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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她很害怕那个老夫人,不过后来么,怕也怕不过来了。
王元姬与中京的白马寺关系甚密,按礼法,妇人一般不可去佛寺,而应该去庵堂,当然王元姬年事已高,已过六旬之上,便是去了,也不会有甚非议。
那位老夫人性喜说禅。朱眉本不想附和,只是老夫人知道她识字,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有什么说什么。
……
“眉儿,你经文说得很好。”
又是一天草草度过,已是初夏时节,衣服渐薄。王元姬的赞赏和嘉悦虽然让她十分的不安,可她在晋公府邸内地位的更进一步改善却是实实在在的。
现在谁也不敢把她只是当成一个侥幸飞上枝头的麻雀来看了。
某些时候甚至让她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几年之前,那个懵懂和肆意挥霍着身为顶级豪族嫡支的傲慢和自私的年代。
她小心翼翼向王氏道谢,并口称惶恐。
王元姬和善的微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对了,我们暂且不说经文,说些闲话可好?”
朱眉阵阵不安。
她最害怕与这位老夫人说闲话了,尽管这位前晋公夫人并没有直接问过她的家族什么的,可是每次若是无意问到一些西北风俗什么的,她总是要悬着一颗心。
“眉儿,今天我们说些逸事吧。”王元姬这天不谈西北,只说中原豪族间的趣闻,比方阮家那位好色的名士阮咸、为了一个胡女闹得不成样子,母亲死后还没过三年便将那胡女肚子弄大,气得他姑姑发狠话要与他绝交。还有狂士步兵校尉阮籍,听王元姬讲到阮家富室乘着夏日炎热晒裘皮冬衣时,住在对门的阮籍便将一条破裤衩挑在竹竿上,还说什么‘不能免俗尔’……
朱眉掩口轻笑,那妩媚风韵就刹那间流散满溢,整个房间内甚至连王元姬这般见惯美人且年轻时亦甚为美丽的妇人都呆了呆。
朱眉有些局促,连忙收起笑靥,低眉顺眼向王元姬致歉。
“算了,长得这般美丽并不是你的过错。”王元姬很是大度的说,随后又道:“对了眉儿,你来我们家也算有些年头了,却一直只在府中不怎么出门。你可想偶尔出去观赏风景呢?”
出去?出去干什么呢?
朱眉知道,她知道自己的美丽,从以前她便颇为自负,也正是因为美丽,她才能苟活到如今。可是,想起母亲还有哥哥……
“庭院中景致已经够好看的了。”
这便是朱眉的回答,王元姬沉默了片刻,又缓慢道:“我家的丫头为人虽然不错,可到底只是一个人。而桃符儿公务繁忙,也难得有空陪你,你若有空,不妨见见其他人家的女眷,也是好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
朱眉暗自踹度着。
“眉儿,”王元姬道,“正好今天有三家女眷要来拜见老身,你不妨陪伴老身好了。”
第一位是贾充的夫人郭氏,这个女人样貌还算不错,不过眉眼中带着悍厉之气,跟王元姬说话时却是小心翼翼满脸堆笑,还不时的用猜忌的目光瞟朱眉,感到不适的朱眉直往王元姬和姐姐王氏身后缩。
第二家,是羊祜的妻子,这个女人跟她的夫婿倒是颇为相若,大度恢弘,为人节制有礼。王元姬也客气回话,以礼相待。当然没过多久便走了,这里便不说了。
第三家,是对母女,一个约四十五六岁模样,另外一个,则有十二三岁许。小姑娘,长得甚是水灵,眉目流动闪烁,嘴巴更是乖巧异常。喜得王元姬将那年幼些的小姑娘环抱起,在小脸上轻轻娑摸了两下,点了点小姑娘娇俏小小鼻尖。
只是王元姬在跟小姑娘嬉闹时,却突然回身对朱眉道:“眉儿,你看这个小丫头真讨人欢喜呢,你快过来。”
朱眉稍稍迟疑片刻,她不想去,可她知道,这位老夫人的话是不能回绝的。在姐姐王氏催促下,走了上前。
小姑娘盯着朱眉看了好一会儿,笑嘻嘻对王元姬道:“夫人,这位姐姐是谁啊?”
“她叫眉儿,你唤她眉儿姐姐就是了。”王元姬若有深意的看着朱眉,“对了眉儿,她叫婉儿,人虽小可是聪明得很哪!中京多少人家都抢着要她做媳妇呢。”
“夫人!”
小姑娘娇嗔着,小脸红扑扑的。
王元姬咯咯笑着,贾郭氏和小女孩母亲也附和着笑着,便是同样站在那边陪衬的王氏也跟着嬉笑着。
“夫人最会作弄人家。”小姑娘气鼓鼓的说道,“人家长得好丑的。”
说丑倒也不算,反正就是很可爱就是了,鼓鼓的面颊,就像婴儿一般,小脸肥嘟嘟的,最是可爱异常,手感也好。这也难怪王元姬不顾体统在她小脸上娑摸抚摸。
可是,若论美貌,有谁能否认这个名唤婉儿的女孩儿远远不及朱眉呢?
“比起眉儿姐姐,人家就像个丑丫头啦!”
小姑娘童言无忌,却一瞬间将火焰引到朱眉身上,就这样,所有女人的目光全盯着朱眉。
“的确不错,不错!”郭氏也赞叹道,“恐怕中京,能配得上这般美貌的,除了晋公之外便只有潘家那位公子哩!”
潘家那位公子名唤潘岳、字安仁,父亲潘芘,参加过西北战役,曾经被俘,不过后来被释放了来着。但潘岳本身并未遭到任何牵连,在中京极负盛名。自十四岁起,中京便盛传其美貌,初夏时节出游时全城女子都争先恐后围住其车以水果投掷馈赠,手挽手拦车挽留。每次出游都能满载而归。
朱眉什么都没说,也恍若什么都没听到般。
“说真的,潘岳那孩子的夫人我见过的,但论样貌可远远不如眉儿呢。”王元姬说。
潘岳的夫人杨氏是荆北人士,其父是荆北大儒,才学过人,曾经一度官居二千石襄阳太守之职,但政略平平军略平平。
杨氏与潘岳同年,潘岳现在二十四,与朱眉年岁大致相若。
朱眉不知道王元姬到底想做什么,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小心翼翼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元姬突然道:“眉儿,刚刚只顾闲扯,都忘了对你说清楚婉儿姓什么啦。你知道这丫头姓什么吗?”
王元姬微笑着凝视着她。
朱眉的心猛地一缩。似乎意识到什么,可是,她不敢……
“婉儿,你能告诉眉儿你姓什么吗?”王元姬说。
“诸葛。”
朱眉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
黄昏时分,屏退左右,除了她之外只剩下王元姬和王氏这对同族婆媳。
承受着凝视与注目,默然无语。
默默的,只是默默的等待着。
“眉儿,真没到你的来历这般不简单呢。”王氏叹息着,望着朱眉说道。
朱眉什么都没说。
“也是我糊涂。”王氏又说道,“给夫婿挑选侍妾,怎么可以这般马虎粗糙,不将你的底细彻底弄清楚呢,是我的错。”
弄清楚,说得容易,可是,如果不是婆婆王元姬插手过问此事,怎么能这般容易呢?单单一个前卫将军司马望,王氏就未必有这个胆量和脸皮前去询问,何况国事繁忙,为这些事情开口,也实在是可笑之极。加上你忘我忘……
就这样,都忘了。
“眉儿,尽管我大魏与汉国是敌国。可你的先祖功名彰显,乃是人中龙凤,安平郡公(即司马懿)生前便时常对汝曾祖父政略长才大加赞赏,深恨不能同殿为臣。”王元姬道,“若是你早早坦露身份,我定不许我这丫头如此轻慢你。”
轻慢,只是因为做妾么?
可是对她这样的女人,做妾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我不姓诸葛,我不姓诸葛。”她哆嗦着,摇头抗拒着这个姓氏。
“眉儿!”王元姬摇了摇头,流露出悲戚怜悯,“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你知道吗?你的母亲已经瞎了。”
哭瞎的,每日以泪洗面。
这是魏国奸细进入汉国很容易便刺探到的消息。当然,更之前是一些其他的情报所佐证,包括当年司马望是从谁人手中得到这个叫眉儿的女子,而那人又是从何处何地得到她的。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不可能的地方江油小城和一个本不可能被俘的女人。
朱眉哭了,哭得瘫软在地。王元姬俯下身子,缓慢的将她抱起身,轻轻娑摸着她如云彩般的秀发。柔声劝慰:“眉儿,不,月华,老身知道,你吃了许多许多的苦。现在既然已经真相大白。若是你愿意的话……老身可以让人告诉汉庭,将你换回去。”
“不,不要回去,不要!”
“你!”
“那个给家族蒙羞的女人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眉儿!”
“夫人,您面前的只是一个叫朱眉的下贱女人,下贱女人。”朱眉流着泪说道。
“下贱女人……”王氏叹了口气,轻轻道,“眉儿,你这是在难为我们吗?也罢,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我让人通知下汉庭你兄长叔祖父那边,就算只告诉他们你还活着,让他们放心,可好?”
朱眉哭声更大了。
“丫头,别胡说,”还是王元姬出面平息,“眉儿既然不想回去,又怎么可能愿意让人知道她还活着呢?”
王元姬还要说些什么,王氏突然惊呼起来:“啊,眉儿,你!”
朱眉晕倒在地上,身躯微微抽搐。
“还愣着干嘛?”王元姬怒道,“快去让人请太医啊?”
……
“婆婆,是急火攻心,不过,也快两个月了。”
王氏如是对王元姬说。这是一个时辰后,太医诊治完脉便离开了。
王元姬沉默了会儿,道:“这样也好,她既然不想回去,日后也别怪我们。”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王氏有些为难。
从一个她所赏赐才能享受较好待遇的婢女,顷刻之间变成丝毫不下于自己的同样嫡支后裔,尽管汉魏两国是敌国,可场面上的事儿总要顾及。就像孟达初降大魏,待遇也是极好的。男人尚且如此何况只是一个区区女子。
“你以后让下面的记住,你有什么,她也有什么,注意些就是了。”
这是王元姬的命令,王氏跟朱眉关系也要好得很,便爽快点头答应了。
“她是敌国重要家族嫡支女子,即便我们不说,汉国以后也会有所察觉的。不过丫头你记住,打仗权谋全是他们男人的事情。除非涉及到我们娘家的存亡,剩下的什么,我们身为女人,能少管就少管。”王元姬道,“以后只要这丫头仍旧像现在这般,只要她不跟汉国暗通曲款,只要她规规矩矩本分的做桃符儿的女人,你就必须善待她。知道吗,凡事不能做得太绝。”
“婆婆您放心,”王氏笑嘻嘻说,“眉儿,不,月华妹妹可比那些粗鄙的女孩识趣多了。孩儿我能有这样一个闺中姐妹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还是叫她眉儿好了。”王元姬叹息着,“我还得亲自去禀告太傅大人呢。”
太傅司马孚是司马家硕果仅存的长者,司马昭父亲司马懿的亲弟弟,整个家族子弟瞩目的第一人。
几个月前司马攸被迫放弃汉中时中京险些出现动乱,连中抚军都有意乘机发难。虽然在朱眉提醒下,王氏及时搬请王元姬出面,接着又在王元姬穿插下,劝请羊徽瑜帮忙。不过,这两位司马攸的母亲们到底是妇道人家,她们能作用的更多是其母族王氏、羊氏两支。说到司马家,还是得太傅这等老人出面。有太傅出面说话,司马炎便没办法博得族中子弟支持,也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呆着。
太傅是司马家的栋梁和真正的首领,所以像这种大事情王元姬哪里敢瞒着不报呢。
……
魏景元十一年夏,晋公司马攸侧室朱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