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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摇了一下头。
“怎么?你以为这些金子是假的?”老人面现不悦的接下去道:“这些金子是我雇人花了整整一年时间,由‘锡林郭勒河’掏来的砂金,然后送到热河铸成的十足赤金锭子,你还信不过么?”说着,信手拿起一个,抛了过来道:“你看看!”
寇英杰一伸手接住,入手沉实,上面还有热河“大元楼”的印记,果然是十足的上好赤金。他把这锭金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怎么样?”老人眼巴巴的道:“我说的是真话,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老实说,金子我有的是,这点数目在我来说不算什么!”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走过去,双手把这锭金子送回。
老人接在手里,脸上显然带出了失望的颜色:“你是嫌数目太……少?”
“不,数目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不卖?”
“老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他回过头来看了那匹黑水仙一眼,脸上现出了一种仁者慈爱的微笑。那是一种不愧不怍,高风亮节的情操,使得一直用冷峻目光逼视着他的雍容老者,打从心底生出了敬崇的意念。
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似乎作了一番新的估价。
寇英杰含着感激的眼光迎看着他道:“这些黄金,是你雇了许多人,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才淘来的,而这匹马……”他回头看了那匹马一眼,微微一笑接道:“却也同样花费了我一年的时间,它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爱它有多么深。”
老人内心肃然起敬。
“老先生,”寇英杰温和的接着又说道:“为了珍惜我过去的一年,我实在不忍心割爱!”
“你说什么?”黄衣老人大声的咆哮着。
“我说不忍心卖这匹马!而且,我也同样希望你能够珍惜你一年的收获——这一箱金子!”
老人呆了一下。
寇英杰点了一下头,苦笑道:“无论如何,你的慷慨以及对我这匹马的重视,使得我衷心的敬佩和感激,还没有请教大名!”
“我姓郭,名字你就不要问了,这一带人家都叫我‘采金人’,你要是高兴,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郭老先生是住在……”
“我当然不会住在这里!老实说我最讨厌这个地方,天气、人、风沙,我都讨厌!”他把那一锭黄金重重的扔到箱子里,重新把箱盖系好,似乎他心里包藏着一团火,随时都将要爆发出来的样子。
寇英杰反而感到了一些歉然。拒绝别人的本身,原本就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郭老先生,”他轻唤了一声道:“我实在很抱歉!”
“抱歉!嘿嘿……”老人回过头来,用着灼灼有光的一双眼睛逼着他,又道:“象你这样的年轻人,倔强,固执,自以为有两手功夫,就什么人都看不在眼睛里!”
寇英杰怔了一下,刹那间,他忽然觉出眼前这个老人变了另外一副嘴脸,变得蛮不讲理的样子。
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伸出手指,指着寇英杰的鼻子道:“我是看得起你,才会出这么多钱来买这匹马,要不然……哼哼!”
寇英杰道:“要不然怎么样?”
“要不然,我真要想硬留下来,也不会是一件难事!”说完这句话,他负着两只手,冷着脸向寇英杰,显出一副冷酷无情,高不可攀的样子。
而这,正巧也是寇英杰最不能忍受的一副姿态:“很好!你老人家既然这么说,我倒要请教了!”他冷笑道:“我要看看你老人家要怎么留下我这匹马!”
老人家发出了象是山羊鸣叫般的一声长笑,他的神态益加的高傲,气焰逼人:“小伙子,要讲打,你差远了!不信你就来试试!”说完他把手里的洞萧向颈子后面一插,抬了一下双手,道:“来吧!我有一个打法,叫做‘三步跌’,你可以尝尝味道如何?”
寇英杰冷冷一笑,他是知道自己身手虚实的,由于昔年随同钟先生练武时,钟先生极为看重徒手相搏技击功夫,是以在这一门功夫上,他曾经下过苦功,他最大的长处是在一个“粘”字,换句话说只要和对方一接近了,敌人就很难脱得开身。他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老人,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
他再次的打量面前这个老人。霍然间,老人的气势,神态,却又是那般的不可轻视,诚然是虚实莫测的一个人啊。“倒看不出来你老也是练家子!寇某请教了。”
“好说,你就上吧。只是小朋友,我的话先说在头里,我这‘三步跌’的打法,很有点灵验,你必然大吃苦头,年轻人,火气旺……”他又发出了山羊般的一声长笑,带着调侃的,语气也十分托大的道:“我就算杀一杀你的威风吧!”
“我看未必。”说了这句话,寇英杰已挺身上步'奇書網整理提供',叱一声:“看打!”
右足贴着地面出去,直向老人一双足踝上勾了过去。
黄衣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身躯岸然不动。
只听见“叭”一声,寇英杰的那只脚,结结实实的扫在了对方的足踝上。
出乎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倒下去,甚至于连痛也不曾呼一声。
反倒是寇英杰神色大变,一连后退了三步,只觉得这一脚不象是踢在对方的腿脚上,而是扫在了一堵石壁上,老人身躯称得上“固若磐石”,所幸寇英杰这一脚只用了五成力劲,否则只怕吃的苦头更大了。
老人果然是言出有信,就在寇英杰身子方自退出第三步的当口,倏见老者左足一分,已勾在了寇英杰胯下,向上一弹,一股力道发自其足尖上。
寇英杰想收势稳身已是不及,一个后仰的势子,摔出了丈许以外,“噗通!”一下子倒在了沙地里。
摔是没有摔着,可是却激起了他的一腔怒火。
在沙地里打了个转儿,寇英杰如同饿虎也似的扑了上去,可是说不出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就在他的两只手方一沾在老人衣边上的当儿,猛然就感觉出,由对方身上反弹出一股莫名的劲道。老人那只看来白净的瘦手,更不知是如何递出来的,只向外一伸一托,已拿在了寇英杰的腰眼上。那里,藏伏着人身的一处大穴——章门穴。
寇英杰方自觉出身上一麻。对方显然是手下留情,没有在他的穴道上下手。
尽管如此,寇英杰也不好受。
老人只在履行他的诺言,他算计着寇英杰扑上来的步法,正好在第三步上,心生意,意着形,形乃生力。
就这般寇英杰不明不白的又摔了出去。
这一次似乎比前一次要重了许多,寇英杰在地上咕噜噜打了一阵子滚儿,只摔得两眼发黑,金星四射。
“怎么样?我的话不错吧?”老人插着一双手,脸上弥散着从容不迫的笑意。
寇英杰霍地跃身而起,他已经不敢再轻视这个老人了,内里运了一口气,稳着步伐,向前迈了两步。
老人挥手道:“够了,再进一步你可是又要挨摔了!”
寇英杰大吼一声,腾身而起,直向着老人身上扑了过去,他连番失手挨摔,内心早已积了一腔怒火,这时再也不肯手下留情。
这一式“虎扑”势里,其实暗藏着“摩云手”的手法,只要指尖一沾着对方身子,必能将对方狠狠的摔个半死。
想象似乎永远与事实有一段距离,这一段距离,却又太大了一点。
老人站着的身子,显然如同鳝鲤般的滑溜,寇英杰的双手固然是搭上了,可是在他感觉里,那绝非象是人的身子,象是一条蛇,一条鱼。不知怎么一来,他的手可就滑开了。
更妙的是,老人弯曲着伸出的那只手,却又莫名其妙的托在了他的背上。
只听他低叱了一声:“去!”
意到力行,一股罡劲,猝然由他绵软白皙的手掌里吐出来。
寇英杰的身子,就象是一枚球般的高高的抛了起来,“噗!”一下子,又摔在了沙子里。
三次重摔都没有使他受伤,那是因为地上是厚厚的沙地,然而这一次老人却是有意要他吃点苦头,只见他身子一连在地上翻滚着,虽百十转亦不自停。等到完全静下来的时候,寇英杰已成了个沙人。喘息了半天,他才踉跄着由地上站了起来。
看起来这种摔法似乎有悖常理,可是当事人却心里明白得很。原来就在方才老人一拍之下,那股子力道已由对方手掌心里进入到了寇英杰的身内,圆滚滚,热烘烘的一团,在那团力道的催使之下,他才会身子滚个不休,直到那团内劲完全消散之后,他才能保住自己身躯的平衡。
由沙地里狼狈的站起来,他先前的一股锐气已打消了一半。老实说,他还是有点想不明白,对方这个老人的身手简直太神妙了,说得更泄气一点,刚才那一连三摔,摔得他还是糊里糊涂的。然而无论如何,他不得不佩服人家的身手高明。自己这身功夫跟他比起来,简直判若云泥,说得实在一点,简直是连人家的身边也沾不上。
老人背负着双手,只是微笑的看着他,在寇英杰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他万万难以忍受。
“小老弟!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不服气……好吧!”老人扬了一下双手,冷冷的道:“你不是有把刀吗!来吧,我管保你还是连我身边都沾不上!”
“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是我说的,你就撤家伙吧!”
寇英杰咬了咬牙,道:“好!”手掌向腰里一探,流光一颤,铮然作响声中,那一把外形甚为别致的如意软刀已经攒在了掌心里。一心想着要泄忿雪耻,可就顾不得刀下难免伤人的这个问题:“老先生,兵刃无眼……”
才说了半句,对面姓郭的老人已摆手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要你这么做的,你大可放心,真要是我死在了你的刀下,那怪我不自量力,绝对怨不得你。不过,这一阵你要是再输了……”
寇英杰说:“这匹黑水仙宝马,听凭你任意牵走!”
郭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小小年纪,说话不加深思,你放刀过来吧!”
在他说话的当儿,寇英杰早已蓄好了势子,对方话声一落,他身子已电也似的凑了过去。
掌中刀“飕!飕!飕!”一连三刀,三刀连成一气,无异是经过他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的安排,真当得上是快、准、狠三者兼具。
在姓郭的老人面前,似乎他早已注定了失败的命运,拳脚固是不敌,兵刃亦复如此。
郭老人只是适当的变幻着他站立的位置,甚至于他站在沙地里的一双脚,连动也不曾动一下,然而诚然如此,他足踝以上的身躯,却是曲扭变得那般灵活,以至于寇英杰如此快迅的三刀俱都落了空。
寇英杰惊心之下,刚想再施杀手的当儿,郭老人冷笑一声道:“算了吧!”
一只软绵绵的手掌已经拍在了他左胁之下,微微向外一送道:“去!”
寇英杰偌大的身子,球也似的,又弹了起来。同时间,老人一只右手趁势翻起,蝴蝶穿花般的灵巧,向外一搭,已经贴在了寇英杰的刀身之上,顿时间就象有一股电流般的罡气突地通人刀身。寇英杰只觉得那只持刀的右手上一阵子发麻,同时掌心一阵子炙热,那口如意软刀已脱手而出。
他落下的身子是一个前跄之势,一头扎在沙堆里,弄了一头满脸的沙粒。等他回过身来时,却发觉到对方仍然站在原处不动,自己那口如意软刀正捏在对方右手“拇”、“食”、“中”三根指头上,银蛇般的颤动着。寇英杰只觉得头上一阵子发热,身躯一晃,坐倒在沙地里,惊、愧、羞、惧,一刹那万念交集。活了这么大,江湖里会见过的高人着实不少了,然而翻遍了记忆深处,简直就没有一个人的身手,能够与眼前这个老人相颉颃。
对方这身功夫,足可当得上“神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