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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门内,数十名弟子垂头丧气,胆战心惊地站在大厅里挨训,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时一向慈眉善目的掌门人竟会这样大光其火,暴跳如雷。
“大师兄!”姚枫走上一步劝道,“你也别怪他们了。飘尘仙宫的所在之地十分隐秘,我查了很久也没有线索,他们一时之间又哪里找得到?这事急不来的!”
“急不来?我能不急吗?”蔺长春青筋暴突地吼道,“涵儿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你们这样慢慢、慢慢地找,等找到,他早成了一具尸体了!”
“大师兄!”姚枫踌躇着道,“恕我直言,涵侄纵然还活着,恐怕也不会让你找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蔺长春眯起眼眸冷睨着他。
看了看蔺长春的脸色,姚枫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你想,那天晚上,我们原本计划好了要用姓白的诱捕冷清秋那妖女,可涵侄偏就抢先一步去了石牢,他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本可一举毙了那妖女,可他却不顾性命地替她挡了一掌……”
“你的意思是,他本就是为了暗助那妖女而去,最后被她带走,也是他心甘情愿的?”蔺长春立时拉长了脸。
“大师兄,我只是据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姚枫低下了头,“有没有道理,相信你心里有数!”
“这……应该不会吧?他去石牢,也许只是想审问那姓白的小子,至于替那妖女挡了一掌,应该只是一时冲动,她毕竟是他深爱过的人,你知道他一向很重感情的!这件事,不可能是有预谋的!不,这绝对不可能!”蔺长春双眉紧锁,连连摆手,似是努力要说服自己。
“大师兄,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随你吧!”姚枫只得苦笑。
蔺长春不再理会他,板着脸回头,对噤若寒蝉的众弟子发话道:“行了,不管怎样,你们给我继续找!还有,把那些和我们结盟的门派也调动起来一起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要知道涵儿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众人领命而去后,蔺长春低低地冷笑了一声,用一种可称之为刻毒的语气低喃道:“冷清秋,你等着,若是涵儿真有个三长两短,不把飘尘仙宫夷为平地,老夫誓不为人!”
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转身,把目光射向了屋角:“现在,我们接着来讨论刚才的话题吧。或许……我们该问问你的好徒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蜷缩在屋角里的是面色苍白,神情呆滞的陶晟,自亲眼看着浑身是血的蔺宇涵被清秋带走后,他整个人都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原本,他眼中的蔺宇涵是冷酷、固执而又不通情理的,这让他很气愤也很失望,然而,当他那位曾撂下多少狠话的大师兄在清秋的挟持中挣扎着起身,斩钉截铁地对他说出“放手”二字时,他的世界顷刻间黑白颠倒,是非全乱。
他到底是恨她还是爱她?所有的事情到底是谁对谁错?他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思绪一片混乱的陶晟根本没听到蔺长春的话,更没注意到对方说这话时阴鸷可怕的目光,但姚枫注意到了,霎时间惊惶地变了脸色。
“大师兄!”他慌忙踏上一步将徒儿护在身后,“晟儿他还是个孩子,他哪里知道什么……”
“是吗?”蔺长春毫无笑意地勾了勾唇角,“他和涵儿,还有冷清秋那妖女,三人从小感情就很好,如果涵儿真背着我和那妖女有什么往来,他会不知道?还有,事发当晚,无极门总舵所有的弟子都在山上,怎么惟独他会在山脚下和他们碰上?他下山干什么去了?那个偷袭我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嗯?”
他的一连串质问听得姚枫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他这徒儿的性情单纯得就如一张白纸,跟什么阴谋阳谋之类的统统沾不上边,他是可以肯定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望极春愁(二)
问题是,他曾听陶晟私下表示过,不相信清秋会毒杀逍遥子,尽管自己告诫过他这话绝对不能到处乱说,但谁知道,这天真的孩子有没有在蔺长春面前露出过口风呢?如果有,那么以蔺长春的疑心病之重,这已是足以致命的“罪证”了。
“大师兄……”他慌乱地看着蔺长春,颤抖的语声软弱得近乎哀求,“我用项上人头担保,晟儿不会和这些事情有关!求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对他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至今没有成家,膝下无儿无女,就他这么一个徒弟……”
过度的恐惧让他语无伦次,说到最后已是几乎掉下泪来,然而,蔺长春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改变,牢牢钉在陶晟身上的目光反倒越来越是阴森可怖。
看着浑身散发出迫人寒气的蔺长春,姚枫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绝望地瘫坐在了地上……
* * * * *
这天一早,清秋右手端着个药碗,左手提着一摞瓶瓶罐罐以及包扎用的布带等物来到了蔺宇涵房里。
“刚煎好的汤药还烫着,稍微放一会儿再喝。我先帮你换外伤的药,好吗?”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她款款走向床边俯身低语。
“秋妹,又这么早就起床了?”蔺宇涵仰首,心疼地看着她布满红丝的双眼,“你这几天都没睡好,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我已经好多了,有海棠和小翠她们照应着就可以了!”
“不!”清秋在床沿上坐下,固执地望着她,“我不累,我就是想自己照顾你嘛!”
蔺宇涵对她的脾气可说是了如指掌,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想要拒绝也不可能了。“那好吧!”微笑点头,他的眸中透出了幸福的暖意。
清秋回以一笑,随即小心翼翼地扶他坐起,解开他的衣衫,又把缠在他腰间的布带一圈一圈卸了下来。当那个如铜钱般大小,兀自泛着红的伤口完全暴露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的心一抖,整个人蓦然僵住。
“秋妹……”看出她的心思,蔺宇涵忙伸出手去,轻握住了她颤抖的玉腕,“都过去了,别这样好吗?我看了会难受的……”
“事情或许过去了,可在我心里……过不去!”自责地咬了咬唇,清秋的明眸无措地忽闪着,泪水在眼眶中悄然打转,“我怎么可以伤你这么深,怎么可以……”
“秋妹!”
不顾蔺宇涵的抗议,沉浸在沮丧情绪中的清秋继续哽咽着说了下去:“我曾经自以为很爱你,可事实上,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就只会伤害你!韩大小姐一定比我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多了是不是?她虽然不懂武功,可是你在松林里和白大哥交手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肯自己先走,还动手帮你,比起她对你的好,我真是……”
越来越低的声音被吞没在一声饮泣里。
蔺宇涵诧异怔了怔,蓦然回神时,他禁不住有些促狭地笑了:“秋妹,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
“嗯?”
清秋娇躯一震,霎时间满面飞红,正无地自容地想否认,蔺宇涵已抬手轻点住了她的唇瓣:“听我说!你误会了,我跟仙儿,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她只是我的义妹而已。而且,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真的?”清秋扬起羽睫,眼底情不自禁地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当然!”蔺宇涵深深凝眸,收起了笑意的面庞上满是诚挚之色,“我对你的心意,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这辈子……我只认定我的秋妹!只要……”
他嘴角一颤,目光忽然显得有些苦涩:“你不嫌弃我有个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爹爹,也不怪我,当年间接害了二师叔的性命,又累得二师婶郁郁而终……”
“涵哥哥!”清秋哽咽地拧起了秀眉,“别说了,那不是你的错。这些年你有多难,多累,我都知道,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太多太多了!以后,不许你再责怪自己,更不许你看轻自己!”
“秋妹!”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蔺宇涵心头一热,顿时情难自已地将她揽入怀中,颤声道,“谢谢……谢谢你!我一定……会用一生来补偿你所失去的一切!”话音未落,他已是热泪盈眶。
“不要说什么补偿,你从来都不欠我的,是我太不懂你的心,让你受委屈了!我只想从现在开始,重新好好地去爱你!”倚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清秋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这一刻,他们仿佛找回了热恋时的感觉,甚至比那时更醉人,更甜蜜。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在眩然如醉的梦境中多沉醉一会儿,门外已经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连串令人扫兴的大呼小叫。
“宫主!宫主!”砰然推门声中,小翠火烧火燎地跑了进来,眼前的情景让她蓦然一愣,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屋里的两人顿时大感尴尬地分开。清秋匆匆拭去眼角的泪水,定了定神回头问道:“小翠,出什么事了?”
小翠噘了噘嘴,瞟向蔺宇涵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不快,随即转向清秋急声道:“宫主,翠微阁那边,白护法和莫护法正闹得不可开交,各位堂主都拿他们没辙,您快去看看吧!”
“闹?”清秋面露诧色地道,“他们闹什么?”
“那个……”小翠抓了抓头皮,艰涩地解释道,”白护法说,他这次擅自出宫对付蔺公子,结果害得宫主身陷险地,还被诬陷毒杀无极门弟子,落下了让蔺长春对付仙宫的口实。他身为护法,却知法犯法,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很不应该,为了维护宫规的威严,他要掌刑弟子处自己鞭刑!”
“开什么玩笑?”清秋“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的伤还没好透呢,怎么能……”
“就是啊!”小翠颇有同感地点头,“莫护法也是这么说。再说宫主您都没意见,他干吗这么认真呢?可白护法偏就不依!后来莫护法急了,就说之前宫主不许大伙儿擅出宫门一步,可她还是带了人出去,这也是犯了宫规,要罚一起罚,说着就去抢那鞭子,白护法又去拦她,这么一来一去的,两个人闹得都快打起来了!”
“真是的!”满腹懊恼地看了看那些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包扎用品以及桌上那碗纹丝未动的汤药,清秋不禁顿足埋怨道,“他们两个都是宫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就这么不理智呢?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秋妹,你去吧,这里不是还有小翠姑娘吗?”蔺宇涵了然地轻推她。
“也只有这样了!”清秋无奈地点了点头,“那你吃了药好好休息,晚些我再过来。”
温柔一笑,她替蔺宇涵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又对小翠道了声,“好好照看着!”说罢便收拾了凌乱了心情,在蔺宇涵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匆匆走了出去。
* * * * *
来到翠微阁的时候,眼前的情景绝对比清秋所能想象到的还要糟糕,“打”起来的何止是白天武和莫红绡二人,上前劝解的各堂堂主也都搅和进去,一大群人扭作了一团。
“全都给我住手!”
一声含愠的清叱中,清秋绷着脸疾步而入。
众人闻声一怔,随即各自退开,纷纷躬身行礼道:“参见宫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清秋秀眉紧蹙地环视了他们一眼,“还嫌眼下的情形不够乱是吗?照你们这样,哪里还用得着蔺长春来对付我们,干脆我们自己先打个同归于尽好了!”
自继任宫主以来,她对属下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几曾如此声色俱厉地训斥过他们。此时,众人都被她的气势慑住,一时间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宫主,不关他们的事!”白天武突然涩声打破了沉默,“他们只是好心劝架而已,所有的事情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