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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帝赭坐在雪地里和她相视而对,也是这样的一身猩红袍子,像是一凝血泊洒在干净的雪上,刺眼,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笑着说,其实他也看不清下面那些人的长相,他们总是低着头,所以他只擅长记住别人的背影和后脑勺,所以他只喜欢在别人背后捅刀子,因为他不认得他们的脸。
不过不认得脸也是好事,这样看见别人阳奉阴违的笑意,亦或是忠心耿耿的神态,他不会有什么反应。
大雪漫天,文士阁解说是雪兆丰年。如果这场战争失败了,大概就会被解释成天灾预警。不过是能言善辩罢了。
殷奕早些时候被帝赭秘密召进了宫里,他看着帝赭缩在大麾当中,身边都是烧的熊熊的火盆,帝赭向来怕冷,是以前在南蛮的时候打的一场大仗留下的病根。
那时候京城风云突变,他被支持林溯云的人设计陷害,就在彻暮湖上,先被射了三箭,又生生的跌下了刺骨冰冷的湖水。被救回来之后就发了高烧,却正巧南蛮大军进犯,他又咬着牙上了战马,挥兵千里,把南蛮逼退。等到再叫人来医治的时候,身上所中三箭的伤口都已经把内衬的衣服染的通红湿透,铮铮铁甲片上原本的血渍,所有的人都以为那是他斩落的别人的血,却没想到那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之后帝赭的颜色就一直是苍白的,病根深种,恢复不过来了。至此也怕冷畏寒,至此也再也不去求着母妃,说他不想做皇帝,他想让皇兄做皇帝的话了。
一病惊天,他知道不管他有没有心要那个皇位,他都得为之一搏,不然他会死。林溯云的幕僚放不过他,母妃放不过他,舅亲放不过他,他手下带的兵领的将,他身后诸多的官员,都放不过他。'网罗电子书:。WRbook。'
那便做了这个皇帝罢。然后翻江倒海,把大好的江山像个玩具似的玩弄,让他们悔不当初,让他们也受受自己受的苦。让他们知道,人的欲望越大,梦魇越深,后果越苦。
“洛安,你来了。”帝赭唤着殷奕的字,把手从大麾中伸了出来,种着他招了招。黑色的袍角,更衬的那手苍白素雅,便是最好的羊脂玉,也没有那样的光泽。
殷奕点了点头,“皇上。”
“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去监军吗?”帝赭的声音轻飘飘的透着慵懒,可却气势十足,让人不知道背后的温度。
“臣……不知,还请皇上点拨。”
“你可知道朕和襄王是什么关系吗?”
“君臣。”殷奕小心谨慎的回道,帝赭性情诡异,就算是刻意讨好也不一定能得出什么好的结果,也许有的时候他正恼着,不管你说什么,就能把你拖下去杀了。
“还有?”
“兄弟。”
“还有?”帝赭不依不饶。
“臣,不知了。”
帝赭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如今连洛安都要和朕打着哑谜晃着虚套,还记的少时,你还拖着朕去树上折花枝,如今……竟然连答朕的一句话,都要这么拐弯抹角了。”
殷奕低着头,心里想着那一天的事情,折花枝,折花枝,帝赭当年折下的那花枝是为了送给一旁的太子林溯云。他提起这件事情,是要自己想起什么吗?如今,连你和襄王都已然水火不容了,提那花枝之事不过就是断章取义罢了。
“朕每次看这北征,就想起了朕曾经南征的事情。”帝赭微微开口,“自古论今,大军遇险,总有两种结局。一个是孤胆高悬,另外一个,就是自立为王,逃了争夷,也逃了皇命。这么多年了,朕心疼襄王,想让他做个明贤臣子,名留史册,你可明白?”
殷奕点头。明贤臣子,总是为国捐躯。
“若是襄王不想做明贤臣子,洛安,你我三人从小相熟,朕做不到的,朕相信你能帮襄王做个明贤臣子,不管你做什么。“
“臣遵旨。”帝赭的意思便是,若是襄王林溯云路中起了叛变之心,你这个监军就要做些手段,就算是杀了也,也不能让他起事。之后回京,要么自己被说是护主有功,升官进爵;要么就是横遭设罪,因为自己知道了太多。
按照帝赭的这个性子,大约是后者的可能会多一些吧。
他当时想的是要不要带着任非一起去。如果去了,他一定会让她活着,平安的回来,可是自己就未必能活着回来了。她还什么都不记得,她忘了自己。可是就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多看一眼也好。就算是身边有个虎视眈眈的小萧唐也好,他就是想看看她。包括让她住进郡府,就是想把她搁在身边。
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去问了她的意见,她说,既然公子有令,那就跟着去吧。
如果不是公子呢?就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殷奕呢?你会不会愿意和我一起去战场?
大雪纷飞,掩的大军像是从现实,正走向未知的梦境。林溯云身着轻甲,骑马走在最前,而殷奕则坐着马车,不紧不慢的处于大军之中。满箸,庞傲,莫笛,任非各骑着一匹马跟在马车附近,而萧唐则是和殷奕一起坐在轿中,毕竟身型太小,若是站在外面会让人质疑。
萧唐低声问道殷奕,“此次北征,胜算有多少?”
“九成。”殷奕答道。
萧唐一皱眉,如果本身就是有九成,却还派遣公子去监军,不是显得太郑重其事了吗?
“九成会胜,但却胜的不多。大战之中,必有伤亡。”九成会胜,但这大军大抵也不会有什么规模了,到时候襄王就算是要成事,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皇上大约打的就是这两败俱伤的谱。他转了转头,“夕颜给你治病,可治好了些?我见你近来的癔症,发作的少了。”
萧唐嘴角略挑,是有些用,平静心智,更何况她就在身边,怎么好意思让她看见自己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有可能伤到她。“是好些了,她手段好。”
“这句话我大概不应该先说出来,省得你有什么心。但是还是得说,不然怕拖着拖着就给耽误了。”殷奕挑开轿帘,看了看外面骑马的任非,英姿飒爽,她穿上男装还真像那么回事。“战时如果有什么乱子,你先去保护她,我身边还有别人,暗部的密令,就在今天一笔勾销了。”
萧唐点头,“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先去保护她。”他抿了抿下唇,公子向来沉着,如今能这样现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这次出征定然是凶险非凡。“公子你……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恩,不会。”殷奕瞄了萧唐一眼,“要是我出事了,不是正合你的意?到时候就没有人和你争夕颜了。”
萧唐一转头,别扭的说,“还是有人抢比较好。”
殷奕眉脚一样,冲着萧唐笑道,“我知道,所以就是说出来逗你玩玩罢了,让你空欢喜一下再空沮丧一下。”
“你……”萧唐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公子不会有什么事,逗人玩!
殷奕见到萧唐这副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马车帘子又是一挑,这回是任非从外面挑开,她低着头问,“你们两个在里面玩什么呢?这么开心?”
殷奕浅笑,“外面风大,你要不要也进来坐坐?
任非摇头,“外面风景独好啊!”
大军行到明州的时候,天恰好黑了,因为一直下着大雪,兵马难行,襄王林溯云便下令扎营生火,他想了许久,提着两坛酒去了殷奕的监军帐。结果一进军帐,里面横七竖八的样子倒是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殷奕伏在桌子上,侧着头,睡的香甜。背上靠着的是那个叫秋夕颜的姑娘,她竟然也跟着来了,看来在殷奕心中,她是相当重要的。地上还躺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还有一个体型硕壮的,一个眉目如剑的。地上到处乱放的是各式各样的酒坛子。
林溯云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大军前行,就算是喝酒也不能酩酊大醉,他们竟然喝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他走到秋夕颜的身边,略略的打量了一下她,左眼侧有块粉色,看样子像是胎记,正中依然是那颗刺眼的朱砂痣。不是非儿,她没有非儿额角那一个痣。就算是非儿又怎么样?林溯云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刚伸到一半,突然有个男孩儿蹿了出来,“别碰我娘!”萧唐怒视着他,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你……娘?”林溯云蹙眉,看了看任非,又看了看萧唐。
萧唐一抬头,“我娘。”
“你娘好年轻。”林溯云道。
“不年轻那小郡公能缠着她不放吗?”萧唐反问,同时用鄙夷的眼神扫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殷奕。
林溯云站起身来,看了看这屋子,微微的叹了口气,掀开帘门便出去了。
大约过了有一小会儿,靠在殷奕背上的任非先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林溯云确实走了,才拍了拍殷奕的肩膀,随着殷奕的动作,满箸,庞傲,莫笛也都纷纷坐了起来。
庞傲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说,“那个襄王走了啊?公子你真是神机妙算,就知道他会来找我们。”
殷奕拿起桌上的酒坛,晃了晃,空出一杯倒进嘴里,“襄王不傻,我也不傻。”他知道我被派来做监军定然有皇上的原因,他也想同皇上一样来我这里要折花枝的人情吗?我可确实不记得有欠过。殷奕心中想着,转头看了一眼任非,“带着萧唐来,林溯云约莫着就不会总想着你是他的什么人了。”
任非略略点头,也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
“都各自回营帐吧。今晚襄王走了,明晚说不定他还会来。”殷奕淡淡的说道。
任非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我留下来和你说一件事情。”
这是近五个月来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殷奕先是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好。”他说。
任非回头看了一眼萧唐,示意他也先走。萧唐倒也不含糊,转身便走。
任非依旧是刚才的位置,坐在殷奕的身边,只要靠近一点就可以贴上去了,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张了张嘴,说道,“为什么襄王要来你的营帐?”殷奕蹙了下眉头,却又很快的舒展了开来,他刚要说话,任非又说,“你上次说了,你不会有事情瞒着我。”
殷奕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她还是放不下林溯云,“恩,我说我不会瞒着你,但是我说的是,我会事后第一个告诉你。”他是有点故意的,因为不喜欢她为了林溯云而来问自己。
任非偏过头去想了一想,“我问你答,是或者不是就好,行吗?”
殷奕嘴角微挑,“好。”
“这次出征很危险?”不然依照殷奕的性格,大约会把褚贺良带在身边,何以要让他流在京中主持大局呢?
“是。”殷奕很诚实的答道。
“他很危险?”
“是。”
“这次战争会输?”
“不。”
“那……”任非想了想,“他会死?”
“不知道。”
“皇上为什么派你监军?”
“这个已经超过了是或者不是的范围了。”殷奕略带笑意的看着她。
任非抿了抿嘴,又问,“那……你危险吗?”
殷奕愣了一下,他本以为她会问她自己危不危险,问萧唐危不危险,自己一直像是个运筹帷幄的人,怎么在她心里就这么脆弱不堪?
过了半晌,他冲着任非笑了笑,“不。”
“你骗我。”任非一皱眉头。
“恩?”殷奕不解。
“你也危险是不是?你回答我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殷奕脸上笑意更浓,一把抓住任非的手腕,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危不危险?”他胸腔震动发出的呜呜声,震的任非有些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