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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英杰缓缓道:“他虽不义,你也不仁,可叹先师他老人家,一生高风亮节,义薄云天,竟然会收了你们这两个弟子……二师兄,你不要不服气,天道之行,对大恶大奸之辈,绝无宽容,你且拭目以待吧,包括铁海棠那个老儿在内,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司空远总算是不昧良知的人,听到这里,禁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有一句话我想问问你,”他打量着寇英杰道:“先师手里,真的有金鲤图那么一卷东西?”
寇英杰顿了一下,点头道:“不错。”
“那……”司空远睁大了眸子道:“在……在你手里?”
寇英杰又点点头,说道:“不错,在我手里。”
司空远显然万分激动,只是他却认识到面前的这个人,已非当年吴下阿蒙,休说下手夺到,似乎连动一下这个念头,也属不智。忽然他感觉到当年的行事非当,尤其是开罪这个人的不智之为,抚今思昔,顿时神采尽失。
他又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也许是错了……你回来的也正是时候了……白马山庄和白马门,都非得大力整顿,重新振作不可。这个责任,看起来,是非要落在你肩上不可了。”
寇英杰点点头道:“我正是因为这样才回来的。”
司空远苦笑道:“我久处安逸之身,已然荒疏了先师留下来的武功艺业,不过,只要今后有机会,我仍愿为师门效力!”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冷笑道:“你还信得过你这个二师兄么?”
“我信得过你!”寇英杰冷冰冰地道:“难得你还能深明大义。既然这样,我也就莫为已甚,你我的私恨从现在起一笔勾销。”
司空远惊得一惊,却又苦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寇英杰冷笑道:“那可要看二师兄是否言发于衷了。为师门未来着想,二师兄目前就该切实反省,金宝斋的买卖实在其次,要紧的是振兴武术,为我白马门打下未来不朽的根基。
二师兄如果真肯为师门效力,眼前正是时候,切莫再犹豫了。”
司空远感叹一声,道:“寇师弟,你这几句话,真有当头棒喝之势,为兄实在惭愧得很!”
寇英杰道:“这几日我下榻这里,正是在暗中观查。哼!请恕小弟言语放肆,二师兄你手下这些弟子,俱是绣花枕头,很难看见几个有作为的人,二师兄就该切实整顿,去芜存菁,先做到这一步,再思招考有志后学弟子,十年树人,及时振作,尚不为晚。”
司空远痛心地点头道:“好吧!我就这么做。只是三师弟,你却要助我一臂之力。”
寇英杰摇头道:“我只怕眼前无能为力,因为我这就要走!”
“要走,你上哪去?”
“白马山庄!”
“啊!”司空远显然一惊,道:“你这就要去找大师兄?太急了一点吧?”
寇英杰冷笑道:“眼前宇内二十四令,吃了我的大亏,必然图谋白马山庄更切,大师兄狼子野心,罔顾师门道义,铁海棠只要许以名分金钱,很可能双方一拍即合,小师妹目前又不在,我真担心山庄一旦沦入铁氏之手,势将面目全非,所以我非得先铁氏一步赶回师门不可。”
司空远面色一动,忽然道:“你说的不错,这件事确实延误不得,只是大师兄如今功力不弱,他私心极重,如今白马山庄的人,全都听他的使命,师弟你一个人能够应付么?”
寇英杰道:“我自信还能对付得了,且等我安定了白马山庄,再与二师兄共图大事吧。”说到这里,他倏地抱拳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告辞了,二师兄你好自为之!”
司空远红着脸道,“这就走么?且待我与你备酒饯行之后再走也不迟。”
寇英杰摇头道:“以后时间还长着呢,我走了。”说走就走,寇英杰转身步出亭外。
司空远忽然想起件事道:“寇师弟!”
寇英杰回身道:“二师兄有什么关照?”
司空远窘笑了一下道:“这些话其实我也不该多说……不过你似乎也应该知道,那就是小师妹……”
寇英杰一惊道:“小师妹怎么了?”
司空远上前几步,苦笑着道:“莫非你真的还不知道……小师妹她心里……”
寇英杰怔了一下,道:“她心里怎样?”
司空远似乎很不情愿说出这个事实,他苦笑道:“你还不知道?小师妹她一直都喜欢你……你走了不久,她也出走了,难道这两年以来,你们始终没有见过面?”
寇英杰摇摇头道:“何必还提这些?”说时,他脸上情不自禁地罩起一层痛苦,这是他心里最大的遗憾,也是最拿不起放不下的一个矛盾。
司空远一惊道:“你难道一直都没见过她?”
“见过了。”寇英杰道:“也许她就要回来了。”
司空远心里一动,寇英杰却抱了一下拳,苦笑道:“我走了,二师兄,你多偏劳了!”
言罢径自转身而去。
司空远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抚今追昔,真有说不出的感触伤怀。经过这一次的事件教训,他想到了很多,良知的涌现,使他立定了痛改前非的决心,决计好好振作一番,为师门尽些力量。
青青的山岗上,耸立着一座四角石亭。亭子里一僧一道两个老人正在对弈。一隅石座上,一个三十左右,身着宝蓝色儒衫,气宇昂扬的长身文士静坐一边,远远的在观棋。
一僧一道自然是相识的旧好,看来与那蓝衫文士并不相识。他们之间保持着自己的悠然,并不乐与交谈,所能听见的,只是黑白奔子,落在石桌上的叮叮细小声。
这局棋已下了三天。在一度鏖战之后,终于趋于安静,今日此刻即将要分出胜负。僧道双方,都显现得形色慎重,显然谁也不甘心输了这局棋,常常一颗棋子未落之前,思前想后要推敲个老半天。
难能的是那个蓝衫汉子,从第一天午后,他偶然地踏进了这座亭子,看见了这局棋,他立刻就着了迷,一直地看下去,历经三天,直到现在。
僧道固是弈中高手,那蓝衫文士显然也绝非弱者,否则的话,他不会看得这么起劲儿。
石亭耸立在白塔山巅,白塔寺在它的左侧十里之外,清水观却在它的右面十五里的对面岭上,临渊直下,是浩浩荡荡的黄河。自此鸟瞰整个的兰州城,清楚在眼,就连远处的皋兰山,再远的兴隆山,亦一目了然。
老和尚是自塔寺的方丈至明大师,老道长是清水观的观主无极子,二人同样属三清教,比邻而居,久之结为两好,却又同有一好——棋道,是以才有此三日棋会。
搁押下手中的这颗白子,至明大师呵呵一笑,频频摇头,说道:“败了,败了,牛鼻子这一手四角杀数好厉害,败了,败了……”
清水观主一只手捋着长须道:“三月前我输给你,心里老大的不服,经过一阵子苦思之后,终于找出了败给你的原因,这一次是专为报仇来的。”说罢仰头哈哈大笑,一时四山齐应,声势端的惊人。
道人看上去年约在七旬左右,一头长发散披肩头,和胸前银髯相映生趣,只是其人却是那般矮小,跌坐在石礅上,看过去只到至明和尚肩头,确实是太矮小了一点。
老和尚嘿嘿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牛鼻子你休要得意,三月之后,咱们再战一次,看看鹿死谁手。”
清水观主一声朗笑道:“好!我等着你的,随时候教!咱们这里可还有个证人。”说到这里转向一隅的那个蓝衫文士赫赫一笑,打了一个稽首,道:“这位相公请了。”
蓝衫文士含笑道:“道长请了。”边说,那文士遂即由石礅上站起,向着另一座上的老和尚深执一礼道:“老方丈别来无恙,一切可安好?”
和尚怔了一下,缓缓自石礅上站起,竖掌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莫非与贫僧曾经有过缘分么?”
蓝衫文士莞尔笑道:“大师父是贵人多忘事,三年前,小可在贵禅寺疗伤之际,幸赖大师与那位向元师傅惠予照顾,并承大师父施以妙手,大师父莫非忘怀了?”
至明和尚口中哦了一声,一双眸子大是惊讶,上前几步道:“无量佛,这么说,相公你是寇施主了?”
蓝衫文士一笑抱拳道:“不错,大师父总算想起来了。在下寇英杰,此次前来,正是专程向大师父与那位向元禅师谢恩而来。”
至明和尚啊哟一声,忙道:“不敢当。寇施主三年不见,此刻看来,却似脱骨换胎,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施主若不自行报名,贫僧是万万认不出来,奇哉!奇哉!”
一旁的清水观主呵呵笑道:“闹了半天,你们原来是旧相好。这就难怪了,老和尚,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至明和尚道:“怎是我和尚的不对?”
清水观主道:“这位寇相公远来是客,你和尚不但不予接待,却要人家连坐了三天的冷石头凳子,就连茶饭也是人家自理,岂非太不象话了!”
至明和尚呵呵笑道:“这么一说,果真是我的不对了。”
寇英杰笑道:“方丈太客气了,在下也是沉迷于二位的棋艺,也就忘记出声招呼了!”
“好说,好说!”清水观主道:“这么一说施主也是个大行家了。”
寇英杰微微一笑道:“行家称不上,不过昔日居住黄河时,与义兄闲中无聊,时常对弃,略窥堂奥而已。”
道人笑道:“这么一说,必是大行家了,改日当要向施主移棋就教一二了。”
至明大师笑道:“即以方才这局棋势论,施主你的意思如何?”
寇英杰道:“方丈与这位道长,堪称旗鼓相当,只是方丈一百二十四手打卦后,中押那一子,如改在右角第七格,则往后局势,或将大有不同。”
二人闻言,随即向棋抨上看去。
至明和尚看后,若有所思的道:“施主的意思是……”
寇英杰一笑道:“方丈可悟得‘一挺双进三带尾’之说,明乎此理,只怕这位道长想要赢这一局棋,可就要大费周折了!”
至明方丈神色一变,啊了一声,用手重重在石几上拍了一下道:“对!寇施主可真是一言中的,高明,高明极了!”
清水观主亦不禁面现稀罕的道:“啊呀呀……这么看起来,寇相公可真是大行家了,佩服,佩服!”
彼此相继落座之后,寇英杰道:“在下这一次来,看见贵寺的香火,似乎较之以前差的远了。”
老和尚长叹一声,苦笑道:“施主你可真称得上洞悉入微……唉!谁说不是。”
寇英杰道:“白马山庄的按月津贴,莫非也没有了?”
老和尚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道:“早没有了。原先玉小姐在的时候,尚还想到不时照顾一下,她一走,可就……”
一旁的清水观主笑骂道:“大和尚说话也不知惭愧,你还能靠人家一辈子么!”
至明和尚冷笑道:“牛鼻子知道什么,早先老庄主郭大王爷在的时候,交付给我们庙里一个任务,黄河北岸九十六户难民,皆由本寺便中接济,才会按月布施些银钱,白马山庄这一断了布施不要紧,可就苦了庙里了,如今九十六户难民,总算有五十户,已能自立,剩下的四十余户,本寺却不能断了接济!”
清水观主叹道:“这倒也难为了你。”
寇英杰点点头道:“方丈所说,俱是实情,在下这次前来,对于贵寺义行,探听得甚为清楚,河北的难民对于老方丈的长期按时接济,无不极口感戴,可见得公道自在人心!”
至明和尚苦着脸道:“就是因为这些难民太可怜了,老衲才放不下这个包袱。本年来,庙里香火不盛,寺僧自动发起,减食一餐,尽管这样,我们也没有断了对他们的接济,只是以后的情形……可就不得而知了!”一说到这些,老方丈那张脸可就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