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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皑皑暗自一叹,方待收剑入鞘,忽地见躺着的两截怪鱼竟并未死去,尚正在活动,而且活动得还甚厉害!但见它头半截不动,两眼冒着怒气,恨恨地瞪着白皑皑,而那尾半截的身躯竟自慢慢地爬了过来,一下又跟头半截粘在了一处,不偏不倚一丁点儿,整个身子竟一下又立了起来,丝毫不见痕迹,仿佛白皑皑那一剑根本不曾砍到过它一般!
白皑皑见状,不由大吃一惊。而同时,但听这怪鱼竟又怒吼一声,又生龙活虎地冲白皑皑扑来!这情形简直匪夷所思!白皑皑来不及吃惊来不及感叹,又是一剑劈了出去,仍旧将这怪鱼拦腰斩断成了两截。
但见情形仍如先前那般,掉落两处的两截怪鱼躯体仍自慢慢和拢而来,爬动的仍是尾半截,两只怪眼依然恶毒凶狠地瞪着白皑皑。
但见它伤创处红的白的青的绿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数根管口、毛刺不住蠕动,却没有丝毫出血的痕迹。
白皑皑不容它再度“复活”,欺身而上,连砍数剑,将他两截身子剁成了数十截。但见烂肉横飞,却无血溅。白皑皑这回下手虽狠,却仍留了情面——他见这怪鱼的眼神似有几分悲壮之色,故未砍烂它的头部。而怪鱼为何会显悲壮之慨,大概是它自以为自己“一代鱼霸”,横行一度,却不料竟稀里糊涂地在一个不知名的所在为一个不知何方怪物的一种厉害怪器所杀,真是死不瞑目。
白皑皑方自松下心神,料想怪鱼这回恐怕不会再活过来了罢?但事实上却见四处散布的怪鱼烂肉竟每一块都在蠕动,有的一碰到便即合拢,,到后头竟似滚雪球般越合越大,不多时便渐渐地又大致回复了先前的模样。
白皑皑震骇之余,忽地忆起航海途中曾听得神医祝由老头言及他当年刺杀“万年海参王”的故事,说那“万年海参王”比一般海参要大上百倍,身子奇特,总杀不死。乃因它们海参一族为逃命时能自吐内脏来诱喂捕食者,而它们逃之夭夭后过不了多久便又会长出新的内脏,就正如陆地上的小蜥蜴遇上强敌时自断尾巴一般。而“万年海参王”更是海参家族中的王者,平素只有它欺负其它鱼儿的份。便是遇上了再强大的敌人它也不惧,若它有一块肉被敌人吞进了肚里,那块肉便会不停地作怪,直到它重新跑出来又回到“万年海参王”的身上。就算出了意外再回不来,过不多久“万年海参王”亦会大吃食物补充营养后再用身上其它地方的肉补长上去,故而它能活万年不死,能做万年的大王,这却正是陆上人间多少帝王们苦思积滤千方百计而谋求不到的。
祝由曾说“万年海参王”身子秉异,头脑思维经络最是强劲,因而就算它身上某块肉、某个部位被砍了下来,它仍能用它强烈的思束将伤落之处又重新召回来,并能长好如初。若要致它死命,将它的脑袋剁得稀烂便成了。
白皑皑念及此处,又眼见这怪鱼的身子已渐复原,便忙上前用剑一阵乱捣,重将它剁成了数十块。他仍有些怀疑祝由之言,便伸手捡起了一小块正自蠕动的肉砣放进嘴里,嚼了一阵,却咬不动,只得囫囵儿吞了下肚去。过得一会,遂感觉到那一小块肉竟正自他肚里一路向上爬来!他忙运气一逼,将肉块重又震落肚底。但过不多久,这肉块竟一路向下而钻,穿过白皑皑的大肠、小肠,径向白皑皑的肛门钻去!白皑皑有些不服气,运功紧紧逼闭肛门,却终归敌不过这小肉块,只得赶忙解裤下蹲,它这小肉块便携了一些白皑皑体内的存货一同跌落“地上”。
胡乱撕了块衣襟擦了擦,白皑皑便穿好长裤,抬头又见怪鱼的身子已正缓缓合并,而方从白皑皑身上掉落的这肉竟不停抖动,将它从白皑皑体内携来的金黄之物不断甩出老远。
白皑皑大为惊叹之下,已相信眼前的怪鱼便正是祝由老头所言的“万年海参王”了。当下,他不再迟疑,上前数剑便将这怪鱼的脑袋绞了个稀巴烂,那两只怪眼散落到了一边去,眼神已然是一片灰暗。
说来也怪,这脑袋一烂,方才还正不住蠕动的数块碎肉残肢,这一瞬间竟齐齐地停住了,一动不动。此刻,它们才真正地成了一块块肉,一块块死肉。
听祝由之言,将“万年海参王”的肉块风干后研磨成粉末,泡入酒中,再将此酒浸入草纸后便能有起死回生之神效。而“万年海参王”的两个眼珠可随意吞服,吞服者可平添几倍的目力,更能夜间视物如同白昼。白皑皑暗想道:“我还不知能否重见天日,得着这一堆烂肉碎尸又有何用?就算我能脱离此处,但大海茫茫,我又还有多大指望能将这堆烂肉研磨成粉、用来泡酒、再制成神效无比的疗伤草纸?……”思忖间,他已收好了碧灵软剑,整个人心神也随即松弛了下来。
不多久,他觉得甚是饥饿了,便随手捡起数块“万年海参王”的碎肉吃下了肚,一边暗笑自己真是暴殄天物,糟蹋了这些疗伤圣药。这情形若给祝由老头看见了非气坏不可——试想祝由老头当年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方大海捞针般地有机缘刺杀到了一头“万年海参王”,并遵照上古医书所载制成了灵效神通的疗伤圣药,否则他就算医术再精湛,又怎能真个“起死回生”而博得“神医”之名、并从此创下了“祝由”一科的民间疗伤之法而流芳千古呢?
这“万年海参王”实是千载难逢、万难碰到,数量极少,它身上每一块肉无不是无价之宝,可用来救活千千万万人的性命,而此际白皑皑竟拿这些无价瑰宝来当饭吃,祝由老头见了不会心疼得吐血才怪呢。
这真正死了的“万年海参王”肉却是如同海绵一般,虽大而虚,外胀内空,数块下肚竟恍若没吃。白皑皑心下暗奇,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所有碎肉尽数捡来吃了,连那两个眼珠儿也没放过。这一股脑儿吞了下肚去,白皑皑才感到有些饱了,不禁对自己竟吞下了一个牛犊般大的大鱼而大感惊奇。
不知过了多久,白皑皑突地感到方才吞到肚中的肉块们竟在蠕动起来!
难道这一只“万年海参王”竟还没有死透?!莫非它此刻又在开始“复活”?!
白皑皑清清实实地感觉到,这一只“万年海参王”的每一块肉都正在融进自己的血管、肌肉、骨髓!正在与他自己化为一体!
瞬时间,白皑皑但觉自己身上每一处器官、每一块骨肉、每一个毛孔、每一根汗毛都有了一种强烈无比的感觉,他脑海中能清楚地见到自己的血液在流动、心脏在跳动、肚腹在蠕动,每一根汗毛正在吸气排汗,从头发顶梢一直到脚根趾尖,任何一个地方的感觉都是那般地强烈!
这与他当年“僵尸神功”大成时的那种全身浑噩麻木的感觉,正是截然相反!
他觉得自己的目力也增强了不少,全身毛孔和肺腑的抽动又可强烈地吸收空气,已可不用再施用“龟息大法”。
他甚至可觉着自己能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便试着运劲要将肠肚吐出,不想竟真个活生生地将一副粘湿的肠肚吐出了嘴来!
他吃了一惊,顿觉一阵恶心,忙又运功将肠肚收了回去。此刻他脑中的思束已是无比强劲,他觉得就算把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砍下来,恐怕自己也能将离开脑袋的身子再召回来……
这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就算武功再高的武林高手,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
白皑皑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但这种感觉却真个十分强烈,他便试着将自己左手小指用碧灵软剑削了下来,竟丝毫也没有感到疼痛!伤处竟不见一丝血迹!只有那红红的肉儿在蠕动着,随着白皑皑的思念在蠕动着,仿佛在召唤离开它的小指。
白皑皑仿佛根本不曾觉得那根小指已被砍掉。他心念动间,那小指要弯能弯,要直能直,竟自个慢慢地顺着白皑皑的脚背一路爬上大腿、爬上胳膊、爬到了手掌,竟自个贴在了伤口上,立即合好如初,仿佛根本不曾被砍掉过一般。
白皑皑愕然了半晌。他明白这是“万年海参王”的功效,自己恐怕已成了一位“万年海参人”了。
这是一个意外的奇迹。
在茫茫无尽的天地宇宙中,在永无止境的岁月长河里,这个奇迹或许也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一个在浩瀚大海漂流挣命的人来说,却增加了他能活下去的机会。很大很大的机会。
于是白皑皑便想离开这间“大屋子”了。虽说这儿好像还很不错,至少没有风吹浪打日荼雨虐,但它终究太狭隘了、太憋闷了,哪有浩瀚海天那般的宽阔和自由?
他不再犹豫,挥动碧软剑便向“地面”剜去。
随着一大股汁浆疾冲而起,突然间乾坤一阵剧烈颠簸,所有的一切都不住地震动起来!
白皑皑立时被掀来抛去地团团乱滚,碧灵软剑划伤了自己好几处。
好不容易这阵巨震才停下来,白皑皑心想从下挖洞恐怕是行不通了。
这一剑对这一头小山般的巨鲸而言当然不能算是什么大事,便正如我们一个大人吞了一根小小的鱼刺进肚,不小心被鱼刺扎了一下罢了。但若这鱼刺不停地扎啊扎啊的,你恐怕也会受不了。故而白皑皑不再行这个法子,索性将碧灵软剑收了起来。不经意向左一瞥,正好见着一个大黑洞,却不正是先前那些粘液流下去的入口么?白皑皑心知找到出路了,便走到这个黑洞之旁,顺着一股粘液向下滑去。这一下畅通无阻地滑落了约摸一丈,便受到了阻碍。四周已不可见物,触手尽是粘湿的软泥似的东西。白皑皑自忖已不再畏惧巨鲸的粘液,便一路爬行而去。
如此,便似在软泥中钻铜一般。白皑皑两眼难睁,只得摸索着向前刨行。行得数步,忽地感到一阵紧迫的挤压之力传来,将他与周围裹着自己的“软泥”一同送走了老远。稍稍一停,这股大力又开始袭来,又将白皑皑与“软泥”推出老远。如此弯弯扭扭地行了不知多远,白皑皑突觉压力陡地剧增,随着雷鸣般“噗”的一声,他感到自己被一阵无以伦比的冲击力冲走,就好似被一弩强弓当箭矢射了出去一般。随即周遭的“软泥”纷纷脱离自己,一大片浑浊的海水已在眼前。他奋力向前游了一阵,竟发觉自己在水中根本不用呼吸,全身上下千千万万个毛孔仿佛都能尽量地榨取藏匿在海水中的空气,竟如在陆地上呼吸般毫不气闷。这不也是肚里“万年海参王”的“冤魂”之功劳么?
一阵浮力使白皑皑不由自主地向上方游去,不多时便冲出了海面,又重见了天日!
海天云日是那么美好!
白皑皑深深地吸了几口清新之气,回头望时,但见一座蓝色的“小山”正喷着一股巨伞般的水泉缓缓向海底沉下去。
想到自己堂堂的“不死神侠”竟被这巨鲸当作粪便“射”了出来,白皑皑不禁有些好笑。而自己竟因祸得福,不但未变成巨鲸真正的粪便,反而还成了一个能在水里不用呼吸、连砍了脑袋都没事的“万年海参人”,这实在是万分幸运。
但别的人能有这般幸运么?白皑皑又不禁深深地为白天乐、万巫、金不换、王者风等兄弟朋友们挂起心来了。
接连数天风和日丽,空中无数海鸟翱翔脆鸣,相互啄嬉。
而漂游于海面的白皑皑,却有种说不出的孤单寂寞。此刻的他,就似一片被吹离大树很远很远的枯叶,孤零零地躺着,偶尔又被无情的风儿吹翻掠飞。
可值得欣慰庆幸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