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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天是三天之前在这里遇见杨梵的,这三灭天气晴朗,江海天小心寻找,找到了几个还未曾湮没的蹄痕,辨明了方向,正是指向北方,江海天心道:“我此次北上京华,正好沿途打听。
想来杨钲父子拿了轩儿,十九也是要解上京师报功的。”
江海天念念不忘要寻回徒弟,他怎知道,林道轩此际也正在急欲寻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江海天北上京华,暂且按下不表。且说林道轩那日被杨梵用独门点穴手法,点了穴道之后;便即不省人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地似在睡梦之中,蒙蒙眬眬的听得师父的声音,林道轩慢慢睁开眼睛,只觉黑漆一团,不知身在何处,而师父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黑漆之中但听得呼呼风响,便似腾云驾雾一般。林道轩张口想喊,喊不出声,想转动一根指头,都不能够。林道轩心道:
“我这是在做梦么?”好不容易才渐渐恢复了记忆,想起昨晚的遭遇,知道是着了杨梵的道儿。
杨梵的独门点穴手法十分厉害,林道轩被点的是“昏睡穴”,已经过了四个时辰,本来还要再过十二个时辰才能醒来的。
只因林道轩练的是最上乘的内功,虽然火候还差得远,但气息已能自行运转,所以只不过四个时辰便醒来了。但也只是有了知觉而已,穴道依然未解,还是不能动弹。
林道轩学过运气冲关的解穴方法,可是他功夫还浅,所受的又是重手法点穴,要把真气一点一滴的凝聚起来,谈何容易。
且说杨梵见江海天将他的同伴擒了,吓得心惊胆颤,生怕江海天会来追他。于是急急忙忙的催马飞奔,他那匹坐骑乃是青海进贡的御马,有日行千里之能。林道轩在布袋中有腾云驾雾的感觉,就是因为快马疾驰之故。
杨梵一口气跑出了数十里,回头一看,并无追兵,方始放下心上的石头。可是同伴已经被擒,怎么办呢?
他这个同伴本是御林军的一个军官,奉命接应他的。他的父亲杨钲因为要给他抵挡追兵,而且事成之后,又还要去另一个地方,不能与他同路,所以早就吩咐过他,叫他跟着那个人走,一同把林道轩押上京师。
杨梵是有几分小聪明而又喜欢逞能的小伙子,危险一过,逞能之念油然而兴,心里想道:“江湖上的第一流高手差不多都已集中氓山了,一些寻常的小脚色我还怕对付不了吗?好,我正好一个人把林道轩押上京师,扬名露面!到了京师之后,御林军的统领我总是找得着的。”
但尽管他有几分胆量,也还是害怕氓山有人追来,总是要离开氓山越远越好,一路上他马不停蹄,饿了就啃干粮,经过市镇也不敢停下进食。
他是清晨时分碰着江海天的,人不离鞍地跑到将近黄昏时分,估计已跑了四五百里,危险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小了。此时他早已疲累不堪,饿还好受,渴更难堪,于是就在路边的一个茶店歇脚。这茶店是兼卖酒食的。
他把装着林道轩的那个布袋搁在座头,心里想道:“还有四个时辰,这小子才能醒来,料想不至于有甚意外.但我得替他准备一些食物,待他一醒,就喂他吃,免得饿坏了他。”
店小二见杨梵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随身却带着一个“大米袋”,不免多看了两眼。杨梵喝道:“你老瞧着我干嘛?怕少爷没银子给你吗?这锭银子拿去,绪我先泡一壶好茶,然后配几样小菜。”店小二心道:“这小子脾气倒大。”应了一个“是”字,便去冲茶。
店小二端来了一壶热茶,给杨梵倒茶,眼睛却不禁盯着他那个“大米袋”,杨梵怒道:“少爷不用你伺候,给我走得远些!”作势便要一掌将他推开。那店小二吓了一跳,一杯热茶都倾泻在那布袋之上。
林道轩经过了大半天的努力,渐渐凝聚真气,穴道虽然还未能够解开,身体已是稍稍可以动弹。给这杯热茶一淋,本能的生出反应,在布袋里动了一动。
店小二倒泻了茶,慌忙用袖子揩抹,忽见布袋会动,手触处已感到一团软绵绵的肉体,只不知是人或是别的生物,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杨梵大怒,喝道:“你敢乱摸我的东西,我杀了你!”正要一掌击下,忽听得有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咦!梵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什么事情生这样大的火气?”杨儿愉忙缩手,那店小二也慌忙躲过一旁。
只见进来的是一男一女,都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杨梵见了这两个人,不由得暗暗叫声:“苦也!”
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竺尚父的女儿竺清华。跟在她后头的那个少年,则是李文成的儿子李光夏。
杨钲父子本来商量好了一个阴险的计划,由杨钲到竺家去把竺清华与李光夏骗出来,只要一出了竺家,就可以任由杨钲摆布了。杨钲准备迫竺清华与杨梵提早成亲,同时把李光夏押往京师领功。
这是一石两鸟的计划,在杨钲的想法是,竺尚父本来要招他的儿子为婿的,成亲之后,竺尚父爱屋及乌,料想不致和他翻脸。另一方面,他把天理教两个最重要的人物的儿子都捉到京师,这功劳当然不小。他是希望当上大内总管或御林军统领的,有了这个功劳,说不定就可如愿。
杨梵与上官泰的女儿上官纨年纪相当,他一向也比较喜欢上官纨,两人虽没海誓山盟,亦早已心心相印了。竺清华比杨梵小差不多三岁,今年还是个十六岁未足龄的姑娘,杨梵过去与她相处,不过是小孩子玩耍的同伴而已,竺清华固然未解风情,杨梵对她也谈不上有什么爱意。
但杨梵一向听父亲的话,他自己也想得到大姨父的武功,所以还是同意了父亲的计划。杨钲也正是因为要往竺家行骗之故,故此不能和儿子一道同往京师。
他们父于的算盘打得如意,不料竺清华并不是在家中等待杨钲行骗,她私自出来了,而且还带走了李光夏。又无巧不巧的,恰恰在这里遇上了杨梵。
这一来不仅是他们的计划落空,杨梵还得担心给他们发现布袋的秘密。
杨梵忙把布袋挪动到身边,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他们的视线,说道:“没什么,这店小二毛手毛脚,倒泻我一杯茶,我骂了他两句。竺表妹,你怎么又私自离家了?”
竺清华道:“爹爹本来是不许我下山的。他大约怕我捣蛋,连他出门的原因也没告诉我。可是他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打听,他一出门,第二天我就知道了。原来他是赶氓山参加英雄大会,还要与江大侠相会呢。你想有这样难逢的盛会,我怎能还待在家中,不赶来瞧瞧热闹?”
杨梵笑道:“我知道一定是大姨告诉你的。”
竺清华道:“不错,我妈缠不过我,只好让我出门。怎么,你不是也要跟你爹爹参加氓山之会的吗?却怎的独自一人在这小店里乱发脾气?”
杨梵道:“我的事慢谩再谈,华妹,你的胆子可真不小,但你一人出来也还罢了,怎的把你的书童也带出来。你不知道你的爹爹曾有严令,不许童仆私自下山的吗?不如让你的书童跟了我吧,我替你设法遮瞒。”杨梵深知竺清华任性的脾气,此时若要拦阻她前往氓山,她定然不肯答应。只好不得已而思其次。希望把李光夏骗到手中。
竺清华听了这话,很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知道光夏是谁?
他是江大侠的记名弟子,我爹爹对什么人都看不起,就只是对江海天有几分佩服,所以当他知道了光夏的身份之后,早已对他另眼相看啦!他现在虽然和我读书、练武,但却并非我的书童。我们现在是以姐弟相称,他是我的小弟弟,你可不能欺负他!”
原来竺清华因为那次在山神庙遇险之事,她和那姓安的老仆.受到祁连三兽的围攻,李光夏不顾危险,曾仗义执言,帮助了她。所以,她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李光夏极有好感。到了两人作伴之后,她和李光夏的情感,就更是日益增进了。
十六岁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因此,虽然相处不过一年,李光夏在她心中所占的位置已渐渐超过了杨梵了。女孩子成熟得较早,天性中又有“保护弱小”的感情,喜欢将年纪相若的男孩子当作“弟弟”保护,因之竺清华也总是以李光夏的“大阿姐”自居,亲呢地称他为“小弟弟”。其实,李光夏虽然比她小一岁,但骨骼粗大,却比她高半个头。
杨梵听了他们姐弟相称,心里更不舒服,冷冷说道:“你欢喜和底下人称姐道弟,那也由你,但我可要劝你不必再住氓山了,纵然要去,也不能让李光夏去。”竺清华道,“为什么?”杨梵道:“你爹爹昨天在氓山与江海无比武,两人都受了伤。约期在三天之后再比。如今你爹爹正在生江海天的气,你还怎能带江海天的弟子去见他?”
竺清华吃了一惊,道:“有这样的事?我爹爹说过是只想与江大侠切磋武功的。”
杨梵一脸正经他说道,“这是我亲眼见的,哪能有假?不错,你爹爹只是想切磋武功,可是江海天却未必是这样想法。而且高手比斗,难免都有争胜之心,又焉能恰到好处?这次比武,是江海天先用狠毒的手法伤了你的爹爹,你的爹爹才发起怒来,也伤了他的。”
杨梵又道:“你爹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生平从未吃过别人的亏,这次给江海天打伤,虽然后来报回一掌,但也总是恨在心头的了。你爹爹正在火气头上,你还带光夏前去见他,这可不正是自触霉气?”
竺清华道:“夏弟不过是个孩子,我爹爹总不至于就杀了他。”
杨梵道:“你爹爹或者不会杀他,但总不会把他交回江海天的了。你爹爹喜怒难测,说不定也可能废掉他的武功。”
竺清华半信半疑,给他说得也有了几分害怕,于是便向杨亢讨教:“梵哥,那你说该怎么办?”
杨梵道:“你爹爹叫我赶回去给你妈报讯,你们不如就随我回家吧。”
竺清华道:“不,我爹爹受了伤,我一定要去照料他。”
杨梵道:“好,那么光夏跟我回去吧。如今正在有人设法给他们调解,但愿这场风波能够平息,那时双方怒气过了,你再求我姨父让你去找师父,也还不迟。”
李光夏也摇头道:“不,我不跟你走。好坏我也要到氓山见见我的师父。”杨梵发现他说话之时,眼睛直瞅着那个布袋。
原来李光夏年纪虽小,江湖经验却远胜竺清华,人又极是聪明,所以一见了这个大布袋,便起了疑心,暗自想道,“走江湖的人随身携带的最多不过是几件替换衣裳,哪有带上这种笨重的大布袋的?尤其是杨梵,他既然有紧要的事,急着赶路,就更不应该给自己多添累赘了。”另外他也讨厌杨梵以“主子”自居,瞧他不起。故而说什么也不愿意跟随杨梵。
杨梵半是作贼心虚,半是老羞成怒,登时翻了脸道:“我抬举你才要你跟我走,哼,你倒拿起架子来了!你别以为你是江海天的弟子,你现在可还是竺家的童仆身份!”
李光夏变了面色,冷冷说道,“杨大少爷,我就是不喜欢跟你走,你待怎样?”
竺清华连忙劝解道:“你们两人一人少说一句,行不行?”
竺清华有了几分怒气,说道:“梵哥,我早已说过光夏不是我家仆人,他是我的弟弟,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他?”
杨梵尴尬笑道:“其实我也是为了他的好处,一时失言,你别见怪。”杨梵也有点害怕惹恼了竺清华,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