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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站在一棵白果树下,俏生生的身影,硌得他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让他体会出这一次的艳遇,不同以往。翰林按察副使大人打开折扇,慢慢地扇,想平息自己的紧张情绪,结果却把心火扇得越来越旺。扇面上的牡丹花在风里像活过来了似的,一次又一次地、不厌其烦地重复开放。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挨近了女子的身子。她身上的味道难以形容,也难以混淆。她的头发辫成一根辫子,垂在身后,昭示着自己待字闺中的身份。两只白嫩的耳朵,像玲珑的蘑菇,生在黑色的发丝边上。
来自汉城府的年轻人被一种病抓住了,虚弱得直想变成那件薄薄的衣衫,贴到她的肌肤上去。
这时,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她轻飘飘的这一笑,把某种尖利扎进了翰林按察副使大人的胸口中去。让他心疼得浑身麻木。他痴痴地凝望着她,好半天没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用一根指头朝他们的前方明确地指点了一下。
前方有一株桃树,枝干一半生着翠绿的枝叶,一半被雷电劈得已经枯死了。在最粗的一截枯枝上,盘着一条茶杯口粗细的蛇,蛇身上密布着纵横交错的线条,五颜六色,盘成一个鲜艳的蒲团。蛇头从蒲团上高挑出来,蛇颈上的一块红色,形状好似两朵并蒂的花。
蛇与他们僵持着,时间变得和心跳声一样点点滴滴。两只蛇眼一动不动,只有蛇信子倏忽进出,发出咻咻的细响,似乎是在诡笑。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的手被人抓住。他在惊恐之中,思想的一丝游丝提醒他,他的手寒凉如冰,而她的手滑软如丝。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蛇如彩练,忽然凌空抖开,在树梢上盘迥了一回,飞掠而去。树叶哗啦哗啦地吵了一阵子,又复归于平静。翰林按察副使大人的精神从身体里游离出去——事后他无论如何回想不起自己是如何从树林中回到谷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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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翰林按察副使大人(2)
谷场上的歌舞重现在翰林按察副使大人的眼前:一群未婚的青年男女组成两个圆圈在跳“江江水月来”舞。男人在外,女子在内,两个圈子的人流呈相反的方向旋转,跳一跳,顿一顿,停顿时男女两两搭配着,勾肩搭背,挺胸踢腿,女子们的长裙舒展成一个个扇面般的圆弧形。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缓过神儿来,发现女子已经杳无踪迹。他抻着脖子在人群中找了半天,最后失望地用手抚住额头,手心中的气味儿让他差点跳起来,一股异香正顺着他的呼吸深入到他的肺腑深处。
彩蛇如影随形,跟着翰林按察副使大人,他在自己的驿馆里,夜不能寐。一闭上眼,彩蛇便拿出种种妖娆姿态缠上他的身。他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凝视着深蓝色的夜空,星光慌乱地闪烁着,像形迹模糊的花朵开了谢谢了又开。几天后,他的眼角生满了眼眵,这种揩之不净的分泌物快要让翰林按察副使大人发疯了。他在总管的指引下,到南原府最负盛名的药师李奎景那里去求医。
“药师到山里炼丹去了。”一个黯然神伤的妇人告诉他,她用木棰捶打着木槽里刚蒸熟的糯米,糯米粒圆滚滚的,从亮白中透出一股清澈的绿意,这是南原府东边一个叫水坪的村子里特产的碧米。名叫银吉的妇人似乎带着很大的气,打打糕的动作幅度很大。
“上个月来了一个道士,白眉毛白胡子,和药师没黑没白地呆了三天,炼丹啦成仙啦把药师弄昏了头,他扔下药铺随着那个邪魔歪道进山了,连句告别的话都没留下。”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没有立即离开,药铺前面种着的一块菖蒲田,或者是眼前新蒸熟的碧米的香气,让他产生了在端午节后十分难得的清爽感。他四下打量着,药铺门口放着一只敞口草筐,里面插着一大束已经变干的艾蒿,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儿正从艾蒿中间散发出来。
银吉打好打糕,用刀把它割成小块,放进铺了桃花花瓣的白瓷盘里面。瓷盘的白和打糕的绿白中间,醒目地衬着花瓣的桃红。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翰林按察副使大人问银吉。
“——药师的女儿也——”
“她在哪里?”
“她不是药师,”银吉的动作停了下来,“帮不上您什么忙——”
“我问你她在哪里?”翰林按察副使大人加重了语气。
银吉盯着翰林按察副使大人,在他身后,府邸总管冲她拼命摆手,她叹了口气,回身指着桃林中的一条小路说,“一直往前走就行了,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药师女儿帮不上您的忙。”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走进一片桃林中间,桃花灿烂,映着头顶上的艳阳,他的眼皮好像烧着了似的,痛得钻心。突然间,仿佛有一盆凉水当头泼下,他在桃林尽处停下了脚步。
几片阔大的芭蕉叶子铺在地上,那股子碧绿仿佛把深井里的水舀出来在地面上摊出了形状,药师的女儿白衣白裙,头上包着一块绿色的布巾,坐在芭蕉叶上用铜杵在铜罐里炮制着药末。她看到走到近前的翰林按察副使大人,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的心狂跳着,眼前一片明媚。
“端午节那天我们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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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女儿静静地望着他。
“见到你以后,我的眼睛就坏了。
药师女儿垂下眼帘。
“那条蛇让我受了点儿惊吓,你帮了我的忙。”翰林按察副使大人蹲下身子,脸孔朝药师女儿探过去,他示意她看自己的眼睛,“我想让你帮我治疗这里面的病症。”
药师的女儿摇摇头,“我不是药师。”
“你是。”翰林按察副使大人微笑着说,“你的眼睛看着我时,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了。”
“您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药师女儿的脸上飞起一片桃红,她的羞涩使得身上的香气变得浓郁起来,她把铜杵用力甩在铜罐里,“您如此轻薄,不怕玷污了身份?!”
药师女儿起身离开时,衣带在翰林按察副使大人的脸颊上拂过,宛若花阁里的女子调情时,轻拍在男人脸上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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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香榭(1)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从药铺返回官邸的路上,疼痛又回到他的眼睛里。他勒住缰绳,回头望着在桃林掩映下的药铺。他觉得,是从那几间房子里发出的香气使得桃花分外夺目,西天霞光似锦。
香榭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来药铺问病的第二天早晨,银吉听见房外的声响,她披衣出门,被雾气弥漫下的场景惊呆了。
药师女儿显然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已经站了一会儿了,她们看着几十个工匠用木料把院子里堆满,而更多的东西正源源不断地涌来。
“我早就猜到会出乱子——”
当时正逢开市,南原府既不缺少手艺出众的工匠,也不缺少美观耐用的材料。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把手艺出色的工匠全部招募了来,一些插完秧后暂时没多少活儿干的农民也被雇佣来做短工,半天的功夫,他们就把药铺后面的桃林砍伐干净了。
那片被砍伐的桃林是银吉永远的伤口。
“多少年的老树了,”她对我说,有时候跺跺脚,有时候指指屋顶,“春天开花的时候,漫天漫地,就像着了场大火似的,结的桃子样子丑,可味道才好呢,咬一口,满嘴里水水的香甜。那天我走的时候树还站着,树叶唱歌儿似地哗哗响,等我买米买菜回来,遍地的树东一棵西一棵地躺在这里,树枝上结满了小毛桃儿,造孽啊。”
银吉泪水汪汪,我拿了布帕给她。
“我去找翰林按察副使大人理论,他一直坐在马车里面监工,我说,‘您这位大人,那些树规规矩矩地站着,犯了什么重罪您要斩尽杀绝?!’
“他拿我的话当耳边风,扇子摇啊摇的。我说,‘你以为树里的神仙是好得罪的吗?!我们走着瞧吧。’”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拍拍地板,“那些树根现在还活在下面呢。”
“春香,”银吉破啼而笑,“你就像你的外公一样。是神仙胎,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不光砍了桃林,他连旧药铺的五间草屋也不放过,他嫌泥坯的房子拆起来漫天漫地的灰尘,想一把火烧它个干净利落。
“真把我气疯了,那些工匠还说风凉话呢,说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要住进王宫里面了。我拿了把菜刀出来,把那些狗崽子帮工砍得满地跳脚。
“翰林按察使大人亲自出马,对我说,去了旧的,才有新的。我说:‘谁稀罕你的新屋子?就算这是一摊烂泥,我看你们谁敢动一指头?!’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不高兴了,脸拉得老长,他说药师进山去了,还留着这几间破药铺干什么呢?我说,你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难道从来没见过鸟从巢里飞走,还会再飞回来的?!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摆出官架子来,问我,你又算药师的什么人呢?我才不怕他呢,我说,我跟您一样,是没名没份地闯进这个家里来的人啊。
“我们闹得脸红脖子粗的,看他生气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把我送进大牢里似的。后来还是你母亲出面,他才高抬了贵手。”
药铺和药铺前面的一块菖蒲田被完整地保留下来,成为宅邸“用”字形体系中的中间部分,它们的四周被高大的青瓦房环绕着。新旧房间是靠着木廊台连成一体的。它们从每个房间里延续出来,比地面高出半个人高。
香榭建好后,翰林按察副使大人把他的一部分生活用品搬了过来,四个仆从也跟来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在新居的日子,他每天坐在木廊台上读书,或者盘膝静坐,看庭院中的木槿花朝开暮落。
药师女儿却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生活,药铺被新房子围住了,她自己也总在一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那目光仿佛透明的绳索缠绕着她,一天比一天捆得她喘不过气来。
“如今可好了,”银吉说,“全南原府的人张开嘴要么吃饭喝水,要么就是说你们的闲话。”
药师女儿笑了。
“女孩儿家的名声是天大的事情,”银吉瞪了药师女儿一眼,“哭都来不及,你还笑?”
“不然又如何呢?”药师女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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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香榭(2)
“他是有家室的,”银吉也叹了口气,“听说是个什么大人的女婿——”
有一天夜里药师女儿穿过木廊台,在湿凉的夜雾中走向对面的房间。
翰林按察副使大人拉开拉门,轻摇折扇,面带笑容。
“我想来告诉您,我憎恨您。”药师女儿被他的微笑刺痛了,“您用您的权势,还有这些房子侮辱了我。”
“精致的盒子才能拿来盛放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