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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玉霜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也罢了,我只是心里充满了好奇而已。想不到当今世间,竟然还会有如此高人,足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是不错的了!”
寇英杰想起前情道:“方才前辈曾经提到几个身在极流之境的人物,莫非这等人俱是铁海棠一伙,将要与小侄为敌么?”
“这就难说了。”她微微冷笑了一下,“不过,就眼前情形而论,这种发展,似乎对你很不利,也就是说,你已经招惹了他们。”
寇英杰微微一惊,脸上现出一丝迷惑。
成玉霜看着他,微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看来你武功虽然已跻身天下极流境界,但是阅历尚还距离很远,我就说出来,给你长长见识,今后你遇上了这几个人,心里如果先有个准备,不至于冒失吃亏!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寇英杰道:“谢谢前辈的开导,小侄当谨记心中。”
成玉霜道:“我刚才曾经提到几个身在极流境界,而又可能与你为敌的人,其实这种敌对的遭遇,终将难免,即使你不曾招惹过他们,也是在所难免!”
“这又为什么?”
“这个道理很浅显,”成玉霜道:“凡是武功越高强的人,越不愿甘居人下,站得越高的人,永远是最危险!”
“这个道理小侄懂得!”寇英杰道:“树大招风,名高见忌。但是,这种说法对于那些武功卓绝,而又明哲保身的人,未始不能‘高而不危,满而不溢’!”
“理论上是这样,事实上却并不如此。”
成玉霜脸上带着微笑:“武林中没有一个能够明哲保身的人……除非你在踏入武林之始,就先抛开手上的剑,但是那么一来,你根本就不算是一个武林中人,否则,就如同你现在一样,只要一天剑在手上,你就无法能够拒绝别人对你的挑战!”
寇英杰没有开口。
“你能么?”她脸上带着神秘的笑:“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顿了一下,她又接下去:“所以,你可以看到,就像你死去的师父郭白云吧,他该是一个最能懂得急流勇退,而又明哲保身的人了,然而,他最后结果如何?”
寇英杰垂首不语,内心感到无比的沉痛。成玉霜的话渐渐使他觉得深具睿智而有真理。
“因此,你可以看到,在江湖武林中,越是往上行走的人,越具有风险性……这其中设非大智大奸之辈,很难能逃过横祸加身的劫数。有一句佛家常用的话——一饮一啄,岂非前定。我把话好象扯得太远了!”成玉霜冷冷的一笑,接着又道:“但是实在的情形确是如此,二十年来,我亲眼看见许多人因此丧生,苟活到现在未死的人,并不能就称得上太平无事,自此一帆风顺……”脸上带着冷峻的笑容,成玉霜刻画出的武林生涯,真可谓入木三分。
“终于我看见了……”她深湛的眸子注视着寇英杰:“你的适时出现,势将引发起一场武林风暴,这些人包括你本人在内,都将要接受一项极严重的考验,那将是极为残酷的一场生死之争。”
寇英杰料想不到自己正是她话中的核心人物,听到这里不禁兴起了一番战栗,内心更不知是一种什么感受,顿时脸上现出了一种激情。
成玉霜那双深邃的眼睛,瞬也不瞬的注视着他,见状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你血气方刚,心怀雠仇,再加上一身杰出的武功,这将使你万难甘于寂寞,但是……”微微一顿之后,她呐呐道:“有许多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一个人是不能永远活在仇恨之中的……你又何必不试着忘记那些使你不愉快的人?宽恕是一种美德,也是安慰自己惟一的方法。宽恕一个人的罪恶常常比杀死一个人更能得到自己良心的慰藉,你愿意这么做么?”
寇英杰十分感动的道:“前辈教诲,诚乃金玉良言,小侄当谨记不忘!”
成玉霜惊喜的道:“你是说,你愿意放弃向铁海棠复仇了?”
“不!”寇英杰凌声道:“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可以得到宽恕!”
成玉霜似乎微感失望;“为什么?”
“因为先师郭白云死在他手上,这笔仇恨,使我永远也难以忘怀!”
成玉霜呆了一会儿,轻叹一声,面现苦笑道:“难道你以为你师父死的很冤枉?”
“当然!”寇英杰道:“他老人家原是不该死的。”
“他们难道不是很公正合理的决斗?”
“表面上是的。”
“事实呢?”
“事实却不是。”寇英杰冷冷地道:“郭先师是死于铁海棠狠毒的暗器之下。”
“我知道。”成玉霜点点头:“你说的是弹指飞针?”
寇英杰奇道:“前辈原来知道?”
“你太健忘了!”成玉霜黯然一笑:“那一夜,你护灵在旅邸,我们见面时,你曾经告诉过我。那时,你显然没有这身功夫。”
寇英杰点点头道:“不错,前辈明鉴。”
成玉霜道:“说起来铁海棠以狠毒暗器弹指飞针暗伤郭白云,固然有失忠厚,但是你师父郭白云未能事先防止,却不能不算是疏忽。他二人既已言明决死力拼,自是无所不用其极,严格说起来,铁海棠的出手,也是无可厚非的。”
寇英杰冷笑道:“前辈显然是在替铁海棠辩护!”
成玉霜摇摇头:“我无意替铁海棠辩护,也不会偏向郭白云。”
寇英杰道:“但是,郭先师与前辈,到底曾是结发的……”
“不要说了。”成玉霜冷笑插口道:“那是以前的事了。对于过去的事,提起来我只有恨,我好恨!”说到恨字,她情不自禁地挑了一下细长的蛾眉,那张白瘦娟秀的脸上交织出一番凌厉。
成玉霜冷声说:“真要提起来,郭白云欠我的太多了。”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背向着他,寇英杰发觉到她似乎抬起衣袖,轻轻由腮边擦过。
对于这位前辈当年与郭白云先师夫妻反目之事,寇英杰固所不知,只是他却猜测其中必多曲折,这是他极欲想知道的。这个闷葫芦他早已悬不住了,然而他却不便去刺探,设非是成玉霜自己说出来,他实在不敢主动的去问什么。聆听之下,他认为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向对方探索一下个中究竟。“前辈,关于你与先师……”
成玉霜面色一冷,插口截断道:“不要再提了!”接着她冷笑了一下,打量着寇英杰:
“你可是听见了一些有关我与郭白云或是什么人的传说?”
“这个……”寇英杰点了一下头:“是听说过一点。”
“哼!”成玉霜冷笑道:“有些话你是不能相信的,闲话都是闲人说出来的。”
“但是前辈,有一点你老人家却是不能否认。”
成玉霜缓缓的道:“哪一点?”
“那就是你老人家与先师曾是结发的夫妻。”
成玉霜冷冷一笑,看着他道,“你还知道什么?”
寇英杰道:“外面,甚至白马山庄的人,都传说你老人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
“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不是?”
“他们确是这么说。”寇英杰得寸进尺的道:“为什么前辈不……”他忽然顿住,随即又道:“我似乎要改口称呼你老人家为师母才是!”
“你还是叫我前辈的好!”成玉霜脸上就象罩上了一层霜:“因为,你所说的固然都是实情,但是却又不尽然。哼哼!”她忽然脸上出现了一丝冷笑:“你也许还不知道,我与令师郭白云的夫妇名分,在二十年前,已经结束了!”
寇英杰怔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问得好!”她眸子里含蓄滚动的泪光,除了伤心以外,更多的是悲愤、怨恨、羞辱与不平:“你一定要知道么?”
“如果前辈认为不值得隐瞒的话。”
“唉……”她的面色又缓和了下来,说:“还谈什么隐瞒不隐瞒!其实,这件事知道的人早已不在少数了。就算多上你一个,也不为过之,何况,在这些人当中,你比他们更有资格知道。”她脸上含蓄着一种凄苦的表情:“我……我是被令师一纸休书,休弃而离的!”
寇英杰吃惊的道:“这……为什么?”
“因为……”她木讷的流出了泪:“他疑妻不贞。”
寇英杰一阵黯然,却是一时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成玉霜紧紧咬着牙:“我成了武林中的败类,再也无颜苟活人间,郭白云也许认为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才对外面宣布我死了。”
寇英杰再次的苦笑着,不便妄置一词。
“这一切都是你师父干的!你那个武林中公认人品武功均属一流的师父做的……好事!”她的脸边一时间起了一阵痉挛,晶莹的泪光里,更显现出她的刻骨铭心仇恨:“你师父是一个度量很狭,个性偏激到极点的人!”她冷笑着道:“凡是经他认定的事情,任何人也难以改变。因此在他的这个罪名认定之后,我的一切都被牺牲了,包括我的声望与名节。
那一夜,他曾亲自拔剑,要想杀死我,我不甘心,我二人就在这座山的后面,展开了一场殊死之争。”
寇英杰听得有点不寒而栗。
“皇天有眼!”成玉霜声音里充满了沉痛:“他的剑招原是高过我的,然而那一夜他却是与我打了个平手,可怜我是如何的向他祈求,表白我的无辜,他却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冷酷无情,若非是……铁海棠的及时来到……”
“铁海棠?”寇英杰实在是难以保持沉默:“前辈,请你说清楚一点,你老说的是哪一个铁海棠?”
成玉霜苦笑了一下:“自然就是今天宇内二十四令的那个铁海棠。”
寇英杰着实吃惊不小,一时为之瞠然。
“若非是他及时的出现,我只怕是死定了。”成玉霜冷笑了一声:“只是对于他的救命之恩,即使到现在,我也并不心存感激!”成玉霜冷笑道:“因为他的即时出现,更加深了郭白云对我的猜疑,使得我百口莫辩,当真是跳到了黄河也洗不清了!”
寇英杰一惊道:“原来是为了……他。”
成玉霜黯然的点了一下头:“就是他——铁海棠,一个身怀绝技,但玩世不恭的人。你也许还不知道,共实除了你那个死去了的师父以外,直到今天还不曾有外人知道,铁海棠他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哥,我们之间还是亲戚。”
“哦……”寇英杰怅怅地站起来,走向一边,看着远处,心里着实气闷得很。
成玉霜冷笑道:“但是他却是一个用心不良的小人。我总算认清他的为人,郭白云与他的仇恨,起因就在这里。想不到一直延续了二十年之久,最后,终于是以一方死亡而结束。”
“不,”寇英杰冷冷的道:“对我来说,这个仇恨还没有结束,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必当致力于杀死铁海棠。前辈,莫非你不恨他?这样一个人,还值得你对他宽恕原谅?”
成玉霜喟然发出了一声叹息!点头道:“当时我确是恨他入骨,可是老实说,郭白云才是我第一个怀恨的人,甚至于到今天,我仍不能忘记他的无情。铁海棠虽然用心阴损,但是他却是一个忠于感情的人。再说,我与他之间,始终保持着清白,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我轻视他,却不恨他!”
寇英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么说起来,前辈牺牲得太不值得,也太不应该了!尤其是先师,更不应该让他老人家含恨而终!”
“他的确是含恨而终!”成玉霜紧紧的咬着牙:“这是他的报应!”
寇英杰怅怅地道:“他老人家以后可曾知道了事情的真象?”
“如果不知道,岂能含恨而终!”成玉霜冷笑着,两行泪水又自夺眶而出。
“你已经知道了!”成玉霜落目于当空的一轮皓月,“二十年岁月悠悠,事到如今,我又能恨谁?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