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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齐声惊道:“莲宝?!”壬癸笑道:“没错、没错!说起来,我和那女人,对了,她这一世叫作‘莲宝’,已经有六世的交情了!她前前后后死了六次,都是由我去勾她的魂,后来我发觉那女人呆呆笨笨的,就不由得关照起她来了。唉,她可真是个傻女人,明明和前世的恋人缘分都已经尽了,偏偏还不死心,转世六次,都要陪在他身边,有时是树、有时是鸟,总之没一次是人,到了这一世,终于成了人,偏偏又是个痴儿……唉!”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遗憾之情。
菱纱惊道:“你说、你说前世的恋人,难道莲宝就是静兰?是夏书生的恋人转世?!”壬癸点头道:“没错!小姑娘你真聪明,一点就通!我啊,就是放不开她,时常去看她,虽然她不做鬼时,也记不得我……上回我见你们救了她,这次才特意来帮你们!”
天河三人得知这其中内情,惊叹之余,无不感动于莲宝,不,静兰对夏元辰的痴情,菱纱心中又泛起一丝苦痛,喃喃道:“……她……肯定很痛苦吧,夏书生也不再认得她了,为什么……还要纠缠生生世世……”
壬癸摇头叹道:“唉,我怎么知道,做鬼太久,早忘记做人时的感觉了。你们人的情爱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言,明知不可为,还偏要去做的事,恐怕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不说这个了,你们快走吧,等一会也许还会有追兵过来,让它们看见,我也帮不了你们了!”
众人心中一凛,也不敢再呆下去,郑重地向壬癸道了谢,急急登上了青竹筏,那黑衣人长篙一点,竹筏如水上浮冰,平平漂去,转眼间便再看不见鬼界的地面了,天河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紫英闷闷地站在筏上,一言不发,天河望着他,突然问道:“紫英,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很在意梦璃是妖?”
菱纱气得直摇头,这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紫英叹了口气,低声道:“想不到……我竟与一个妖相处了这么久,而且毫无所觉……”天河见他神色恍惚,劝道:“可是,在意这种事根本没啥用吧?我爹说的话,你不也听到了,其实妖和人,又有什么区别?我觉得……要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先什么都别想了,一切等我们找到梦璃再说,怎么样?”紫英缓缓点了点头。
菱纱向前方望去,忽然惊喜道:“你们看,那边有亮光!”只见远处水面上,一道银白色的光屏将整个河面分为两半,菱纱高兴道:“太好了,那边应该就是人间了!”
紫英转过身来,向那撑船人问道:“多谢相助,我等感激不尽,能否告知尊驾姓名?”那黑衣人一直低着头,容貌完全被头上的斗笠挡住,见紫英问来,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紫英一怔,拱手道:“在下冒昧了。”菱纱望着那人,心中陡然一动,忽然轻声向他问道:“对不起,你……把头抬起来,让我看一看好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长篙猛地一抖,脱出那人手掌,那人急忙反手抓住,全身微微一颤,头仍是低低的不抬起。
菱纱悚然一惊,大声道:“你、你不敢吗?!你到底是谁?”声音中充满了惶急。紫英惊道:“菱纱……”
那黑衣人缓缓叹了口气,悠悠道:“唉,丫头,你还是这么精灵,真拿你没办法……”说着摘下了头上斗笠,露出一副中年男子的沧桑容颜。
“伯父,真的是你?!怎么可能?!”这冥河上的渡船人,竟然是菱纱故去多年的大伯韩北旷!韩北旷轻叹道:“丫头,你就当作没看见伯父好不好?”
菱纱的话语中又是激愤、又是伤心:“不好!我明明看见了!伯父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在转轮镜台的时候,我以为你已经转世去了,所以才不出现……你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划船?”
韩北旷叹道:“傻丫头,我要是不在这里划船,今天不就救不了你了?不止是我,几乎所有韩家人,死后都会在鬼界做苦役……我便是负责摆渡这青竹船,必要时往来人鬼两界……”
天河和紫英脸上大惊,难道说,菱纱一直闪烁其词的家族、宿命,竟然是……
韩菱纱惊怒道:“苦役?那是什么?他们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呢?!”韩北旷默然不语,菱纱急道:“伯父,你说嘛!告诉我好不好?”
韩北旷长叹一声:“丫头,我刚才不想与你相认,就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一些事,对你来讲,现在就知道这些,未免过于沉重了……”菱纱大声道:“我不怕!伯父,我们的家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知道!”
韩北旷的脸上极是苦涩,缓缓道:“唉……韩氏世代盗墓,总以为人已入土,墓中器皿当可拿来救助活人,但如今你来了鬼界,应该知晓,鬼也如活人一般,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种种思念……我们一族惊扰死者,不仅生死薄上阳寿短暂,很多都只活到二三十岁,即便死后,也一样要做苦役来赎罪,待到罪孽偿清,才可再入轮回……”
韩菱纱震惊得跌坐在筏上,喃喃道:“竟然、竟然是这样……也就是说,我一直在找的长生之法,根本没有用?不管我怎么努力,也不能让族人活得更长久一些……”
韩北旷苦笑了一下,叹道:“丫头,你还记不记得你的三爷爷?他是我们家族里唯一一个活到天命之年的人,却因为在寿筵上多喝了几杯,当天夜里就去世了。从那以后,家里人就再也不喝酒了,是不是?”
“其实,你三爷爷就是不喝酒,又怎能逃得过这天地间的报应轮回?一饮一喙,莫非天定,老天要你活到哪一天,又有谁能多活一刻?”
“丫头,我知道你很努力了,但是有些东西,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不是你一个人能够争得过的……”
韩菱纱强忍住泪水,撑着站起来,轻声问道:“那爹和娘呢?他们在哪?”韩北旷黯然道:“他们……自然也在鬼界的其他地方赎罪。”轻轻拍了拍菱纱的肩膀:“傻丫头,你既然问到你的爹娘,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很气自己爹娘?觉得他们待你不好?”
菱纱痛苦地道:“我……”韩北旷的声音中也尽是痛意:“唉,他们啊,知道自己多半命不长久,所以才故意对你冷淡,就是怕你依赖惯了,万一双亲离世,会太伤心。这世上又有哪对爹娘,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特别是你爹爹,在你小的时候,每天晚上非要在床边看你睡着了,他才肯睡,他就是有股傻劲,总觉得不多看几眼,多唤你几声名字,以后就没机会了……”
菱纱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滴从面颊上滑落:“真是个傻爹爹,还有娘,也好笨!人活一辈子,本来就够短暂了,他们还要在意这在意那,害我伤心了好多年……”韩北旷用袖口帮她擦干了泪水,轻声道:“丫头……你真的长大了,看事情有自己的想法了……”转眼看了看天河和紫英,微笑着问道:“似乎也结识了很好的朋友,旁边这两位都是吧?”
天河点头:“对啊,我和菱纱是很要好的朋友。”紫英拱手一揖,道:“晚辈慕容紫英,刚才多有失礼了。”
韩北旷微微一愣,向紫英问道:“这位少侠姓慕容?难道是大燕国的遗族?”紫英神情一震:“前辈……如何得知?”昔日东晋“八王之乱”时,北方各游牧民族趁中原内乱,纷纷割据建国,鲜卑族的慕容氏也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国号“大燕”,后来大燕国虽然覆灭,但这一支血脉却随之流入了中原。
韩北旷叹道:“唉,我也是脑中灵光一闪而过,想到很久以前曾遇到一对夫妇,前去轮回井投胎,眉目间和你很有几分神似……而且慕容这个姓可不多见,曾是大燕国的国姓……”wrshǚ。сōm问紫英道:“令尊……是不是叫慕容承?”
紫英点了点头:“正是家父。”韩北旷叹道:“那就没错了。”见紫英神色黯淡,知他得知父母去世的消息,心中难过,温言劝道:“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你爹和你娘神色平和,生前应该是过得很安泰。只是他们面上似乎有些遗憾,没能在死之前再见自己的小儿子一面,说是因为那孩子年幼时体弱,家里不但请来道士替他批命取名,更是将他送去了仙山上修行,但愿他能活得长命百岁……”
第二十二章:菱纱之愿
紫英默然不语,一股前所未有的伤感涌上心头。他从小与父母分离,确是亲缘极淡,平日在派中修仙习剑,心里早把同门的师长和师兄弟当作了自己的亲人,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家人了。可是今日听到父母去世的消息,仍是止不住的伤心难过。
韩北旷望着他,长叹道:“鬼界有种说法,叫作生前种种隔世抛,与其一直挂念,不如在心里希望过世的亲人朋友,投胎以后能够一生顺遂……”紫英收敛悲容,低声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晚辈明白了……”
韩北旷笑了笑道:“唉,是我该谢谢你们两位,这些天来一直照顾我家丫头。丫头,不管怎样,伯父今天能见到你,觉得很高兴……”菱纱幽幽道:“我也是……伯父,你先别走,再多和我说些话好不好?”
不知不觉,竹筏已漂至了那道光屏边缘,韩北旷摇摇头,叹道:“时候差不多了,前面就是阳间,你们该回去了……”菱纱不舍地望着伯父,道:“伯父,我会告诉族人,让他们别再去惊扰死者了……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仍然要去找长生之法。我还是不会放弃,哪怕让他们多活一天也好!”
韩北旷叹道:“丫头,别总那样辛苦,多为自己想想吧……”看着菱纱身后的天河和紫英,长笑道:“十几年不见,丫头你出落得这么漂亮,可记得找个好相公嫁了!我看你身后这两个都不错啊!哈哈!”
菱纱脸上一阵羞赧,害羞道:“伯父,你——!”却见韩北旷手中长篙一撑,竹筏平平地漂过了那道光屏,三人为刺眼的白光笼罩,光屏的那头传来韩北旷的呼喊声:“丫头,好好活着吧!”
眼前白光消逝,三人只觉足下一实,已是站在了河岸的码头上。河面上风平浪静,空空地没有一条渡船,韩北旷的身影也已消失不见,身后不远处是一座高大的牌楼,上书“酆都”两个大字,天空中灰蒙蒙的,将整座酆都城也蒙上了一层沉重的影子。
韩菱纱悲从中来,向河而泣:“伯父……呜……”天河也觉得心中无比沉痛,轻声对她道:“菱纱,你、你别哭了……你这样哭,我也好难过……”眼眶竟也湿润起来。
菱纱抽泣着,问道:“你……你又难过什么?”天河喃喃地道:“我说不清楚,这次去鬼界,听到当年的那些事,我好像变得都不是我了……原来,娘最喜欢的人,不是爹,而是……当年的事,爹和娘真的好可怜……”说到伤心处,忍不住鼻子一酸,低下头去。
菱纱擦了擦眼泪道:“我也觉得……为什么许多事情,和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样……”紫英忧郁地望着他们两个,心中暗暗叹息。
过了许久,紫英叹道:“……菱纱,天河,我们走吧,回琼华派去,进入妖界见一下梦璃。不管……她是人是妖,总要再见她一面,我们才能放心。”
天河勉强收拾好心情,点了点头:“嗯!”却见菱纱仍然面河而立,低着头,两肩微微耸动,似乎仍在哭泣,心里一阵难受,走到她身后,涩声道:“菱纱,别难过了,看着你伤心,我、我的心就……无论怎么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