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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沈亮君的妇人正向自己正面扑来,而铁小薇在背后的打法,也是绝不留情。与他迎战的虽是两个女人,可是却是他平生所仅见的女中魁首,使得他丝毫也不敢宽心大意。情急之中,他施了一招“风中黄叶”的身法,在一个疾转的快速势子里,把身子转了过来。可是铁小薇的这一手法,却是出奇的迥异奥妙,只见她那只递出的纤纤玉手一沉乍扬,美妙得象是一只打波的燕子一般,寇英杰只觉得肩上一阵子痛,已被对方扣了个结实。她尖尖的五指,似乎在一经触及对方肩上的同时,已穿破了寇英杰肩上衣服直刺肌肤。随着她的一声娇叱道:“去!”玉手一翻,寇英杰偌大的身躯,竟然又被摔了出去。
二楼船舱内那个蓝衫人,仍然是气势从容的坐在椅子上,铁孟能扶栏旁观,很有点不屑出手的感觉。
沈亮君原是打算独自擒下来人的,只是因为铁小薇的猝然插手,为了保持她的风度,也很有点退守旁观的意思,是以出手并不激烈。
寇英杰这一跤被摔得很重,以使他体会出这个铁小薇的功力惊人,内心真个又惊又愧,生恐再次受辱,当下足尖配合着十指,用力的在舱面上一点,“哧”的一声平窜而起,直向船尾射身而出。
身边听到铁小薇银铃般的一串笑声,寇英杰身子尚未落下,只觉得当空头上“呼”的一股劲风掠过,等到他足方站定,铁小薇显然又较他先了一步。双方脸对脸的打了个照面,铁小薇这才看清面前人,不禁霍地呆了一下:“是你——?”话声中,充满了惊诧,她原想出手的招式,也因为猝然发觉到来人是谁而犹豫着不发。反之,寇英杰求去心切,再加以两番失手受辱,心里早已包藏着无比怒火,忿怒中大吼一声,施展出一向甚少施展的“铁琵琶手”功力。在他的想象里,铁小薇的功力无疑比自己高出许多,是以才重手法相击,意图全力脱逃,哪里想到对方竟因为乍然发觉到是寇英杰时,已无意再出手为敌,如此一松一紧,就使寇英杰得手以逞。
铁小薇惊叫了一声,再想闪身已是不及。就在她旋转的势子里,寇英杰的手面,已经挥打在她左肩下方背肋之间。
由于寇英杰的力道很足,铁小薇虽然武功深湛,但却失之于一时疏于防守,“碰”的一声,随着铁小薇的一声惊叫,娇驱已被击得摔了出去。这种情形,显然出乎在场所有的人意料之外。
沈亮君首先闪身拦挡住铁小薇倒下的身子,同时发出了一声尖叱,左手骈二指,意图凌空向寇英杰身上点去。
铁小薇惊叫一声道:“不要!”她忽然拉住了沈亮君的手,闻者显然怔了一下,那只待出的字势,也就垂了下来。是时楼舱上的铁孟能也腾身而下,另有四五个黄衣汉子,自四面扑上来。这么多的人,都因为看见铁小薇的失手,而出手向寇英杰拦劫,可是却慢了一步。
寇英杰在铁小薇被击中身躯摔出的同时,已抢出一步,奋不顾身的向着船外腾身掠出。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他身子已沉入河水之中,等到铁孟能与五名黄衣汉子赶向船边向外探望时,早已失去了他的影子。但只见水面上泛起了轩然巨波,灯火照耀里,河面上跳跃着万千金蛇,哪里再有寇英杰的踪影?
铁孟能再回头看时,只见妹妹铁小薇在沈亮君扶持之下,花容失色,娇躯微微的颤抖着。
“你怎么了?”
“还……好。”铁小薇张目把身子站直了,回头向沈亮君苦笑了一下,“谢谢你,沈娘姨!”众目睽睽里,她若无其事的向后舱步入。
她一直走进属于自己的那间舱房里,关上门,才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水花一翻,寇英杰由河面上探出头来。还算好,早年幸亏习过游泳,否则的话,后果将会如何,可就难以想知了。
偎着河岸回过头向着那艘金漆大船看了一眼,只见大船两舷站满了人,十数道孔明灯光,贴着水面四下扫射着,寇英杰早已在灯光的射程以外,为了谨慎起见,他再次潜水,泅出六七丈外,才放心的翻身上岸。
人在水里还不觉得十分的冷,等到上了岸,吃寒风一吹,禁不住一连打了几个寒颤,冷得牙关打战。他站在暗角里,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用力扭干,然后再穿上,觉得这里实在没有再逗留下去的必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返回客栈为妙。
好在夜已经深了,市街上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可以放心大胆的走,倒是他深恐被大船上人踩了踪迹,宁可穿房越脊的好。
这附近路途方向,幸亏日间来回走了一趟,已有了认识,四郎城本来就是一个小镇,纵横也不过才四条路,所以用不了多久时间,已返回到九里香客栈。
这个罪可真不好受,若非是一阵子运施轻功快赶之下,使得他身上生了些暖意,要不然受罪更大。
可以想见,是一副何等狼狈的模样——全身上下,周身湿透,满头长发清汤挂面般的贴在头上,脸上由于两次被摔,还擦破了几块皮,这种样子,幸亏是在黑夜里没人看见,要是在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可真是丢人现眼!
寇英杰翻过了两层墙院,已悄悄的来到了他所居住的那间客房外。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只觉得房间里黑黝黝的,禁不住心里微微一愕。记得出来时,他明明把灯光拨暗了,却是不曾熄灭,何以这时竟会全熄?外面虽然黑,还有月亮,房间里没有灯,可就伸手不见五指,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小心翼翼的摸到了桌前,摸着灯和火熠子,不知是心里作祟,还是一种错觉,耳朵里却听见一种咿咿的声音,象是房子里卧着一头狗,还是一只猫什么的。来回晃了好几次,才把火熠子亮着了。火光一亮,他首先借着亮光回身查看。不看尚可,一看之下,只吓得他三魂出窍,七魄升天,手一抖,差一点把火熠子掉在地上。原来就在他回身一窥之下,陡然发觉到土炕上,直直的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横躺在土炕上,两只腿笔直的伸着,却把半袭长衣下摆翻上来,盖住了头脸,是以乍然看上去,只能看见这个人半个身子。尤其令人吃惊的是,那撩起的半截长衣下摆之上,沾满了斑斑血渍。
此时此刻,乍然看见这般一副形象,就算你有天大的胆子,也禁不住毛发悚然。
寇英杰“啊”了一声,由不住后退了一步,“谁?”他大声叫道:“是什么人?”那人似乎才猝然由梦中警觉,身子忽然动了一下。
寇英杰又是一惊,火熠子交到左手,右手向腰间一探,铮然声中,且把那口如意软刀撤到手中。有了这口刀,使得他胆力大增,足下一点,已扑向榻前。仗着胆,他再次怒声道:
“你是什么人?快说话!”一面说,一面却以掌中刀向着对方遮盖在脸上的那袭长衣挑去。
那个人显然是在伤痛之中,然而一个精湛造诣的武功高手,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也对于加身的兵刃都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只要一息尚存,就不容许白刃加身。是以,就在寇英杰的刀尖方自触及那人遮面的衣边时,那人倏地起身,有了出乎意外的反应。只听见“刷”的一声,就在那人霍然翻起的衣浪里,寇英杰只觉得掌中刀大震了一下,握把之处有力的一转,掌中刀再也把持不住,呼啸着有如闹空银蛇般的脱手飞出,“笃”的一声,刀尖深深的钉进木梁之内,柔软的刀身唏哩哩颤瑟出满室寒光。
寇英杰“啊”的惊呼一声,点身而退。是时,床上人已坐起来。
他手里闪灿的火光,映照着那个人的脸庞。
曾几何时,他那一张熟悉的脸,已经不再是那般的红润了,自惨惨,黄焦焦,憔悴得怕人。
“郭,郭老先生。啊!怎么竟会是你?”一刹那,他由极度的惊吓转为极度的惊讶。当真是作梦也想不到的事情,睡在自己炕上的这个人,竟会是郭老人——郭白云。
那绺垂在他下巴的山羊胡须,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是……只是他似乎已经丧失了昔日的风采。他的面颊固然已不再红润如昔,其实就连那双昔日看来亮若星辰的眸子,也已黯然失色,脸上的皱纹也加多了。总之,他们彼此不过才三天不见,而此刻寇英杰打量着这位心目中钦敬的老人,却发觉到他一下子就象长了十年似的那般苍老。雪白的胡须上,也因为渗染了血的颜色,而刺目惊心。
他身上兀自穿着那鹅黄色的宽大长衣,看来似乎更肥大了。腰上仍然系着丝绦,垂着核桃般大小明珠的那根丝绦,已经足可证明老人的身分了。
不知怎么回事,寇英杰只觉得眼睛一酸,热泪夺眶而出。他蓦地扑过来,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老人一只手臂:“郭老前辈,你这是怎么……了?你……你……”
郭老人在猝然发觉面前人是寇英杰时,那双眼睛象是忽然明亮了许多,唇角上挂起一丝欣慰韵笑容:“寇小兄弟……果然是你,你到底是回来了……”
“老前辈,你伤得很重么?”说时他匆匆点亮了灯,把火熠子熄灭,灯端近了。
郭老人缓缓的躺下身子来:“真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请自入。”
“不要紧,”寇英杰关心的道:“你老人家的伤要紧。不要……我……我这就去找大夫去!”
郭老人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说道:“用不着……”他那双黯然失色,却不失灵的瞳子,含有奇怪的表情,在寇英杰脸上转着:“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也受伤了?”
“啊——没有!”寇英杰这才忽然想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当下匆匆脱下了身上的湿衣裳,找了一套干衣服,背着身子换好,把头上的水,胡乱擦了一下。在他作这些凌乱的琐事时,郭老人慈祥的目光,一直打量着他。
他脸上含蓄着一抹笑容,那种神态,就象是一个父亲打量着他顽皮儿子一般模样。
寇英杰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略事处理了一下,又回到了老人面前坐下来。
郭老人微微一笑道:“你刚才跟谁动过手了!是吧?”
寇英杰点点头道:“是的!”
“是谁?”
“是……”寇英杰想了一想,道:“上都河来了一条金漆大船,”郭老人神色一变。
寇英杰接下去道:“我是跟船上的人动的手!”
郭老人嘴皮蠕动了一下道:“你是说,你跟铁海棠动了手?啊!不会……”
寇英杰一怔道:“铁海棠是谁?不过,跟我打的人也姓铁,铁小薇!”
老人一怔道:“你知道她的名字?她就是铁海棠的女儿,你怎么会……”他眸子里一刹那间炫闪着无比的疑惑。
寇英杰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我因为无意间由他们嘴里听见了你老人家不幸的消息,所以非常担心,想去探听一下究竟,却浚有想到会惊动他们,幸亏我精干水性,要不然恐怕……”
郭老人睁大了眸子道:“你可曾看见了铁家的人?”
寇英杰点点头。
郭老人接着又问道:“你也看见了铁海棠?”
寇英杰点点头道:“如果说铁小薇的父亲就是铁海棠,那么我确实看见他了!”
郭老人急切的问道:“他穿着什么衣服?长的是什么样子?”
“穿的是蓝衣服!”寇英杰想着道:“样子象一个读书的老文生!”
“这就不错了!”郭老人更急切的问道:“他可曾受伤了?”
“好象受伤了!”
“伤得很重?”
“这个……”
“还能不能说话?”
“能!”寇英杰道:“谈笑自如!”
郭老人顿时脸上现出了一片失望之色,缓缓的垂下头来。在说这些话时,他一直不停的喘息着,似乎努力的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