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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肃了俊脸,月眸瞬间寒彻如冰,眉头高高耸起,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激动的小人儿。
“今日之事,确非一人之责。”
“非一人之责!还有谁,那些侮辱我的奴才吗?他们都被王爷你凌迟处死了。还有谁,三殿下梓贤,被罚禁足。还是当今皇上——”
“子霏,住口。”
他上前想制止她,她闪身躲过他的手臂。
恨恨的大眼,直凝着他虚臾不移,大声指责,“西夏子霏只是区区小国质子,是克国克亲的灾星,是没人要的小白痴,是祸国央民的倾城祸水,是除之而后快的小妖怪。配不上尊贵的四殿下,配不上聪明睿智的谨麒亲王,王爷何苦自揽麻烦!”
“西夏子霏——”
一声重喝,他纵身扑来,将人钳进了怀中,狂猛的动作在碰到那一方弱骨时,不觉又放松了力道,捏住她肩头的手改为揽紧那不断挣扎扭动的腰身。
“放开我,放开我——”
突然,她放声尖叫,变得狂乱难抑,目光散乱一片,扑打踢动,挣不开他钳制时,仰起头张嘴直咬了下去。
强肆的力量,挑起她心深处那个恐怖黑暗的恶梦。
唯有嘴巴能动,她死死咬着那只手腕,直至口中一片腥咸,胸口麻疼,身子软了下去。
她还是那么怕男人?那些日子的伤,还没有好吗?
洞大的眸子,一片凄红,空寂得仿佛没有灵魂的躯体,目光凝聚的焦点不知是虚空中的哪一点,亦或是那漆黑梦魇中的噬人恶魔?!
那里的凄惶,惊疼了月眸。
“子霏,你听我说,你的母妃是遭人陷害,中了巫术才失手行刺于乌孜国王。你大哥为了救你母亲,才杀出王宫逃了出来。那传言是人恶意中伤欲害你才散布出来。我和梓炀那一月都在想办法查出真相,救你出来。父皇迫于大臣们的压力,才将你暂时打进冷宫。只是,我们没想到梓贤会趁机……”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若没有湘南帝的授意,梓贤可以大张旗鼓地来杀我吗?那天天送来的毒食,都是谁的杰作?!若没有皇帝的意思,会是李公公的人陪着梓贤来教训我吗?!”
“子霏……”
“我死了不是更省了你们掬兰殿的心吗!”
这是你亲口说的,西夏子霏只是寄居在掬兰殿的外人罢了,不是吗?!
他气息一窒,看着气息不稳的人儿,满脸恨意,小脸扭曲,仿佛被地狱恶鬼附了身般,浓烈的怨气透过大大的晶瞳散发出来,让人心颤。
“梓炀,从来没有当你是外人。”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而不得不拿弟弟来平息她的怨怒了吗?
泛红的大眼,轻轻一缩,一汪翻滚的水波,汹涌着突破了那层防御,绝岸而泻,一串接一串地划落在襟畔,渐渐地,涤清了晶瞳中腥红的冤气。
“子霏,梓炀为了保住你,已经答应醇亲王的要求,提前娶秋婕为妃。圣旨已经颁下,他已经搬出皇宫,大婚定在……”他顿了一下,“五月十二日。”
刚好是她满十四岁生日的那天。
即使,你不得不娶其他女人,而我不得不嫁其他的男人吗?
他抬起手,想拭去她的泪水,袖口的血渍又让他放下了手。
她紧紧咬着唇,已破出血来。极力的隐忍,掩不住面容下翻涌的痛楚,晶瞳中满布错愕、失望、矛盾……
他的薄唇直接帖上她红润的眼角,吻去腥咸的冰珠,喉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温热的舌舔上那破开的嘴角,赫然翘开她紧闭的唇齿,她嘤唔一声,撑臂挣扎退开,他没有阻止。
“放开我,放开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他却捻住她的下巴,月眸深凝着水瞳,轻轻说道,“想哭,就哭出来。”
“我不要你同情!”
挥开他的手,她转身就要离开,哪知他放虽放了,转眸又伸臂将她捆回怀中。
一声轻轻的叹息,帖着鬓角,从耳后传来,醇厚的声音中裹着一丝明显的无奈。
“子霏,我答应过阿昊,一定保你周全。只要在我这,你就是最自由安全的。”
秀颈抬了抬,绷紧的面容,一分分放松下来。
“你要作画,要唱歌,要跳舞,要学琴,都可以。晓桐也可以陪你。待……这段时间忙过,我可以带你们去凤歧山庄避暑。”
他还说了什么,她再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垂头看着腰间包覆的大手,右手腕上,一弯深深的血色牙印,染透了那弯金色袖角,一眨眼,泪水源源不断地落下,打在那双手背上,浑化了腥红的血渍。
梓炀,难道你真的要我嫁给别的男人么?
拥荷的靛色龙锦,在一片静静摇曳的幽蓝幕色中,缓缓铺撒开,悄悄地,纠缠着,纠缠着,融为一体。
垂帘外,一双窥视许久的眼,被那融化的颜色烫红了眼眸,明媚清亮的眸色,转为深沉的忧伤,和浓烈的嫉恨。
。。。。。。
索绮儿短暂而平淡的一生终于结束了。谨麒王府行奠三天,即盖棺入敛。为感其贤德温雅,奉躬伺主多年未有任何过失,赐了一串华丽颂德的懿号,并葬于皇陵贵妃冢。
而此事后,受益最大的莫过于索家,当了十年未得升迁的员外郎索哈郎终于荣升户部待郎一职,官进一品,奉涨一倍,良田美宅纷至沓来。
这女儿活着时未能捞到半分好处,死了倒活腾了全家族,却是怎地一桩笑话。
裁冰陪着子霏在王府住的这几日,常能听到那些来往的宾客碎嘴八卦。基本将索绮儿那复杂的家族给了解了个七七八八,总结一句,典型的勾心斗角追名逐利的大富之家。
同时,他们也知道为什么不是索家嫡女嫁来。索绮儿是王爷做四皇子时,亲自选的一门亲事。至于梓祯为何选她,就不好定论了。但对当年刚及笄的索绮儿来说,那是多么大的幸运。便是当侍妾,也慕煞了旁人。依她那柔顺温婉的性子,就是入府后并不得宠,亦未得任何关爱,说白了仅是暖床的工具,也甘之如饴。
只可惜,唯一一次怀孕却临近滑了胎。终于荣获侧妃封号,位比四品大元,却病痨缠身,从此不起。
“公主,听说索大人还想把他那刚满十二的小女儿送来王府给王爷做侍妾。”一个小丫头乐吱吱地将打听来的消息,报给子霏听,希望博得主子欢心。
“哦……”
“不过,王爷直接回绝了。说是府中刚刚举丧,不论婚嫁之事。”她不知主子心事,继续碎个不停。
“嗯……”
“而索夫人却提到您的事。被王爷骂了一顿,撵出府去了。呵呵!她们怎么能跟公主您比呢?您可是皇上赐的婚,连聘礼都是按正一品公主的规格来下的。瞧王爷给您置的院子,不知有多宠您呢!”
“……”
小婢以为主子惊喜无语,说得更是口沫横飞。当裁冰进屋时,正听到她大赏王爷的无匹风彩和无敌战绩,瞧子霏毫无表情的小脸,就知道坏了事,立即将小丫头撵了出去,喝令再不准踏进菲园半步。
这一撵,何是不准进菲园,怕是连王府也再难踏进一步了。
权势,原来是如此好用的。难怪那些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弃妻送子,也不愿罢手。
“公主,今天我做了你爱吃的甜汤,您尝尝。我加了桂子,很香。”
这几天,她是搅尽了脑汁,也没能提起子霏多点食欲。想回宫,暂时远离这死了人的地方,偏偏她又不愿意。
晶瞳微动,却伸手接过了碗,“谢谢你,裁冰。”
勺了一口喝下,竟有了一丝笑容,直道好喝,在裁冰有些惊奇时,一碗甜汤被消灭干净。
“还有吗?”
“还有还有,一大盅呢!”
裁冰又盛了一碗,递上去,子霏意犹未尽地喝着。这让她不禁寻思起,难道真是刚才那小丫的话,触动了子霏的什么心事,让她想通想透了。这么看来,那丫头也不用被撵出府了。
嗯,既然如此,那她还是给彭将军说一声罢。
“裁冰,我的画架能让他们从宫里送来么?”喝完汤,子霏问。
裁冰的心怦怦狂跳着,眼底不抑不住的兴奋。
“能,当然能。您要,我让人待会儿就送来。”
“那到没关系。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想早歇着,明天我给你绘相,可好?”
“好,当然好。只要你开心,我们怎么都好了。”
子霏淡然的面容忽地一动,伸臂抱住了裁冰,俯在她怀里,轻轻叹了一声。
“裁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公主,大难之后,必有大福。你应放宽心,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嗯!”
她闭上眼,心却越来越沉。
裁冰呵,你想得太简单了。你没有看到这些日子,府里明着来了那么多追悼宾客,但有几个是为着索绮儿而来。她西夏子霏只是这场权利斗争的一件牺牲品罢了!这样的“后福”,她不屑苟且为之。
谨麒王府,也绝非她偏安之所。
那个绝顶聪明的男人,怎么会放一个被众人诟病的女人在身边?
“裁冰,我不想园子里太吵。无关的人,都撤了吧!咱们即在王府里,自不用这层层警卫了。”
“好。您先歇着,我这就去吩咐。”
裁冰离开了,带着欣慰和安心。
子霏看着那放下的翠色帘幔,转头看向窗外丛簇热闹的紫鸳花,悄悄在心底补了一句:对不起,裁冰。
每二天一早,裁冰抱着彭奇之连夜从宫中送来的画架墨宝,敲响了寝门。
半天也未有应声,她想可能是昨晚喝了药粥,睡得香沉。万师傅也叮嘱过,子霏的身子需要多休息,少心事,常开怀,才养得回来。
于是,她回头忙着备膳。子霏喜欢重口味,如今身子不易多食,仍可配置一些造造胃口。
一群奴才婢女跟在身后,裁冰又敲响了房门。
“公主,您醒了么?该用早膳了。”
待了半晌,无人应门。
怕膳食药粥凉了过性儿,裁冰直接推门进了屋。
婢女们将一层层翠幔勾揽起,一室的蔚光映得满室宛如仙府璧洞,内寝中仍是一张巨大的圆床,圆顶床幔上坠着亮晶晶的泪形水晶,被盈盈灯烛泽出棱棱光彩,刹是炫目,也奢糜得令人心惊。
王府的老婢都知道,这屋子算是府中最耗费匠心的处所。
“公主,您又懒床?”
裁冰打着趣,上前揽起罩帏,俯下身子,端看那被下的拱影,心头突地一凉。
轻轻拍了拍,又唤了几声仍是无人应,一掀被子,被下竟然是一团衣物裹成的人形,睡在这里的主子早已不见人影。
“公主?”
一声大叫,惊得菲园一团混乱,混乱很快漫延了整个王府。
好好的人,毫无征昭地消失了。瞧样子似是主子故意潜逃,但又不排除是被人劫掠走而动的手脚。
偏偏这时间赶了早,大主子早朝,彭奇之自然随行。
事情报到老管家那里,当急得一干人冷汗直冒,分拔了两批人,一拔在府内搜,一拔在外寻。
期间,有小婢于墙角捡到遗落的饰物,确定人已出府,还有一堆杂乱的脚印,似是被人劫持所留。于是,大批人马全出了府。
梓祯在接到信报后,急急赶回了王府。
一群婢仆跪了满大堂,垂首噤语,不敢稍动。
数百号的人居然都看不好一个柔弱小女子,竟然让人无声无息地将人劫了去。若让人知晓了出去,还不遗笑谨麒王府堂堂皇宫禁军都统之门,连个女人也保不住么?!
梓祯轻轻扫了一干人等,薄唇紧抿,目光落在了管家和裁冰身上。
“几时发现人不在的?”
“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