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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走,便有人去引了黛玉的马车过来,贾环让到一边,目送黛玉的马车经过。当那素色的车厢恍如幕布从眼前拉开时,一个高大瘦削的人影便冲入眼帘。
在贾环的心中,那个人的形象一直如同雾霭沉沉中耸立云霄的山峰,神秘莫测又高不可攀,可以不惧人间的任何风雨,仿佛一个人就可以撑起一片天地,永远不会受伤不会颓废。
然而在看了胤禩胤禟两兄弟脸上轻松愉悦的笑容后,再看见那个即使站在人群之中,也掩不住一身的疏离冷漠气息的人,心中便有一处窒息般的疼痛起来……这个人,也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坚不可摧……那眉心中渐渐深刻的竖纹,微皱的眉峰下渐渐深陷的眼窝,还有那紧抿的冷厉的唇上干裂的死皮无不在说明这一点。
深吸了一口气,在贾琏看到救星似的目光中靠近胤禛,含笑道:“好久不见四哥了,四哥有没有空去喝杯茶?若是能赏脸用顿便饭就更好了,我家的新厨娘手艺好着呢。”他已经想明白了,有些事,是误会就解开,不是误会就了断,拖拖拉拉下去,倒像是欲拒还迎的女人似的,最后只会让人越陷越深,伤人伤己。而那个人,似乎自己越来越不忍心伤他。
胤禛深深看了他一眼,默然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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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看着跪在下面的儿子,冷哼一声道:“这么说,又让朕输了一次?”
胤誐眨眨眼,惊讶的发现他老子的思想朝着另外一个诡异的方向拐了过去,愣了一下以后,心虚尽去,反而越想越是郁闷,咕哝道:“他敢当着他老子和所有人的面大声的说‘我爹才舍不得打我’……我敢吗?”
他已经压低了声音了,但是那是相对于他天生的大嗓门来说的,康熙现如今耳不聋眼不花,哪有听不到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骂了贾政一百遍教子无方。又对胤誐怒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还要人教不成?老四做这些事,为的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那些银子有一分落在他口袋里不成?库里没有银子,边关怎么办?难民怎么办?河工怎么办?我大清的江山怎么办?”
他越说越气,又道:“这大清的江山谁的?难道是他老四的不成?朕告诉你,这江山,不是老四的,不是老二的,甚至也不是朕的!这是我们爱新觉罗家族每一个人的!这江山在我们爱新觉罗家一天,我们爱新觉罗家的每一个子孙,都可以享受无上的荣光,所以朕才是皇帝,你胤誐才是皇子!我们的子孙才世世代代都是皇族!没了这一切,你们争什么?抢什么?”
缓了一口气,又道:“你们私底下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朕懒得管,但是朕的话就放在这儿,没有什么比大清的江山更重要!你们兄弟在家里哪怕是打破了头,在江山社稷面前,谁要是不顾大局,朕就不认这个儿子!”
这句话说的极重,连一旁站立的胤禩也跪下听训,胤誐也不敢再犯倔,磕头道:“皇阿玛息怒,儿子知错了。”
康熙放软了些口气,又道:“胤禟啊,不是朕说你,你若实在没银子,告诉朕、告诉你额娘、告诉你兄长,不管是谁,难道还真看着你去卖家伙什不成?老四这差事原就办的艰难,你不出上一把力也就算了,还跑去给他添堵……”
胤禟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模样……”
“碰!”康熙气的一拳捶在案上:“朕说了这么多,感情都进了狗肚子了!你既看不惯他,朕这就把差事收回来给你去做,我看你胤禟能办出什么名堂来!”
胤禟这才慌了,他才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忙道:“皇阿玛息怒,儿子真的知道错了,儿子明儿就去给四哥摆酒致歉……”
康熙冷冷道:“你明儿也不用去摆什么酒,老老实实在家里反省一个月,不许踏出府门一步。”
胤禟虽满心不愿,但是知道康熙的话既出了口,就没有收回的,怏怏的应了,康熙又道:“贾环那个孩子,朕是真心喜欢他,而且他也是朕要大用的人,你不喜欢他朕不勉强,但是不许唐突了他,今日的事,再不可有第二次。”
胤禟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康熙又道:“老八你明儿通知环儿一声,让他下午去庄子一趟,朕有不少日子没见他了,正好雪化了,也该去看看庄稼的长势了。”
胤禩忙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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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和贾环都没有吃饭的时候聊天的习惯,贾政在陪他们喝完茶吃完饭后,便识趣的离开了,临走前很是不放心的看了贾环一眼,他可是记得清楚,上一次贾环被胤禛带走,回来便大病了一场。
贾环有些不安的看了看低头品茶的胤禛,他知道不该耽搁这个人的时间,但是却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胤禛看了看贾环,这个向来极有主意的少年,少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不知不觉便开始心软,叹道:“上次还没有机会问你,为什么突然就使起小性子来了?”
贾环微微一愣,他一直以为上次的暗示,胤禛是明白了的,那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和“有些人不是你想离就能离的了的”,无不让他得出这个结论。
他偷看一眼胤禛的表情,却没能看出这个男人真实的意图,低声答道:“……因为四哥对我太好。”
“哦,”胤禛看着杯中热茶升起的雾气,一双暗沉的眼看不出任何情绪,道:“为什么?”
贾环垂眸,过了许久,才声音低低的道:“我这个人,自私又贪婪……有些东西得到了便再不想放手……”
“就好像姨娘,她是小时候唯一一个会抱着我哭的人,所以不管别人怎么鄙薄她,我总要护着她守着她,不让她吃一点点亏;还有父亲,虽然他小小的时候不管我,后来我去了庙里更不管我,我原该怨他的,可是他会为我出头,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守我一日一夜,我便千方百计的帮他,为了让他高兴,也为了让他一日比一日更疼我;还有老爷子,他的手心很温暖,我试过一次便再也舍不得放手,所以明明知道我们身份悬殊,却竭尽全力也想要守住……”
“我就是这样贪婪的人,巴不得所有的人都对我好,一辈子都对我好……凡是我得到的,我一个都舍不得放手……”
胤禛一直静静的听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直到此刻才道:“……我对你不好吗?”
“不是……”贾环慢慢摇头:“是四哥对我太好……四哥总是在维护我,四哥在我面前从不称爷,四哥为我伤了两次腿,四哥为我开罪二哥,四哥为我聘先生,找厨娘,甚至记得我爱吃什么菜……”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吗?胤禛默然。
贾环又道:“就像我说过的,有些东西,既珍贵又温暖,可是,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起的……四哥,你给的东西太多太珍贵,我怕有一天,我会再也舍不得放手……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
我是这么贪婪又自私的人,连掌心中一时的温度都不能割舍,又何况几乎是被人捧着手心里,放在心坎上的疼爱……
胤禛沉默的抬头,看向贾环,那双熟悉的清澈双眸中带着浓浓的雾气,似乎随时都会化成水溢成河,然而却被死死的限制在眼眶里。他孩子气的咬着唇,神情中带着一种隐隐的愧疚和不安,这是他从未在贾环身上看见过的东西,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惶恐不安会比眼泪更让人心疼,他不愿意看着这个号称“要在规则之内寻求最大的自由”的肆意生活的小家伙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当然知道他在不安什么,所以他也曾经决定放手,但是,为什么会在他被世人的冷漠自私刺的疲惫不堪的时候,听到这小家伙为他境遇发出的控诉,一声声一句句,仿佛响在了他的心底,让他鼻子发酸,让他心里发烫……于是便再也放不开……
你说你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再也放不下,可知不知道,有个人,早就已经放不下了……
将杯中的茶水如同喝酒一般一饮而尽,茶杯放下时,脸上已经带上了几分笑意,道:“环儿果然还是误会了。”
贾环微微一愣时,胤禛道:“你以为我是将你当成了音儿一般的人?你也太小看自己了些。”
贾环苦笑。
他当然不是音儿,胤礽不会为音儿专门出面请厨娘,不会为他请先生,不会顾及他的尊严体面……但是,如音儿一般做个玩意儿,和被康熙一杯鸩酒赐死,谁又能比谁强到哪里去?
这个人是皇子,他的情,一旦受了,退一步是玩物,进一步是死路,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让他佯装不知却肆无忌惮的享受他给的温暖,而不予丝毫回报,他却还没有那么自私……若不是那一日在马车上想的万般清楚,又怎么会突然做出那样伤人伤己的事情来。
胤禛继续道:“你以为天底下人人都像二哥一般男女不忌?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只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爷也是不好男风的……”
贾环一愣,胤禛好不好男风他不知道,但是那一日,胤禛的灼热的呼吸喷吐在他的颈后时,他原以为那也只是误会,直到胤禟点出胤禛亲自出面为他请了厨娘,直到他发现每次一回眸,总会看见胤禛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连,他才幡然醒悟,那个时候,他是想亲下去的吧……
他抬头看向胤禛,人都说从来不笑的人笑起来会特别好看,可是胤禛的笑容却一点也不好看,却仍竭力维持着:“原来真是嫌爷对你太好……老爷子让你叫我一声四哥,我自然要照料你周全,你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啊,爷惯常都是这样的,不信你问问你十三哥,他蛀牙的时候,一天吃几颗糖都是爷管着……”
……忽然就觉得眼中有什么东西沉重的再也装不下,盛不住,一颗颗落了下来……
☆、第 57 章
看见沉甸甸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滴落下来;胤禛脸上的微笑便再也挂不住,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后院有康熙和德妃塞给他的许多女人;个个都是女人中的女人;人们都说眼泪是女人的武器;所以这样的武器他挨了不少,柔弱的、坚强的、心碎的、惊喜的、感动的……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展现在他面前,终于让他从麻木而厌烦。
当他以为眼泪这种东西再也打动不了他的时候,却突然被它打得措手不及;他甚至没有看见那两滴眼泪是如何从少年的眼眶中涌出,只是看见它们无声无息的滴落下来,落在少年雪白的衣襟上碎裂开来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脆响;就那样被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康熙的性情,居然会允许这个小东西在他面前玩这种掩耳盗铃的把戏,甚至令他们谁也不许戳穿这层窗户纸,原来这少年的眼泪果真是没有人能够抗拒的东西……
明明知道他的眼泪因何而落,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强烈的负罪感,觉得无论为了什么原因让他落泪,都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另一方面,却又生出此生再无所求的满足感来。
忽然间,当那句话脱口而出的一霎那心中生起的丝丝悔意就烟消云散。
伸手摸摸少年带着毛茸茸白帽子的头:“听话,别哭。”
手指落在毛茸茸带着暖意的帽子上,再没有被人如避蛇蝎般躲开,躁动的心莫名的被安抚下来。
罢了罢了,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正大光明的靠近他,宠爱他,而不会将他吓得像蜗牛一般缩进自己的壳里……
他胤禛并不是只知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