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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她护不住自己,他便护好她就是了。
…………
陈阿娇终究还是没有去休息,反倒劝刘彻在后堂小憩了一番,毕竟明日他还要同大臣讨论给刘启的谥号和其他相关的凶礼细节。
刘彻心头有事,且这寒冷的冬夜,陈阿娇还跪在冰冷的灵堂上给父皇化钱,他岂能睡的安稳?少不得丑时睡下,不过两个时辰便又起了身,逼着陈阿娇去睡了会儿。这般到了卯时,陈阿娇又起了,两人便跪着一起给刘启化钱。
此时的宫门外马车上,刘嫖抱着两个食盒,正冻的瑟瑟发抖,陈午抱着她,只想为她取暖,两人等着寅时宫门开启,去为陈阿娇和刘彻送上朝食。
“居然还在下雪,”刘嫖说,“我冷没什么,我只是担心这食盒中的哺食凉了不好。也不知这下头方着一碟子炭火的法子管不管用。”
“那两个小的想必一夜都没睡,今日又要忙一天,等那宫门开了,咱们便快点去送了朝食,待会儿天大亮了,想必他们连用食的时间都没有。”陈午说道,“太冷了,这雪太大,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雪这般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民生。”
“你待会儿提醒他们一句,”刘嫖道,“若有什么不妥的,及早便要备好了,幸好如今国库充盈。唉,阿启啊……”
她一想到这国库是她的弟弟用了一生充盈起来的,便悲从中来。
…………
用了朝食,将陈阿娇交给了刘嫖和陈午,刘彻这才去长乐宫和椒房殿问了安,然后又去了未央宫前殿,开始今日的公事。
这皇帝的谥号不可能一日便能得出结论,所幸大汉以孝治国,第一个字理所当然便是孝字。接下来只用从诸多歌功颂德的字中选一个出来便可。刘彻看了看天色,便道:“这剩余的八个字都极好,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我须得去鸿宁殿中为父皇守灵。诸位不妨明日在讨论。”
这些争的面红耳赤的大臣立刻俯首作揖,一一离去。
刘彻便又上了陈阿娇早已安排好的牛车,往鸿宁殿而来。
殿中,仍只有她一人跪着。刘彻问了一声,方知道太后和皇后今日都未曾来,只有刘启的姬妾和各位皇子公主来过。太后是大病了,皇后也‘病了’,只是她那苍白的脸……
刘彻脸上出现一抹讥笑,想起早间去拜会两人时候,看到王娡那张苍白的脸:脸色是白的吓人,只是却有一大股水粉味道。
他跪下身,刚同陈阿娇说了一句话,却听外头有些喧哗,原来是皇后强撑着‘病体’来给他二人送食了。不知为何,看着王娡身后的婢女拎着食盒走来的模样,刘彻却是心头一慌:“阿娇姐,你待会儿只推说不想吃,那些都给我吃,好不好?”
陈阿娇身上的绝子之毒早就解了,自然也不可能在时时刻刻念着这事。所以被他这话说的一愣:“你很饿?”
“恩,”刘彻仓惶地点了点头,“你先让给我食,待会儿我再遣人给你做?”
陈阿娇看着他满脸紧张的模样,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心头明了,便点了点头:“好。”
王娡这时悲悲切切走来,先对着刘启的灵位一通痛哭,又悲伤地‘险些晕了过去’。待宫人将其扶起后,方又如梦初醒,将食盒打开,交给了陈阿娇:“娇娇,彘儿,你们都累了一日了,唉,也是我这身子骨破,不然……今夜就让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回去吧。”
废话,她这一副随时要晕厥,一句话便要喘半天的模样,他们要是让她今夜在这里守着了。估计明日便要成为这大汉最为人看不起的太子和太子妃了。
孝道两字重于山,他们还不想被压死。
刘彻自然是拒绝了这要求,还顺带着说了一大通好话。王娡从始至终都关注着他,见他表情不似作伪,便放了心,以为昨日刘彻与她有离心之象只是错觉。她放了心,便又说了几句,眼睁睁的却是要看着他们吃完放才愿意回去‘休养身体’。
刘彻借口太饿,将陈阿娇的那一份抢了过来开始受用。陈阿娇看着他这明显吃饱了,却还在死撑的模样,心头越发断定:果然,刘彻想要吃两份,其实是因为这食物是王娡做的,换而言之,他是太珍惜王娡给他的关爱了。
其实不止她如此想,密切关注着鸿宁殿中一举一动的窦太后悠悠醒转后听到这消息,也是忍不住想:难道母子之情便是如此的难分难舍,刘彻居然到了此时还这般珍惜王娡的一餐饮食?!
这可不行!
就是个对权利没*的,她也不愿被王娡爬到了头上去,更何况,王娡此人心狠。还没当上太后前便给陈阿娇下药,这如今马上要成为太后,岂不是更能肆无忌惮了?
窦太后岂能忍得?
“将王娡这些年所做之事,想个法子,让太子自己慢慢发觉,”窦太后对心腹道,“若是他能同王娡离心再好不过,若不行。先看着,他若是个好苗子也罢了,若不是……”
那就废了他,另立个皇帝。可若是,便只能想个办法,让陈阿娇离开皇宫了。
窦太后闭上眼:她错了,当年在阿嫖说想给阿娇找个寻常人家时,便应该同意。而不是非得将她留在身边……
…………
刘彻可不知道他这一行为险些导致了没媳妇。
王娡看刘彻强忍着吃了两份心头倒是很高兴。原因无他,这哺食中她什么手脚都没做,刘彻吃了陈阿娇的那份,在王娡看来,这明显就是刘彻在思念她这个阿母了。
至于陈阿娇没吃到?额,她王娡还是个病人,宫里头有的是人手,岂有能不做哺食的?
王娡带着‘儿子一如既往十分粘我’的好心情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鸿宁殿中,待她一走,刘彻立刻叫人给陈阿娇做哺食,自己则是强忍着排山倒海的呕吐欲,去了更衣处,‘哇’地一声,吐了个干干净净。
他不敢吃,一想到这哺食里头说不得也是下了药的,便再也尝不出滋味来的。
待吐尽,他挥手遣退了宫人,自己扶着墙忽然笑了起来,只笑的眼泪直流:“阿娇姐,阿娇姐,我的孩子,我未来的孩子……”
如果当时那一碗汤羹是他喝下的,或是,陈阿娇喝了那汤羹后能同他此时一般尽数吐了出来,该有多好。
一想到大婚第二日从长乐宫中回来,陈阿娇缠绵病榻的模样,刘彻便心凉的骇人。
幸好,幸好。今日的哺食没让陈阿娇沾手。
他舒服了些,方收敛了笑容:“来人。”
“诺,”董封进来了,“太子?”
“将这秘密送到太医令处,”他指着那呕吐物道,“不要假与他人之手,去让太医令查一查,这里头……这里头有什么蹊跷!”
…………
刘彻换了衣裳,重新回了鸿宁殿时,陈阿娇正在一侧用哺食。
他走过去,有些饿了。
陈阿娇听到他肚子一声叫,有些奇怪:“你不是吃过了?”
而且还吃了两人份。
“那哺食不合胃口,刚刚吐了。”刘彻漫不经心道。
不合胃口?吐了?!
陈阿娇忽然想起了当日下毒之事,难道……
“你身子可有什么不妥?”她虽然不信王娡竟会在送给他二人的哺食中下毒,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刘彻看她满脸关切,心头的酸楚竟少了许多:“没事,我很好。”
“不行,须得叫太医令来,”陈阿娇放下了著子,“说不定是着凉了,这殿里头冷……”
刘彻忽然抓住了她的双手:“我不冷,你看,我比你的手暖。”
“手暖的人命好。”陈阿娇忽然想起了这句俚语。
“那我就把阿娇姐的手捂暖,永远捂着,捂得暖暖的,再不会让它凉。”刘彻突然道,陈阿娇有些被吓到,为何明明如此正常的一句话,他的语气却……却有些委实太过正经了?
“还是叫太医令吧,”陈阿娇道,“来人,唤……”
刘彻忽然捂住了她的嘴:“莫,莫,阿娇姐,我无事,要太医令也不能这样去叫,会让人传闲话,说我们给父皇守灵还拿乔。”
第39章
次日,刘彻又去了未央宫前殿同大臣争论谥号之事。
他脸上的疲惫已然十分深重,没法子。他是太子,依礼便是要为大行皇帝守够七日灵堂的。这是殊荣,也是折磨。可除了太子妃外,能有守灵资格的,也只有他那个‘生病在塌’的阿母王娡了。
他现在还有几分清醒,那也是昨夜陈阿娇硬推着他去休息了两个时辰才有的。
他的亲母有无缠绵病榻他是不知道,可陈阿娇的旧伤发作了,他却是清楚的。
只是,就是这样,也不能召太医令来,为怕人说太子妃有意拿乔,他要为她讨瓶药都地叫个内侍偷偷摸摸地过去。
陈阿娇委不委屈他不知道,可他替她觉得委屈。
好在今日讨论一番之后,可用谥号之字便只剩下三个了。
刘彻起身:“我明日去同大母问安之时,也会将这三个字告知大母,问问她的属意。”
这不合礼法,但却合乎孝道。众臣无不感叹太子事孝,刘彻笑了笑,便出了殿,上了牛车往那鸿宁殿中去了。
平阳长公主此时正在同陈阿娇说话,语气是同王娡十分相类的谦恭。刘彻过来时,正巧平阳长公主也说到子嗣之事,语气婉转温和,说的还是希望能早日见到太子妃有孕。只这一句,便将刘彻的怒气全部勾了起来。
“这孕子之道啊,还是在于妇人,”平阳长公主笑道,“我家襄儿……”
“大姐今日进宫为何不将襄儿带来?”刘彻走了进来,跪在陈阿娇旁边。
“襄儿已然来过,现在在阿母宫中。”平阳长公主笑道。
“大姐这就不妥了,阿母病着,就连父皇灵堂尚且不得来,岂能再因幼子让阿母劳累?”刘彻却道,“此,恐不是我等为人子该为之事。”
平阳长公主脸上一阵青白,以为是王娡装病不来为刘启守灵之事让刘彻有些恼怒,她犹豫了下便道:“我受教了。”
“恩,”刘彻道,“天色已然不早,大姐祭拜完阿父还是早些离去吧。原本应该去给大姐拜年的,只是如今……”
平阳长公主听得心里头一酸:“唉。阿母处我会劝劝,你也要注意身子。这守灵之事……”
她看了看陈阿娇,有心说让陈阿娇守着便是,却又不好直当着刘彻的面张口,便叹息一声离开去了椒房殿。这到了椒房殿自然又是对王娡一阵劝。可王娡哪里是无利愿起早的?不过说了句,‘我是故意这般做,好叫世人都晓得彘儿孝顺’。便堵住了平阳长公主的千言万语。
此时说不得让平阳长公主也十分愧疚,竟不敢再去鸿宁殿了。
…………
第二日,刘彻拿着昨日选出的三个字去见了窦太后。
窦太后合目细细想了一番:“圣闻周达曰昭,安民立政曰成,布义行刚曰景。彘儿啊,便在这成字和景字中择一个吧。”
刘彻听她说话有气无力,便看了看她,只见年前刚刚做好的衣裳,如今竟是宽大了许多。
停灵七日后,刘启的谥号终于订下。七十二人浑身素缟抬着孝景皇帝的梓宫,出了汉宫大门,身后六十四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接着便是手捧灵牌,身着重孝的刘彻,其后便是皇后王娡和太子妃陈阿娇,在其后便是皇子皇孙同刘启的妃嫔,再其后便是宗室藩王、文武百官。接着是孝景皇帝的卤薄仪仗队,千人之多,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烧活”,浩浩荡荡,十分威风。车轿连绵不断。还有大批道士身着法衣,手执法器。此时雪已停,满城素缟之中,百姓皆跪伏于道路两侧,为他们的帝王送上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