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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婴热泪盈眶:“安敢不从命?为保社稷,身死亦可!”
辞别窦婴之后,晁错立刻命人去往汉宫,密报刘启此事。一切准备就绪,不提。
…………
未央宫前殿,歌舞升平,好不欢乐。
上首坐的是窦太后,陈阿娇抱着雪猫坐在窦太后怀中,右下首坐的是刘启,左下首坐着的便是刘武同刘嫖两人,下首便是薄皇后领队,众人按品排班,依次坐开。而各位皇子便围坐在其生母旁边,再往下便是窦长君陈午等人,中间歌姬讴者无数,远远听上去仙音渺渺,好不热闹。
窦婴便坐在后面,垂了头,他身上冷汗潸潸,更无心饮食听乐,握着袖中晁错令牌,心头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酒过三巡,刘启仿佛有些微醺,竟摇摇晃晃起了身。
陈阿娇心头一凛,忙看了过去。
她心头也在惴惴不安,想着要如何才能避免,不料,这一望,却在下首闷头大吃大喝的人中发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这个人,虽未如同后来那般大腹便便,但其五官却是错不了的……正是窦婴!
虽然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但窦婴却还是来了。
他如今过来,是为了阻止刘启册立梁王为太子吗?
陈阿娇不敢放松:此事尘埃落定之前,她都需要警惕着,防着。且,不论窦婴此来为何,但可以肯定的是……窦婴不得上位!
窦长君与窦少君皆无心权利,而后来真正让外人觉得窦氏独大的,恰恰便是这个窦婴。这也罢了,最关键的是,窦婴的胳膊肘永远是朝着刘彘拐。
窦婴的升迁之路必须想个办法永远毁去,方能一劳永逸。
不得不说,此时窦婴的出现,可算是狠狠地敲醒了陈阿娇:她原本想着的是要循序渐进,可如今,事态百出,如何才能循序?怎样等得渐进?!
窦太后对声音异常敏感,听她叹息一声,忙问:“娇娇?出什么事了?为何叹息?”
陈阿娇忙道:“大母,我是看那些歌姬容貌甚美,忽然想自己长大了该是何等模样。”
“我的娇娇,自然是最好的。”窦太后叹了声气,“只可惜,我眼瞎的太早,连我的娇娇长成何等模样都没见过。唉!”
“阿母说我容貌生的肖似大母,大母若还记得自己以前的模样,便知道我的模样了。”陈阿娇忙安慰道,“大母年轻时如何?快与我说说,阿母说我长得同大母一般呢。”
窦太后顿了会儿,仿佛在回忆从前,脸上的笑容便更大了:“那真好。”
最心爱的外孙女,长得相类自己。对于窦太后而言,此时的阿娇口中这番充满童稚的话语,十分温暖她的心扉。
刘启挥开侍者的手,摇摇晃晃去对面抓了梁王的手臂,两兄弟来到正中间,歌舞忙止住,众人心头都是一个激灵,只见刘启拍了拍梁王臂膀,笑道:“阿武长成,为兄不甚心喜,待为兄百年之后,这帝位,便传于阿武罢。”
栗姬手中的陶碗‘哐’一声摔了个粉碎。
随着这一声响,原本欢乐的气氛全无。
刘嫖脸色骤变,她慌忙端起酒樽,接着饮酒之极,换上一副笑脸。而那下头的人,更是脸色皆变。王娡手颤抖着,险些连著子都用不稳了。
陈阿娇看着下首,忽然见那窦婴起身了……
窦太后笑容满面:“陛下说的很是有理,诸位以为呢?”
刘嫖立刻笑道:“阿母说的……”
窦婴此时却以端着酒樽,装成醉醺醺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陛下错言,当自罚一杯耳!”
顷刻,一片寂静。
刘启睁眼看向了窦婴:“我错言?”
“正是,”窦婴横了心道,“陛下错言,高祖曾有诺‘天下者,父子相传也’,陛下酒醉,竟说出兄弟相传之语,岂非是错?既然是错,自当罚一大杯耳!”
“荒唐!”刘启还未说话,窦太后先动怒了,“殿上是谁?如此胡言乱语?”
窦婴附身下拜:“太后,我乃窦氏婴。”
窦婴?!
窦太后想到了:不就是她的远房子侄?他既然是姓窦,为何要来拆她的台子?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窦婴已然引经据典说了个七七八八。他口口声声组训,下头一帮大臣也坐不住了,以窦长君带队,齐齐叩拜,请陛下收回前命。
刘启似乎十分尴尬,刘武也是个知机的,忙也叩拜再三,请长兄在莫提此事。
窦太后见大势已去,只得哑口不言。刘启趁机便饮酒自罚,一笑而过。
窦婴却依旧不依不饶:“陛下如今已过而立,还请早立太子,已定国邦啊!”
这是要逼上梁山了!
刘嫖原本窃喜不已的心情却蓦然转暗。她总觉得,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要发生了。果然,刘启沉思片刻,终于在众人请命之下,决定明日延议此事。
此事毕,歌舞声再次响起,众人继续推杯换盏,只是之前那种轻松欢快的气氛,无论如何也无法回来了……
陈阿娇轻轻叹息一声,同窦太后说了一句,便带着婢女出了大殿,往僻静之处而去。
而下首王娡几前的刘彘,见此情景,也同王娡细语一声,寻了个机会,借口更衣溜了出去……
…………
陈阿娇抱着雪猫准备回殿中之时,便见到了前头的刘彘。
刘彘比她想象中更耐不住等待,他此时站在那里,似乎是明白了她不会再同从前一般上来围着自己转了,便自己走了过去:“阿娇姐,多日不见,你越加漂亮了。”
陈阿娇一边继续前行,一边漫不经心道:“哦,借过。”
“阿娇姐,”刘彘从怀中取出一支钗环,“我想着这个很配你,便朝阿母讨要了来。”
陈阿娇听闻是王娡之物,忍不住冷笑一声:“很不错,你留着吧。”
“阿娇姐,”刘彘慌忙亦步亦趋,“我想不通,我到底是哪儿错了,你竟不理我了。”
“你无错,只是我长大了,”陈阿娇笑道,“你看着满宫之中,我主动巴过谁了?对你,那是年少是不懂事,多跟了几步,现在长大了。”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刘彘心头便难受了起来:原本还不觉得被陈阿娇缠着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可如今没有了,再听了她的解释,他心头方忆起:竟果真是如此,寻常的皇子哪个被陈阿娇如此用心照顾过?可偏偏他得到时,还不觉得多珍贵,如今却失去了……
如同被抢走了最心爱的物什,刘彘心头一时委屈倍增:“就不能……”
就不能如何?不长大?
他说不下去了,人,总会长大的。
可是……
“阿娇姐,这些日子看不到你,我很想念。”刘彘道,“日后我能多找阿娇姐吗?像以前那样?”
“随你。”陈阿娇一步未曾停留,带着婢女已然往殿头去了,只余下两字随风飘散传到刘彘耳中。
刘彘握紧了手中钗环:若初时,他只是为了那两策而要寻陈阿娇求和,那么如今,他又多了一个目的……他要找回原本自己曾得到过的,专属于阿娇与他的那份关心和在意。
第12章
宴席结束后一日,栗姬之子刘荣被册封太子。
第二日,窦婴以殿前失仪之名被窦太后革除宗籍,贬为庶人。
消息传来,刘嫖屋中的陶器一日换了三批。
刘嫖看不惯栗姬,而栗姬也从来都看不惯刘嫖。两人形同水火,如今,栗姬之子为皇储,刘嫖心头又急又恼:她一直都在唐姬、王娡和王皃姁三人之子身上打主意,因这三人身后并无什么背景,所出之子非长非嫡。若能为太子,必定对她心怀感激。可如今刘荣为太子,她若是不加紧,只恐日后刘荣为天子,她便要受那栗姬挟制了!
这念头一定,刘嫖免不得带着阿娇频繁出入汉宫。
而那天天跟在陈阿娇身后转来转去的刘彘,便就这样进入了馆陶长公主刘嫖的视线。对于这个刘彘,刘嫖一直都是知道的,陈阿娇好颜色,当年见到刘彘就不撒手,到处粘着跟着跑。所以最开始,刘嫖是动过念头要扶植刘彘上位的。
可不知何时起,阿娇忽然转了性,再不理刘彘,刘嫖便停下来,准备再好好看一看:毕竟她是想要扶植女儿为后不假,但她也心疼女儿,希望她能过的舒心顺意。
如今刘彘倒贴了过来,且似乎黏人无比,刘嫖的心思便又开始活络了:王娡刚刚被贬了做良人,而王皃姁还是夫人。怎么看王娡都更适合同她为盟友。
她心思一活络,对王娡便亲热了几分。王娡受宠若惊回去细细一寻思,便有了主意,把刘彘叫跟前密语了好一会儿。文人小说下载
而陈阿娇这边也防着呢,眼见着阿母对王娡亲热了几分,她也隐约猜到阿母要打什么主意了。王娡那头的窃喜她也看在眼中。知道过不久,可能刘彘便会说出那个‘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贮之’,她心头有些发急,生恐再如同上一世那般就被刘嫖许给了刘彘。忙请了两个兄长密议了会儿。等到他们离去,她脸上才好看了些许。
之后,再次进宫,她便赖着陈须,或是陈蟜。每每再不肯落单。
…………
这一日,刘嫖带着阿娇同陈蟜二人入宫,正好撞见面色红润趾高气昂的栗姬。栗姬被婢女搀扶着慢慢出来,仰起头用眼角瞄了刘嫖一眼:“长公主来了?”
刘嫖按捺下不快,笑道:“栗姬气色真是不错,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栗姬慢慢地转了头:“长公主方才说什么了?我却是正好没听到,万望公主再说一次才好。哟,这不是堂邑翁主吗?方才真是没瞅见,瞧瞧,我这眼神也不好了。长公主此次进宫竟未带美人献给陛下,难道是转性了?哈哈,瞧我说什么了,人啊,总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栗姬总觉得自己失宠是因为刘嫖献了的美人夺了刘启的注意力,可她却也不想想,刘嫖献上的美人刘启是受用了不少,但有几个起眼的?
刘嫖心头无名邪火乱撞:“栗姬说的太多了,人啊,总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告辞!”
她带着两个孩子转身便走。
栗姬却笑的越发张狂:“那就不送了,真是的,长公主还是那么冲动。”
陈阿娇路过她的时候看了一眼:世上便总是有这样的人,有福,却不懂得惜福。
她可以肯定,阿母心头想要废太子的念头此时已然达到了高。潮。她看向陈蟜,见他面色严肃的对她点了点头。看来,次兄也是明白了。
栗姬却不明白,在她看来,刘荣成了太子之后,她多年的郁闷之情终于可以一吐为快。可她却忘了,太子,不是天子。一步之遥,有时候也可能是隔了千万山壑。
…………
不错,刘嫖如今心头想要废掉刘荣的念头,已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或许刘荣是个不错的皇子,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有栗姬那样的母亲。大汉以孝立国。若刘荣不被废,那么等他成了帝王,她刘嫖岂不是天天都要看着栗姬的脸色过活:是故,刘荣万不可为天子,看来,这下注之事,需早做决定了。
刘嫖收敛了脸色,朝着长乐宫而去,等到了长乐宫,便是一通感概:“阿母,您猜我来的路上遇见谁了?”
“火气这么冲,遇见谁了?”窦太后一面说,一面招了招手,“娇娇过来。”
雯音立刻将雪猫递给阿娇,阿娇抱着雪猫走了上去:“大母,您看球球又胖了。”
窦太后伸出手摸了摸那猫,只听它喉咙里头发出舒服之极的‘咕噜’声,又冲着窦太后娇娇糯糯地喵了一声。窦太后自从眼睛看不见后,便对声音极为敏感,如今听了这猫叫的好听,也笑了:“是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