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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娇点了点头,低头继续往缣帛上写着什么。
'你究竟什么时候点确认键,结束任务啊?'系统追问道。
“等写完它。”陈阿娇头也不抬,继续往缣帛上写去。
阳光洒落,那缣帛之上,大大的题目,赫然写着四个字:定国十策。
终究,她还是舍不得就这样一走了之,她还是想为这个生养了她的国家再留下点什么。等她‘死了’或许就算这里头的论述写的有些露骨,有些前卫,也不会再引起刘彻的猜测了吧。
说来好笑,她始终是防着刘彻的,她始终记得,他曾经是那样多疑的帝王。
仲夏时分,蝉鸣声声。
馆陶长公主正抱着新得的孙儿玩乐,忽闻刘彻与陈阿娇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馆陶长公主将孙儿交给一旁的乳母,心疼地走了过去,“外头日头毒的很,不好好歇着来这里做什么?”
“陛下新得了蚕丝,我想着大兄的孩子,便赶紧送了来。”陈阿娇笑了,“陛下说他反正也无事,便一同来了。”
馆陶公主一边欣慰女儿和女婿恩爱,一边心酸:看看一旁的孙儿,再想想女儿的身子,便心酸的不行。
可是刘彻在这里,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两人随意说了几句,她便催着陈阿娇快走。
“不急,难得回来一次,我也想同阿父,兄长他们说几句。”陈阿娇却轻轻地笑了。
陈午等人早已候在室外,陈阿娇便随着仆从去了中殿。而刘彻却留在这里,逗弄着那小小的婴儿。
看着如此活波白胖的孩子,说不想要那是假的,刘彻看的心都软了。他想着馆陶长公主这些年送的药说不定里头还真有有效的,应该试一试了。
如今天下抵定,匈奴也暂时不敢犯边,所谓的暖饱思哪个啥……刘彻自然不会例外。
‘不知道阿娇姐同不同意了……’
他有些出神,手指无意地划过那婴儿的脸颊,被那正在长乳牙的孩子一把抓了手指,塞入口中,便是一咬,不疼,但是有点微痒……
刘彻回过神来,一把抱起了那孩子,便听他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陛下很有孩子缘呢。”馆陶长公主忍不住笑了。
“是啊,”刘彻道,“我也想快点有一个这样讨喜的孩子。”
馆陶长公主噎住了,她一想到这些年陈阿娇还是没有好消息,便觉得糟糕:她这不是存心给自己女儿下绊子吗?万一刘彻有了纳妃的心思……
且不说馆陶长公主是如何担心女儿的,只说陈阿娇如今。
《定国十策》已然写成,她告别的日子也要来了,这一次回堂邑侯府,不出意料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心头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始终开不了口,只怕一个不慎,便要为家人招来祸端。
同陈午说了几句之后,便是陈须。
“大兄,平陵侯李广乃是次兄的好友。”她只说了一句,可师从周亚夫的陈须已然懂了。
“娇娇,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阿融去了哪儿?”他问。
陈阿娇脸上闪过一丝为难,陈须点了点头:“我懂了,转告阿融,做他想做的事,家里有我。我陈家日后一定低调行事,绝不惹眼。”
好吧,陈须这是认为他们是在保全陈家而行不得已之事了。
虽然的确也有这个原因。
“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大兄都要劝阿母阿父不要伤心。”许久,陈阿娇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你要出事了?”不料警惕心极高的陈须立刻反应了过来,“你又要做什么?”
陈须反应的太快,陈阿娇只能叹息一声:“我最近总有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事。”
她不能说,事实上,在这个家里除了陈蟜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不做皇后之外,其余人都不理解,甚至在他们眼中,刘彻作为一个皇帝,一个夫君已然好到不能再好。
若是没有上辈子的伤透和看透,她或许也会这样想。
可没有如果。
这固执的执着或许没人能懂,就像是没被蛇咬过的人永远不懂为什么有的人走到路上突然看到一条草绳子都会吓的大叫。她能为了这江山,这一博大的兴邦理由嫁给刘彻,却只能把他当做工作伙伴罢了。
她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同刘彻畅所欲言,不过是早就想好了退路罢了。
在她心中刘彻始终是那个骄傲,多疑,伤她至深的男人。她从不愿去好好看他是否改变过。况且,就算改变了,那也不关她的事,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再困在这长安城中庸庸碌碌一生了。
第51章
“一月之后?”陈蟜看着面前的雯音,有些出神。
“奴婢虽不知道娘娘是在想什么,可奴婢不愿嫁人。”雯音跪了下来,“若可以,奴婢还想跟着娘娘。”
陈蟜摆了摆手:“你家娘娘不会允许你回宫了。嫁与不嫁是你的事,这长安城我很快便要离开。”
雯音咬了咬嘴唇,好一会儿方道:“其实,娘娘也要离开对吗?她是用什么理由?我要跟着。”
陈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我倒是小瞧了你,你原是个聪明的。”
雯音没有说话,只是跪在那里,看上去已然下定了决心不会再动摇了。
陈蟜叹了口气:“罢了,到时候让你家娘娘亲自同你说吧。”
只是宫里的阿娇,她如今在想什么呢?
陈阿娇如今在想的,唯有最后一件事。
一个月前,她已然将雯音遣离皇宫,定国十策写罢,也放在了她的梳妆匣内,唯今最后一事,便是王娡了。
刘启当年立下密旨必要的时候可以废掉王娡,可王娡好歹也是刘彻的亲母,真要废掉,就算师出有名,却依旧难逃天下悠悠之口。
陈阿娇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请王娡送她一程,顺便给王娡留下一个大礼:让王娡再也无法影响朝堂,无法以生母之威严逼迫帝王行事。
“准备好了?”她放下黛石,问那椒房令张释。
“禀娘娘,给太后的礼物已然备妥,驷马车也已备好,只待娘娘行。”张释弯下腰,声音谄媚道。
“走吧。”陈阿娇站起身来。
这时她最后的征程,最后要走的一段路了。
王娡不明白,上一秒陈阿娇还请她屏退众人说有私密话要说,可这下一秒,却从袖中掏出药丸塞入口中朝她诡异一笑。
王娡吓坏了,多年深宫的直觉让她意识到了绝对有什么失控的事要发生了。她正要奔出去喊人,却被陈阿娇一把抓住。她充满恶意的笑了,此时,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诘问王娡,但她忍住了。她不能事后留下把柄给刘彻,可饶是如此,她却是不介意让王娡多吃一点亏的。比如,她此时便狠狠地扇了王娡几耳光。
这第一耳光,是为了她前世那最后只能匍匐在王娡脚下求生的阿母。
这第二耳光,是为了前世她的孩子。
这第三耳光,是为了前世的她。
金屋一诺,不过是一场骗局,王娡用了一个谎言,换了一生的富贵,却还总觉得是她们咄咄逼人。
王娡被她打的牙齿格格直响:“陈阿娇,你疯了!”
是的,她疯了,她早就疯了,在上辈子她被关进长门殿,在上辈子她被巫蛊之事缠身之时!
她永远忘不了,就是王娡,一面在她耳边为她叫屈说卫子夫那个贱。人一定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才勾引了刘彻,一面给她推荐了巫女楚服用以防身。
然后,然后……
她岂能不疯,岂能不疯?
可她什么都无法直言,无法说。
王娡看着她越来越恐怖的眼神,吓的连连后退:“陈阿娇,你疯了?怎么这般吓人。来人,来人啊!”
陈阿娇冲过去,将她撞翻在地:“闭嘴。”
王娡以一种不符合她年龄和身份的利索身手跳了起来,反击了过去:“你竟敢如此待我?”
陈阿娇被她压在地上,忽然再也动不了。王娡举起双拳,骑在她身上狠狠打了过去:“贱。人,我要你打我,要你打我……”
很快的,她便发现了异常……陈阿娇不能动了,她七窍流血。
“啊!”王娡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吓的从她身上离开,“她死了?!”
这叫什么事儿?专程跑到她的宫殿什么都不说,过来就吃了毒药,打她耳光?王娡觉得自己陷入到了陈阿娇的阴谋。
可刘彻却不这样想。
昨日陈阿娇说自己在寝殿之中藏了宝物,要和他打赌去找。早朝后,刘彻便兴致勃勃去了椒房殿翻找起来,终于在梳妆匣中找到《定国十策》他看完了全部,只觉得震惊无比,正想寻了陈阿娇细问,却听到了如此噩耗。
刘彻一步步走过去,手中紧紧握着的定国十策也落到了地上,却仍是不知。董封将其拾起默默收好,看着他的主人跪倒在了皇后身前。
那是,大汉最年轻的皇,最有能力的皇,最强大的皇。而他此时正跪在皇后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彘儿,”王娡苍白的解释,“这不关阿母的事啊,是她自己跑到阿母的殿中来,叫阿母屏退众人,说有话要说,又是她自己掏出毒药吃了,然后莫名其妙什么都不说就扯着阿母打。这都是她自己,是她自己……”
“闭嘴!”刘彻愤怒地喊道,“太医令,太医令在哪里?太医令!”
十余个拎着小药箱的太医屁滚尿流的冲了进来,可刘彻挡在那里,他们如何能看到皇后如今的模样?
还是董封机灵,上前一步:“陛下,这地上凉。”
刘彻立刻将陈阿娇抱起来,冲入了王娡的寝殿。
“那是死人,你为什么往我榻上……”王娡急了。
“我再说一次:闭嘴!”刘彻看向她眼中竟带了仇恨。
陈阿娇已烟气多时,无论如何诊治都是无救。
刘彻跌坐在地,抚着她的脸庞,泪水一颗颗往下落,心如刀割。
到了这时候,他竟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无论是发火,还是质问,还是迁怒。诡异的,他竟什么都不想做。
只想就这样静静地……
‘咳咳,陈阿娇,我……我允许你陪我玩了,只要你把抗击匈奴三策都讲给我听。
阿娇姐,你为什么只和他们玩,不和我玩?
阿娇姐,我有好吃的
阿娇姐,我得了好玩的。
阿娇姐……我好伤心,你为什么不理我?’
当时年纪小,只觉得她的亲密是一种负担,幸好到后来,他及时醒悟,学会了痴缠。
后来的嫁娶,他尚不知事,并不懂得夫妻同姐弟的区别,幸好有张汤提醒,他方明白。他要她和他永远在一起,即使给不了姑姑说的面首三千,却许下了后宫只要一人的承诺。
再后来,他们并肩同游,遭遇了三次谋杀。
再后来,他们一同开拓疆土,削藩,平乱,与匈奴大战……
他以为他才二十三,她才二十五,他们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可以一起走,一辈子还长的很,却不想离别却突如其来,已到眼前。
“陛下,亥时了,您该歇了。”董封无奈只能上前提醒,这毕竟是太后的寝宫,再待下去,恐传出去对刘彻不利。
刘彻置若罔闻。
董封无奈,只能再道:“想必娘娘也很希望能回椒房殿安寝。”
刘彻终于动了,他抱着陈阿娇起身,因长时间的跪着,起身时有些踉跄,董封慌忙伸过手去,却被刘彻直至。他抱着陈阿娇慢慢地走出了寝殿。
王娡还在殿外,她算是被吓坏了,见刘彻出来,忙摆出慈母笑容喊一声:“彘儿。”
“阿母,”刘彻抬起头,双眼无神看向了虚空之处,他声音平淡,如同一池死水,“大婚第二日,你一碗肉羹,拿走了我未来的子嗣;如今,你又拿走了我的妻。阿母,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