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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宁愿枯坐到天明。
月慕白坐在幽幽灯影里,静静看兰溪,读懂她面上每一缕细微神色。
他便温柔地笑了,微微垂了垂头,然后缓缓说,“兰溪,什么时候可以不必再与我这样客气?我在想,也许只有我们正式完婚了,你才会放下对我的客套,是不是?”
“哦?”兰溪惊得怔住。
月慕白笑得宛如夜色中静静绽放的白色昙花,风雅生色、清美绝伦,“今天你不在的时候,社区的大姐来家访,转弯抹角地询问小花儿的事情。”
月慕白抬眼望兰溪,“小花儿出生在欧洲,可是你不希望小花儿落籍在欧洲,你坚持他是中国人,要回来落户口。我也支持你这样做,可是我们都忘了国内的政策不同,小花儿的归来让社区的工作人员绷紧了神经。”
兰溪明白了,咬唇点头。
管计生的工作人员肯定担心你这个是计划外怀孕,或者是非婚生子,一旦是这样的话会给人家的政绩带来瑕疵。
月慕白看着兰溪的表情,伸手握住兰溪的手腕,“月家始终是重脸面的人家,这样被社区几次三番委婉地追问,父亲和母亲的面上也很有些过不去……”
“今天下午母亲也与我宛转谈起了我们的婚事——兰溪我们结婚吧?”
“月老师???”兰溪愕在灯影里,盯着月慕白,失去语言的能力。
其实遇见今天的情形,她并不是全无思想准备。自从她为了给月慕白及时手术,而不得不自报是月慕白未婚妻的身份起,她就隐约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月慕白从麻醉中醒来,他身边的护士们就一口一个未婚妻地对月慕白称呼她,于是月慕白便也会这样认定了。
更何况,此时还有了小花儿……
只是就算再有思想准备,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眼前,兰溪还是乱了方寸。
无论是直接的点头,或者是摇头,都不是最好的办法——若是点头便等于要亲手掐死自己,可是如果直接拒绝,那小花儿又该怎么办?
小哲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尽管有丁雨这样强势的母亲,尽管有丁雨拼尽了全力的保护,可是那个孩子还是要小小年纪就要独自面对社会的偏见、人心的冷暖——没有合法的父亲,不是孩子自己的错,可是旁人却要将这种痛苦都强加到小孩子的肩上来。
她不能让小花儿也遭受这样的命运。
“兰溪,你不愿意么?”
月慕白坐在幽暗里垂下头去,他的手指在灯影里显得越发苍白而瘦削,骨节毕现,“或者,兰溪你是怪我这样仓促地就向你求婚?怪我没能给你一个更浪漫的求婚仪式?”
月慕白扬起头来,面上忽地涌起光芒,带着孩子般的笑意,“我希望是后者。兰溪,如果只是后者的话,那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去做好准备。”
他面上的光芒那么灿烂,他的笑击穿了他一直以来的儒雅形象,兰溪知道他是真的渴望是这样的。
兰溪垂下头去,用力吸了口气,“月老师您听我说,时间已经很晚了,而且我今晚跟我爹还拌了两句嘴,心情有点不好。您这么忽然跟我说起这件事,我有点转不过神儿来。”
“原来是这样。”月慕白笑了,手指迟疑了下,却还是从兰溪的手腕上滑上兰溪的手,握紧兰溪的手指。
他的指尖微凉,似有轻颤,“兰溪你怎么跟伯父拌嘴了啊。以后别这样了,伯父的身子你也知道,他多年饮酒下来,此时血压各方面都有问题,你让他太过激动的话,是很危险的。”
月慕白见兰溪没有扯开手去,便笑得更孩子气起来,“不如这样,日后你再心里有不开心,就提前都跟我吼出来。吼完了心情好了,你再去见伯父去。”
兰溪好想流泪。
刚刚之前不久,月明楼站在夜色里,仿佛披了一身的玄黑冲她吼,说她爹是“该死的人”;
而眼前的月慕白却记挂着爹的身子,软语劝说她。
她不想做这样的对比,可是这样的对比却总是这样自行撞到她眼前来,让她闪躲不及。
兰溪用力吸了口气,“月老师难道你不恨我爹吗?”兰溪小心地问,“毕竟当年我爹也因为那场车祸要负责任……”
月慕白想了想,指尖撑着眉角微笑,“我恨过。”
“就像我当年也恨过我大哥一样。人这一辈子时间这样长,对一个人的观感怎么会始终不变呢?我也埋怨过我大哥,但是这埋怨不影响我对我大哥的敬爱;对伯父也是如此吧。”
月慕白抬眼定定望着兰溪的眼睛,“对我来说,杜钰洲不仅仅是与车祸有关的人,他更重要的身份是——我唯一爱着的那个女人的生身父亲。”
“为了他后面这个身份,我愿意放弃他前面那个身份的所有负面记忆。我只感谢他,将我爱的兰溪带到人间,为此我愿意放手所有。”
“兰溪,我月慕白余生,只要你的爱;我愿意为了你的这份爱,而放弃所有的恨。兰溪你会成全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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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第二更。】
17、离 乱(②更)
陈志才的案件因为牵扯巨大,被媒体称为“鹏城反腐第一案”。这样的案件的审理,过程中不断出现各种变数:或者是新的证人与证据的出现,或者是毫无预兆的当庭改口,甚至连精神状况的突发情形等等都频发出现……这些都注定了这一案件的审理会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而省纪委,甚至是中央纪委这次是摆明了立场,纪委官员几次出来说过话,声称要将这一案件办成铁案,办成鹏城反腐案的典范,一定要深挖到底,打黑除恶绝不手软。
官员腐败,除了官场上的勾连之外,一定还会涉及到官商勾结、利益交换,甚至还有官员与黑恶势力之间的联手……于是一时间整个鹏城的政、商两界,甚至是道儿上的,无不人人自危,深恐自己被牵扯进来。
月集团因为被裹挟在漩涡中心里,于是股价因此案而受到巨大影响,连续几天的跌停,之后又是多日的阴线拉下来,公司的资产在无形中蒸发了惊人的数字。
这样一来,月集团内部人心自然乱了。股东不安,上下游的合作方都在观望,公司的各项经营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业内的明眼人都说,若是这个案子这样旷日持久地进行下去,到后来也许陈志才的刑罚还没定,月集团却先被拖垮了绯。
月集团董事会连续几天开会,大佬们都是愁容难展。心中并非没有应对之计,只是眼睛都瞄着坐在首席的月中天老爷子。
什么话说出来,老爷子肯听;什么话说了也白说,这些跟了月中天多年的老人儿自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月中天老爷子也是急火攻心,坐在首席上不停在咳嗽。郑明娥担心地立在老伴身后给老伴拍着背,却解决不了最重要的事搴。
董事会秘书忽然走进来凑到郑明娥耳边说了句什么,郑明娥就是一怔。坐在近处的几个老股东也听见了,便也都有点惊讶。
却不等郑明娥说什么,会议室的大门一开,月明楼双手插着裤袋,吊儿郎当走进来。看见满座的老人家盯着他看,还来了个童子军敬礼,“各位长辈最恨的人来了。”
月中天瞧见了便一皱眉,咳嗽着一拍桌子,“你不忙着庭审的事情,你到公司来做什么!”
这一场庭审不是只审判陈志才的,月明楼自己稍不小心自己也会崴进去。这个时候即便公司是重要的,可是月明楼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月中天老爷子亲自下令让月明楼专心忙着庭审的事情,将精力都放在收集有利证据以及当庭辩论的演练上去,不必管公司的事情。而月中天老爷子自己亲自拖着病体来坐镇公司,就是为了免除月明楼的后顾之忧。
可是这小子今天却还是来了公司,这是要来干什么?
月明楼向祖父躬身一礼,端正神色,望着众人,“其实今天,不肖子我就是来向大家鞠这一躬的。这么多年来,我月明楼始终不改年少轻狂的性子,在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上,与各位的顶撞、龃龉不断;失言失礼处更是不敢追溯……小子我衷心感谢各位长辈们不与我计较,一直扶助我至今。”
原本大家都以为月明楼这样直接冲进会议室来,怕又是要来找茬儿的,却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月中天却是目色一凝,“月明楼,你想要干什么!”
月明楼吸了口气,淡然一笑,“我只是来跟大家鞠这一躬,也是来向大家请辞总裁一职。”
“还有……”月明楼身在众人面前,却是隐秘一笑,仿佛这一笑只有他自己明白,“还有要拜托大家,无论继任我来管理公司的人是谁,请各位长辈念着小子我今天这一礼,请多多帮衬——便如当日忍着小子我的种种不是,一直扶助至今一样。”
月明楼说着再深深一礼,“拜托叔叔伯伯们了。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今儿就不起来了。”
大家都被惊住,看月明楼真的就那么身子呈90°地躬身着不肯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股东便也不忍地出声,“小楼你起来,有什么话什么事都好说。你爷爷还在这儿坐着呢,你爸爸走得又早,我们不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扶着,那我们还是人么?”
“那就请叔叔伯伯们也答应了小子的请求吧……”月明楼再坚持。
大家便也都叹息着点了头,“小楼有话好说,你这孩子今天何必这样。”
实则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只要将所有负面的东西都推到月明楼个人身上去,将他与公司切割,那么在商场上是可以来拯救月集团的。而且月明楼不在的话,自然还有月慕白在,公司的一切都不受影响,月家的地位也不受丝毫减损。
难点在于月明楼桀骜,大家都怕他自己不肯放弃公司;再者月中天老爷子怕也是护着孙子的,所以在座没人敢主动提出上述意见来。
但是没想到今天月明楼竟然会主动来向董事会请辞总裁职务,这孩子难得懂得弃车保帅。
更让大家有些纳罕的是,既然他的继任者注定非月慕白莫属,那么以他们叔侄曾经的龃龉,月明楼又何至于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行礼请托?
这怎么都有点奇怪啊。
不过大家就也顺水推舟了就是,反正日后总要跟着郑明娥一起来扶着月慕白的。到时候月明楼和月中天老爷子就也怪不得他们易主了,既然这是月明楼他自己今天鞠躬拜托的……
月明楼得着了应诺,这才朗然一笑起身。面上仿佛丝毫都没有对于庭审的担忧,而是一番少年意气风发,“那就谢各位了!”
众人皆不明白月明楼这是何意,可是几天后就传来消息:月明楼竟然推翻了前头的证言,将许多桩原本指向陈志才的金钱往来全都担了下来,说是他主动替陈志才付款,而陈志才并不知晓的!而这一切是他自己一意孤行,并未与公司管理层有过任何的商量,是他个人行为,而与公司无关。
月家的律师团大为震惊,回来将分析结果呈送到了月家二老的面前:月明楼这样莽撞的可能结果是,他也极有可能获刑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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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楼此举让月家上下一片大乱!
月家二老还得拼命保持冷静。如果他们两个再乱了,那么整个月家、月集团就更没办法收拾。
郑明娥想着想着便垂了泪,“你甭用这样的眼神瞅着我,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你以为我该高兴,你想说我终于赢了你了——你坚持要小楼,而我只信任小五,如今终究是小五成了……”
“可是现在小五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