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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样子美得无依,丽得无端,还有一股内蕴的媚,还有一种外色的傲,交揉在一起,使她在看来是那么疲乏那么无力的时候,看去仍是那么动人漂亮。
老人突然地笑了起来,英声干巴巴的,“叫什么名字?”他的语音试探着,但一个农夫用锄头给一条蚯蚓猛然砸了一下,再停下来,看它死了没有。他的语音也是干干的。
“冰三家”。
女子回答,依然无力,柔弱得像心都碎了。
她看来似只是疲乏,并无害怕。好信她是一只蝴蝶、因为太过倦乏,所以连飞也失去力量。
“犯了什么事来这里?”老人好整以暇的问,他一句一句的问,像把陷阱一寸一寸的张开、收紧。
“我也不知道。”冰三家微弱的说。
“不知道?”苍老的人扬起了一只眉毛,“你再想一想。”
“我平生不犯事,也不犯法,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冰三家悲哀的说。
“哦!嘿!”苍老的人知道自己该发怒了,他便发怒了。“你再仔细想一想:让我来帮你想一想吧,来人啊,先把他请上‘仙女献桃’。”
那几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有几条麻绳。架上、本上、绳上,都沾着凝结的赭块。
冰三家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于,绑在来上,麻绳深深地吸着她的肌肤,几个男人把她的身子翻来覆去的绑着,像对付一只螃蟹,然后又把她这样悬挂着,像一只给剥了皮的青蛙。
冰三家一旦上了架子,架子上黏着的两三只苍蝇,立即就飞了起来,绕绕着,有时停在冰三家白玉似的耳上,有时停在她白玉似的鼻上,好像要以它们的侵袭来试验人的耐性,冰三家索性闭上了眼睛。
地睫毛很长,就算是那么困乏却仍那么美。
(她仍像是一只给钉住了的蝴蝶,就算有翅膀也无力去飞。)
然而外边还是有星光。
在她回前不远,还有几丛花。
可能那都不是开在野地里的花,所以拼了命不顾一切的美着,美得一阵也是美。
7.虎头·斧头·苦头
“冰三家?她不是叶红的女人吗”
“正是……好像是吧?”
“她给逮了进来,叶红知道吗?”
“你问我我问谁?”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准备救人哪!”
“先听听她是犯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好呀。”
这是王虚空和丁三通偷偷以“蚁语传音”的对话。
“你现在有没有清醒一些了”苍老的人问她,很和气的样子,“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冰三家摇了摇头。
“很好,”苍老的人如鹰爪般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右乳,用力一扯,嘶的一声,一片衣衫,自右乳到腰腹都给撕了下来,露出雪玉一般的身子。盛雪玉杯般的右乳,冒起了几条红纹,很快的转成了淤紫色。雪上红艳,傲慢面弱小的怒挺着。
冰三家闷哼一声。
没有惊呼。
火光照在袒裸的肤上会惊起一阵羞辱的痛。
“怎样?有没有话说?”苍老的人说,“你是个好姑娘,所以我才要告诉你,我问你话,你就得要回答,而且还要大声,我不要看你点头,更不要看你摇头,要看,我就要看你这样冰清玉洁的一个姑娘爬着吃粪,你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冰三家的长睫毛里掉落了晶莹的泪。
“什么?”苍老的人悠然的说:“我听不到。”
“我明白了。”冰三家只好大声的说。
“嗯,”苍老的人这才有点满意,“那么,你是不是有话要告诉我?”
“……你们到底要我告诉你什么?”冰三家终于抽泣了起来。可是,她全身的肌肤都给扎在架子上,几乎没有一块肌骨能经得起就算只是哭泣那么细微的抽搐。每哭一下,就刺痛得泪如泉涌,而且,以这样的姿势裸露了半边胸脯,更是一种极点的羞耻。
“冰三家,你又来不老实啰,”苍老的人悠闲的踱着步,忽然凑近冰三家的面颊,以跟一个小童说话的口吻道,“也好,我就帮帮你吧……你认识过一些逆党吗?”
“不认识。”
“你跟一些反贼可有往来?”
“没有。”
——叶红这个人,你、认、识、吗——?”
冰三家立即静了。
连星光和她的睫毛都不再颤动。
“你不回答,一定是因为天气太闷热了;”苍老的人说,“要不要我再给你凉快凉快?”
“认识。”
“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我看是阴谋造反,以世家名目避人耳目吧!”苍老的人看着又飞来几只苍蝇,停在冰三家白玉似的脸靥上,仿佛觉得那是饶有兴味的事儿,“听说你跟他很熟?”
“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问你跟他是不是很熟。”
“……我认识他很久了。他一向对翩廷忠心耿耿,奇+書*網决不会做叛逆的事的——”
他几乎要用他那条灰色的舌头来舔冰三家那张白玉一般的粉颊:“你还是乖乖的把什么都招了吧,有你好处的!”
“没这样的事,”冰三家悲债的说,“你要我招什么!”
“哦!”苍老的人脸色一变,又把一只怪手,按在冰三家的左胸上。
冰三家咬着唇,闭上了眼,眼泪徐徐滑过皎洁的脸庞。
就在这时,有人大吼一声。
“狗娘养的!十七八刀我砍你!”
言随声落,人已动手。
出手的当然是丁三通。
王虚空也出了手。不过他忙着叱喝,总是比丁三通稍慢了一些。
他们已看不下去。
他们都忍无可忍。
——只不过,他们一向都不习惯“暗算”人;就算对方人多,或对手是卑鄙的人,他们都不喜欢“暗算”。
——不暗算人,不是对敌人的尊重,而是对自己的自重!
所以,他们是在极愤怒中出手。
就真是在如此愤怒中出手,也先咆哮了一声。
然后才发动了攻击。
按照道理,这种突然的攻袭,就算在出手之前大吼一声,也不易及时躲得开去。
用道理,以王虚空与丁三通的武功,要应付这一干在牢狱里才能作威作福的狱吏,决不是件难事。
照理,他们两大高手一齐出手,就算数不到龚侠怀,要救一个弱女子冰三家,是不可能办不到的事。
可惜世事变化,往往未必照理行事。
王虚空和丁三通正要出手的刹那之间,那苍老的人突然像一支箭一般,已射到丁三通身前,在丁三通一拳出击之际他也一拳击了出去。
丁三通一拳击了一个空他却一拳击中丁三通的鼻子。
了三通的鼻骨马上折裂。
丁三通不怕痛。
但他惊疑。
他自己击那一拳的时候,明明要击中对方的了,可是忽然一空,但击了个空。
——他肯定对方没有封,也没有格,没有闪,也没有躲,只是,突然“缩小”了。
——“缩”得像一个孩童那么小。
所以他那一拳才徒劳无功。
可是眼前明明是个已经苍老的人——怎么竟会突然变虚了孩童的身材?
在震诧之中,丁三通便着了对方一拳!
他仰天而倒,在他倒下去之际,已击倒了三个人。
三个想趁他倒地之际制住他的人,反而自己先倒了地。
——受伤的虎,毕竟不是几只小老鼠就可以摆布的!
血是腥、咸和甜的。
——尤其是自己的血,更是份外惊心特别红!
许是因为血水倒冲入喉,丁三通倒了一半,但神奇地弹跃了起来。
可是,这时际,至少有三四十人拥了进来。
这三四十人绝不是普通的狱卒,而是武林高手。
——怎么竟会有一大群武林高手,伺伏在这里?!
丁三通已不及细想。
他只有奋战。
他已血流披脸,但有更多的人在他拳下血流披脸。
他就像一头怒战中的狂马,且不能退后,且要追击。
他虽然狂怒,而且伤痛,但出手依然很有分寸:
——这儿是牢狱。
——这些人很可能是官差。
——虽然很多官差执法不公,无疑都十分该死,但并非个个官差都如是!
——他不想杀尽责执行公事的官差;除非是像“新四大名捕”或“苍老的人”那一种败类!
所以,丁三通虽在狂愤之中,但他只伤人,不杀人!
他只后悔一件事:因为要溜进监狱来而不为人所觉,自己没把阔斧带来!
没有丁斧,自己的武功至少要减了三至四成!
——此时此境,只怕没有带刀来的王虚空也是这样想的吧?
丁三通勇奋地对掩扑上来的人反击,还击,像一头裂了脸的老虎,但仍是因为没了斧头,而吃尽了苦头!
他只希望王虚空那儿会比他好一些。
因为他不怕那些拥进来的高手。
——就算他现在已受了伤,这些人也未必拿得他下!
使他唯一感到压力的:是那苍老的人。
那人一直旁观,然后,一抓着时机、空隙、破绽,那怕是闪电般的刹那间,他也能在这霎瞬之间展开了要命的袭击!
这要命的人攻击很要命。
他们对骨骼很有兴趣。
他已发作七次攻袭。
他已拗断了丁三通左手一只无名指的指骨,踩断了丁三通右脚尾趾趾骨,还扯裂了丁三通左耳耳骨——这还不包括他一上阵就打断了了三通的鼻骨!
了三通当然也对他作出狠命的还击!
但没有用。
他一反击,对方就“缩”了。
有时候,“缩”得像一头狗那么小;有时候,“缩”得就似一张碟子那么薄,有时候,“缩”就像一只苍蝇那么轻;有时候,“缩”得像一支毛笔那么细。
这种“缩”比“杀”可怕!
——直如一个隐形的人对你发动攻击!
丁三通从未见过这种“招法”。
但他听说过这种“武功”。
——这是魔家的“寸地存身法”!
如果他所遇的便是正派人士闻名丧胆、魂飞魄骰的“寸地存身大法”、那么,他所遇上的但是:本来横行黑道后来给招揽入朝廷史相爷门下执行铲除异已、而官位文做得最高的:
——白大帝!
丁三通现在只有一个希望。
他希望王虚空的境遇得要比他好些——
至少,千万,不要,遇上另一个可怕煞星:
——大不慈悲!
激战中,丁三通已汗流如雨。
汗混和了血,他的脸就是血和汗。
他本来到这地方来就是要为龚侠怀流汗的。
——可是现在连龚侠怀的影子都还没见着,他已流了血,而且,好像还要继续的流下去。
他当然不知道,比起日后为这件事要流的血,这只算是汗。
——而且只是第一滴汗。
8.好大的空!
高手不断的掩进来,进,是早有安排的,退,也是极有秩序的:就算结击倒了,也立时有人换上。
这些人的服饰,绝不是狱卒、牢子、节级。
他们显然是一早就伺伏在这里。
一切都早有预谋。
冰三家艰辛的、述惆的、也无力地抬起了头:她设想到会有人来救她。
她开始以为是叶红来救他。
——可是她知道叶红还不知道她是在一个暗夜里,给人逮去了:递她的人,自然会让所有目睹的人都不敢声张,如此他们才能为所欲为。
他并不认识这两名汉子。
她只知道这两名汉子不但只怕数不了他,恐怕还救不了自己!
王虚空这边所遇的危,则要比丁三通遇上的还要凶险!
凶险得多了!
他面对的只有一个对手。
一个空。
一个好大的空!
——可怕的空!
世上最高明的战术,当然就是不战而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