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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赶紧摇手,“不消不消,大都督说话,哪儿有假的。”
这时候,香山县带来的这些士绅乡绅们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这大都督似乎真给银子?
“要不要我派人给你送到府上?”乖官和颜悦色对那粮商就道。
这一堆银子,想他也搬不走,那人赶紧摇手,“不敢不敢。”眼珠子一转,请了两位不远处观望的豪镜奥上佛郎机人来,说是每人给付八钱银子,让他们给搬着跟自己走。
豪镜奥上佛郎机人在香山县眼皮子低下这么多年了,说实话,有闹事的,但最后无一不被大明地方政府给治得乖乖的,而且佛郎机人有个好处,认银子,你给银子,指定了把事情给你办妥当了,所以这乡绅还是挺相信佛郎机人的,甚至国舅大都督,虽然给了银子,在他心中,未必比豪镜奥的佛郎机人来得可靠。
瞧他那副做派,乖官真是啼笑皆非,政府没有公信力,你能怎么着?
被粮商请的两个佛郎机人赶了个车来,又跟那粮商讨价还价,说成了一两银子一个人,两人喜逐颜开,就开始往大车上搬银子。
这时候一个精锐的西班牙剑盾老兵一个月拿的钱折合大明三两银子还不到,这两人搬一次银子,一个人一两银子,已经算得是一笔横财了,至于眼红抢劫,给他们三颗胆子也不敢,这里可是香山县的地盘,前车之鉴历历,大明官员可不是好惹的。
把银子搬运好了,那人点头哈腰一叠声多谢大都督多谢大都督,旁边那些观望的乡绅士绅也沸腾了,正要上去,突然乖官就喊了一声,“等一下。”后面早合少女们一下就围了上来。
那粮商背后汗毛一下就竖了起来,这时候才深恨自己,泥马啊!这天底下,哪儿有当官的不吃人的?自己怎么这么傻呢!
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都督饶命,大都督饶命,小人不敢要了,再不敢要了,这些都是小人自觉自愿捐献出来襄助的……”
乖官一笑,却不搭理他,转脸对菅谷梨沙道:“去,搬百分之二十的银子下来。”
早合少女们上去拿了银子,乖官这才笑眯眯对表情呆滞的那人道:“这是商税,以后,就得按照这个规矩来。”说罢,他又叫菅谷梨沙给了百分之十给香山知县曾昂,说是百分之十的地方税收。
这一连串的举止,香山县和那些士绅全呆了,自打他们呱呱堕地以来,天底下就没这样儿的事情。
“诸位的条子呢?一个个来,本督公平买卖。”乖官笑了起来,这些人正好让自己来树立一个榜样例子,当下他就冲瑞恩斯坦波拿巴笑笑,“老瑞啊!你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第453章 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乖官在香山县公平买卖,一时间周围俱闻,连广州府那边都传开了,要知道,这时候但凡是吃兵饷的,那都是亡命厮杀汉,军纪越是败坏,那么这支队伍越骁勇,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问,这种情况甚至一直绵延到后世红朝开国,事实上也是如此,军纪差的战斗力强,军纪好的战斗力差,仁义之师和虎狼之师,永远是对立的。
这次永昌卫兵变,这起因实际上也是因为军纪问题,永昌卫腾冲、姚安两营,腾冲的主官是刘綎,姚安的主官是邓子龙,刘綎是武状元出身,邓子龙也是武举人的出身,两人都是以悍勇出名,俗话说,骄兵悍将,腾冲、姚安两营主官都是知名的勇将,互相都不服气,下面兵勇自然斗的厉害,百姓都遭殃,地方上不是没向朝廷反应,但内阁因为两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勇将,故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营矛盾就越来越深。
后来刘綎被御史言官弹劾,说他大肆收受贿赂,就被罢了官,朝廷让邓子龙兼主腾冲营,这一来,就出问题了,腾冲营和邓子龙可谓仇怨颇深,这时候几个月军饷未发,下面人就认为邓子龙苛待腾冲营,纠结起来就开始闹饷,邓子龙也不分辨,直接把闹饷的人抓了一通打军棍。
这时候腾冲营副将李寐名就出了一个主意,私下串联姚安营,挑唆就说,邓总兵(邓子龙此时为副总兵)能扣押我们的军饷,未尝就不能扣押你们的军饷,咱们两营虽然是对头,但咱们好歹也是一起打招罕、招色、罕老这些土官甚至一起打过缅甸王莽应龙的,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头搅马勺的弟兄……
不得不说这厮一张嘴能说会道,加之腾冲、姚安两营都是招募的当地的亡命徒,说个难听的,亲不亲还故乡水呢!两营之间的矛盾,纯就是因为两位上官。
这姚安营也是骄兵,被那边老乡们一劝说,当真也开始闹饷了,邓子龙弹压不住,逃回昆明,巡抚箫思学和黔国公沐昌祚这才知晓永昌出了这么大乱子,这才有国舅爷南下这番故事,至于邓子龙,却是被褫官做了一个大头兵。
刘綎和邓子龙二人都是明季赫赫有名的将领,《明史》上都说尽好话的,连这两位都这个德性,这就可想而知,历史上再过几十年那些被评为'骄兵悍将糜烂地方'的武将们是一个什么德性了。
所以过去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并不是一点儿道理都没有的。
正因为如此,这国舅大都督在香山县公平买卖,却是格外地稀奇了,加之广州也能看到《人民日报》,颜山农和陈继儒在报纸上大肆鼓吹国舅爷尊王攘夷事,一时间,广州很多名士都要来豪镜奥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乖官虽然是国舅大都督,但他好就好在身上有一个大名士的光环,而这个时代文人酬唱,那是一时佳话,故此乖官却也没摆谱儿,谈笑风生地接见这些地方上的名士。
这里头就有一个关门过节,要知道,读书人心黑脸厚的,基本上都已经出仕为官了,那么剩下来的名士,大抵心还不够黑,脸还不够厚,说白了,他们不是既得利益团体,用后世话,可以称之为在野党。
这就像是陈继儒和董其昌,他们跟平头老百姓比起来,自然是衣食无忧的,像是陈继儒祭奠江东二陆,专门还盖一座庙,弄一堆名花名草,还似模似样说:我贫,以花祭奠二位先生。
真的穷人,饭都吃不上,还玩这个风雅事?
说白了,他们只是政治上没有发言权,经济上又比不得那些大商人,这些人可以称之为名士、山人……等等等等。
所以说,乖官这时候等若在'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他这次走的急躁,旁人也以为他是忠心王事的,结果他到了豪镜奥,不走了,悠哉游哉会当地名士,还以晚辈礼去见了广东总兵戚继光一趟,把广州知府薄介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薄介薄知府那是许国许阁老的人,乖官公平买卖不假,可他公平买卖的同时还大肆收税,弄得人心惶惶,当然,这个人心惶惶是指士绅而言,薄介能不犯愁么,真恨不得求国舅爷去,国舅爷,您就是我亲爹,您赶紧去云南平叛去罢!老呆在豪镜奥做什么……
但是他又不敢而且也不能去见国舅爷,只好在府衙揪胡子长吁短叹,把胡子都揪断了好多根。
俗话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站着一个女人,薄知府亦是如此,他如此犯愁,结果身边女人就说了,老爷,何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说话的是薄介的宠妾,姓年,闺名岁岁,以前是广州府的名妓,薄知府上任后瞧上了,赎在了身边做妾,这位岁岁姑娘,当年做名妓的时候,就以狐媚著称,据说光靠表情,就能让嫖客爽了,以后世角度揣摩,大约就是'神演技'。
这位年姑娘就给自家老爷出主意,“老爷,那位侯爷虽然是外戚武职,到底是个侯爵,老爷不妨放下身段去拜访下,事后给许阁老一封私信说自己去试探究竟,想必以许阁老的胸怀,也不至于就猜忌老爷,老爷如今在这广州知府任上,也好些年了,这广州府乃是肥缺,惦记的人肯定不少,眼瞅着又是京察(北京下派官员来考核地方官),老爷何不借鸡生蛋……”
年姑娘说话有条有理,薄知府就大喜,对啊!香山县那也是我广州府治下,那香山县得了银子,应当要解到府城来才对,那不就成了我的功绩了么!
瞧自家老爷面上思索,年姑娘就又道:“再则说,老爷,如今百花争艳,老爷何必单恋一支花。”
这话,就讲的有技巧了,薄知府先是一愣,他也是一路考试中了进士的人精儿,略一思索就明白自家小妾的意思了,这是说,这位国舅爷爷日后很可能成气候,自己何必死死抱住许国许阁老的大腿呢?
他就有些犹豫,“岁岁,你却是不知,这位国舅爷怎么说,那也不是正牌子进士出身,我若阿附他,却是没得坏了名头。”
年岁岁扑哧,掩嘴一笑,眼眉间全是风情,“我的老爷哎!怎么能说阿附他呢?您这不是一颗忠心向着当今陛下么!您瞧,沈鲤沈阁老,那也不是廷推入的内阁,是当今陛下简拔的,沈阁老真要有风骨,为何不坚拒了?还不是一屁股坐在阁老的位置上头再也不肯挪位置了?老爷,你今年四十岁了,想熬到两广总督的位置,那得到猴年马月啊!更别说是进内阁了,许阁老能简拔你入阁么?”
她这么一说,薄知府顿时一颗心火热起来,这天底下但凡当官的文人,就没有一个不想入内阁的。
如果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那么,不想做阁老的读书人,那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读书人。
瞧自家老爷意动,年岁岁就趁热打铁,“老爷,奴以前做花魁那个时候,也算薄有些名声,听说,南直隶首屈一指的花魁薛素素和天下知名的一些花魁结拜做了手帕交,合称'二十八舍',那薛素素据说跟这位国舅爷爷很有些不清不楚,如今二十八舍就在广州,奴过去拜访一下,探听探听,妇道人家往来,也不丢老爷的面子,老爷觉得,可好么?”
薄介顿时就感动了,伸手把年姑娘搂到了怀中,“岁岁,你真是老爷我的心头肉……”说着就一阵去啃她香唇,却是做了好几个肥嘴儿这才罢手,然后就又有些担忧,“你说,布政使大人那儿……却是如何应对?”
他问这话,却是有缘故的,广东布政司使王泮王宗鲁,那是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和许国许阁老却是个同年,这时代,同年、同乡这等关系,在官场上那都是最亲近的。
“傻老爷。”年岁岁一笑,伸指在他额头上一戳,“王宗鲁王大人出资给那位佛郎机教士利玛窦印刷书籍,你说,王大人到底跟许阁老执政理念近呢?还是跟那位国舅爷近?”
这时候很多名妓腹中才华真要羞煞了天下读书人。
历史上利玛窦刊行《山海舆地全图》,谁出的银子?就是这位王宗鲁了。
她这么一说,薄介薄知府却是有些呷醋了,自己这位宠妾以前是广州府首屈一指的名妓,跟那位王布政使却也有些勾连的,不过年岁岁瞧他脸色,顿时就明白自家老爷在想什么了,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老爷,你想什么呢?奴在你心目中,就是那样儿的人?”说着,眼眶就有些红了。
“心肝,老爷我这不是爱煞了你,这才有些呷醋。”薄介赶紧放下身段,腆着老脸,哄了自家爱妾好半晌,这才让年岁岁破泣为笑,两人亲热了一会儿,年岁岁就打扮起来,亲自去拜访薛素素。
薛素素当初和身份差不多的一帮花魁结拜成闺阁手帕交,如今的确是在广州,还是坐的宁波八卫的舰船来的,为何?赚银子啊!南北直隶她们兜一圈,却也不知道为国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