鬟,只不过见人杀了一次马,却是吓得连囫囵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昨儿和薛女侠有些误会。”乖官笑着就把昨天的话很简单说了一遍,曹大家戚了戚眉,随即展颜一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五儿姐姐,我代他给你陪个罪。”说着,盈盈对薛五万福,然后就浑然无事一般笑着过去拉了郝文珠,“妹妹,来见见这位写白狐的玉散人。”

“贱妾郝文文,见过尊驾。”郝文珠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酡红,对着乖官微微一福,曹鸳鸯伸手一拍脑门儿,“瞧我糊涂了,却是忘记介绍他的本名儿,他呀!姓郑,名国蕃,字凤璋,号玉散人……”说着,就咯咯笑了起来,随即用文人标准的口吻道:“如今一个微末的前程,大明国舅。”

对于曹鸳鸯的淡淡取笑,乖官只好抿唇微笑,只当不晓得,可这个介绍却是把侍墨和三七两个丫鬟给吓唬住了,国舅?

国舅自然不是什么职业,也没甚值得骄傲的,可曹鸳鸯用这种玩笑的口吻一说,却也符合她交际达人的姓情,如此介绍,方显豁达,也亲近人,若是正儿八经给人介绍,这就是威名赫赫的郑国舅,未免首先叫人失却三分亲近,由此可见曹大家的手段,的确是交际场上的达人。

旁边薛五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做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郑国舅,得了扶桑国主馈赠一座银山的郑国舅,用佛郎机炮强拆了王阁老家的郑国舅……

怪不得昨日那般傲气,果然是有那个资本的。薛五忍不住就想到,对于昨日的略略不平心思,倒是熄灭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同样是卖,在城外的窑子里头卖,只能卖七文钱,俗称婊子,在南市十六楼卖,打个茶围就要十两银子,俗称大家。而乖官折腾人,他若不是国舅,只好叫装逼,别人要鄙视他,可他是国舅,那就成牛逼了,别人还认为是理所当然。

即便是薛五这等人物,也不能免俗,觉得一个能作'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国舅有资格一刀把自己的爱驹斩了自己还可以不生气,若是换个走江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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