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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睡梦中的子霏,却陷入另一场梦魇中。直惊得她大叫一声醒来,才见着日头高照,已过午时。
该死的,她居然又梦到那个人,站在尸横遍野的山上,一身银甲都被鲜血染成乌褐色,拧着人头,挥戟向她。一次次说着那句誓言,直绕得她神经快要崩掉。
子霏,我爱你。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娶你做我唯一的王妃。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娶你做我唯一的王妃。
要死了,她干嘛把这句话记得那么牢。
转头一看,梓炀已经不在。心头突生一股闷气,臭男人,吃干抹尽人就溜了啊!人家浑身疼得要死,可恶,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休了他!
气嘟嘟地穿起衣服,期间数度扯到伤疼处,眉头混和恶梦不随的怒火,暴涨了三成三。
待梓炀端着美食进屋时,只撞见新婚小妻子化身成母夜叉的模样。
“梓炀——”她立时登脚,扯到疼处直皱眉头,他心疼地要上前扶她又被她一手打掉,插着腰似茶壶般喝道,“你……你坏,你怎么可以在新婚一大早就跑掉。人……人家……”
酸气一下冲上眼眶,泪水叭叭直掉,小鼻头耸啊耸失了声气儿。
他先是一愣,立即回神,也不管她推拒,上前紧搂着人儿细声安慰劝抚,再加发誓承诺一堆,方熄灭小妻子的女人怪气儿,服伺着乖乖用餐。心下终于明白,做人老公是很不容易的。特别对于失血过度的女人来说,隔日一定要千般小心万般谨慎。
饶是如此一场无名怒气烧过后,又是甜甜蜜蜜。
“子霏,待万师傅给你易好容,我们即刻出海,需行约十天就可到我们的小岛。那里碧海银沙,有味道很好的果子,还有极罕见的珍禽异兽,你一定会喜欢。”
“不管哪里,只要梓炀陪着我就好。”
十指交握,幸福都在眼中交缠。
登上船,那些纯朴的村民向他们摇手挥别,放逐了朵朵丽鸳小船,随波飘流,代表对他俩结缡的美好祝福。江水同天红,风儿缠绵江荻丛花折了腰,青絮如雾飞漫过碧波澹澹,啁啾小语,回眸笑处,亦有人惜怜。白波翻滚逐远,千帆万帆过尽,驶行处都是烂漫春涩,辽无边。
她卧在他怀中,一眼碧水长天,心底眸底都是甜蜜暖意。
“子霏,江风大,进去吧!”
“嗯!”
行过这湘江支流需得三天才能入海,大海呵,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希望能快一点,她实在害怕再做那样的梦。能尽快逃离湘南国,也许以后再不会做那种恶梦。真怕……不过他们探来的消息,此时北境战事吃紧,太子数度呈奏抵毁那个人的用兵之策,他即是已知道他们私奔,也不可能放下那些权势战事社稷大事来追他们了。
在梓炀的呵护疼哄下,她又睡了。唉,昨晚真的太疯狂,以后还是由着点的好。谁知习过武的老公精力如此强悍呢?嘻嘻,幸福呵!
天红落水,暮色低糜,寂静的江面似无嘈息,渐渐融入一片冷芒中。忽然一丛飞鸟惊起,震荡着羽翼四处飞窜。便见一艘艘黑漆舰船,缓缓驶出丛苇,从四面八方围向江中那艘双层楼船。
咯嗒一声,似是船槁拔响船沿,船速骤缓。
梓炀眉头一跳,放开怀中人儿,出了舱门。他一走,浅眠的人便睁开了眼。
烛火**,满室黑影乱晃,蓦地惊出一身冷汗来。梓炀刚刚还在,怎么又不见了。没来由地不安窜进心底,她急忙穿好衣,手刚帖着门栓便惊闻一声悠冷长号,直纵过耳眉间,眼睑直跳。一把拉开门,炽亮的火光直刺眼底。
四面江上,无数的火把以他们的小船为中心,围聚而来。火把聚焦的大船,每一艘都有他们船身的五倍大。船头飞翔的银隼,正是湘南国皇族专有的族徽。
他来了!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他明明……
梓炀见她出来,立即把她推到一边,面色沉定不乱,但那杏眸中的惊愕仍泄露了一丝慌乱。
军舰缓缓靠近,昂首当前的那艘大船前,霍然屹立着一银甲骑士,飞敞的黑裘在他身后弥织成一片撑天黑云,高大的身躯在火光与暮色交融中,霸气卓绝,银盔已经取下,高束的黑发随风飞扬,当抚过那双衾冷月眸,直逼出凛冽寒气,森然噬人,直射过来的一刹那,恍若利箭穿身。
“我亲爱的弟弟,你带着我的新娘,要去哪里游山玩耍?”
冷戾的声音,刹那间震醒酣梦中的人儿。
☆、夺爱之殇7
夺爱之殇7
漫天江火如炽,幽幽黑水上横压一座座山般高伟的船舰,波光鳞鳞帖抚过展翅银鹰的跋扈双翼,黑甲重兵手执冰凌长戟,气势雄荡不可犯,使被围其中的二层楼船翩如巨浪中心的一叶小舟,四周巨掌如若劈来,必是立即倾覆,被黑水吞噬怠尽的命运。
可小船上的人,临危不乱,昂首迎视银甲骑士,目光在江红中相接,瞬如火石迸溅。
“王爷可是天黑眼花,我这里哪里有你的王妃?”梓炀双臂一展,哧笑以对。
“是么?本王倒要看看,是眼花,还是你暗藏真璧!”梓祯举手,一把乌木黑弓递了上来。
子霏心下一惊,那把弓,乃双杵帖金龙卧柄的黑木所制,她曾在他屋中见到过,彭奇之递上的箭筒刻虎金云纹在焰火下,灼灼生辉,漆黑的箭羽,漆身的箭杆,是他专用。
四皇子梓祯,在十三岁那年,便以此一箭成名,成为湘南国的第一神射手。
梓炀想转身护持她,却为时已晚。
只得一道厉风划过额头,束绳叭地一声断掉,包头巾落地,乌黑的长发扑漱漱泄满肩背,焰火徒然一阵跳动疯涨,映亮她惶惑眼眸,却不敢抬头,盯住地上的头巾,心跳声擂如鼓鸣。
一滴血珠,从额角渗出脸上的假面皮,滴落在甲板上。
“你没事吧?”梓炀一把挡住她,抬起她的脸检视伤口,焦急的动作已经泄露了一切。
她的目光越过他肩头,直直对上那个人的冷月双眸,森寒冰冷的杀气迫人而来,直捣她心口,抽气间吸进满腔寒茫夜蔼。
“怡麟亲王疏于……”
“慢着(慢着)——”
两声断喝,一柔一刚,打断梓祯的命令。
所有人惊奇地看来,子霏不再作伪,埋头撕掉脸上的假面具。昂然迎上梓祯惊怒的双眸,在梓炀出声前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是我西夏子霏**怡麟亲王,让他带我私奔。此事,都是我一人蛊惑于他,才害他失职,你要杀要剐冲我一人来便是。”
“子霏,不行。”梓炀要拉她回来,她偏偏不肯,还道,“这事你得听老婆我的。”
顿时,梓炀哑然。杏眸中潺潺流光,只映着子霏决然坚毅的小脸,心疼不已。
卡嚓一声,黑箭折于指间。涛天怒火蓦然迸发于月眸,风涨的大氅飞拂过弥弥黑缎般的长发,银色铠甲上的金色翔龙滑动过腥红血艳,仿若生活了般,赫然腾空而起,直射向小船上相拥的璧人儿。
“主子,小心——”
以同惊号一声,扑挡上去。一泼血渍,瞬间打湿冷寂的甲板。红艳的液体瞬间浸满布衣前胸,森森白骨可见。
锵锵锵——
银芒俱闪,刀剑冷指。
梓炀蹙眉看着跟着自己十多年的伺童死去,刹时伤痛震红了杏眸,剑已济出,十四年兄弟情份再无法挽回。
“过来,我可饶他不死。”梓祯剑指梓炀,目光至始至终未离开她。
她举步欲起,被梓炀按住。他紧紧盯梓祯,说道,“我早已不是怡麟亲王,只是子霏的相公。大难来时,同进退共生死。”
“梓炀……”一句同生死,她已无法再“自私”。
他推开她,直面迎上梓祯的利剑,喝道,“她,我绝不会让给你。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这都是我心甘情愿,没有蛊惑之说。要杀要剐,放马过来。”
“好一个心甘情愿,同生共死!”
潺亮的光影,跳动在那张孤狂暴戾的俊容上,深刻的恨,绝然的痛,深深映在她心底。
焰火砰然高摇,梓祯突然退后一步,一片黑影从他身后跃空而起,来得突然,却又似早已精心布置,堪堪围住梓炀。刀剑铿然咋响,银光横杀过眼,鲜血染红眸底。
“不,不要——住手,梓炀——”
“哈哈哈,本王要看看,你们如何同、生、共、死!”风中的恶魔冷眼看着那一片厮杀,他只是动动衣袖,船上的死士间者俱已匐首倒下。
“子霏——”梓炀奋力砍杀,想冲过重围。
狂风咋起江面,翩舟疾荡,临天而落的黑影阻断两人痴缠的眼眸,身心霍然一空。四周的嘈杂声突然抽空,只余下那道冷冷扬起的肃杀声音。
“怡麟亲王怠忽军令,当即立斩。”
“不,不不,住手住手——”
身体重重撞入一副钢铁般坚硬胸膛,冰冷的金属烫帖上脸颊,右肩被一力握住,疼入钻心。她眼中只有前方厮杀的人,想要奔上去,身子已被人紧紧扼在原地。大掌钳起她惶恐的小脸,阴鸷的俊脸压下,狂暴的怒火自他全身喷腾而出,直罩她全身。
“我给过你们机会。你们却是这样背叛我!休怪我无情——”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上,却是恸彻身心的寒冷。
他扬手一挥下,抱起她飞身跃离了那艘小船。唰唰唰,围绕四周的舰船上,所有士兵均举起长柄强弩,对准江心那艘小船。
“梓炀,梓炀——”她伸出手,却再够不到呼唤的人。反正扑打银甲恶魔,“放开我!你有胆就杀了我,杀了我啊——”
他钳住她下巴,声若利刃,“心疼吗?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背叛我的下场。”
脸被硬转向那里,寒芒闪动,焰火织天,她最爱的人已是一身血污,凌厉的剑势被蜂涌不断的人潮扑灭,渐渐不支,被逼到船头。围绕船头的是一排排寒光烁烁的冰棱箭头。
“住……住手,你不可以,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当他带走你时,就不再是。”
“我答应你不会再逃走,你放了他,放了他!”
“你的话,已经没有任何可信度。”
“不要——”
她要拉住他挥下的手,他突然勾起唇角,点了她的穴,银光倏地一声,划下眼帘,冷冷地,带着浓重的血腥。她的眼霍然睁大,无法言语,无法动弹。他故意转过她的身,面向那艘在风浪中凄然飘摇的小船,火光烧红了江面。
倏倏倏——倏倏——
无数箭矢,如雨落下,齐聚小船,船头上那岿然屹立的俊逸身影,正是箭矢所向的中心。他挥剑挡箭,身前不断有人倒下,除了他的死士,还有他的。仇恨之火,已漫天弥夜,已丝毫不顾自己人仍在其中,举发不止。
不要,不要,不要……住手……
心如撕裂,却叫不出一声,哭不出一句,眼前的每一幕,生生凌迟剜割着心,焰火织红眼眸,江水弥满帘眶。耳边只有箭尖划破空气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突然之间,血艳的画面似定格的黑白片,一只黑箭尖啸着直透他胸口,黑水翻涌而起,伙同青光、焰色,淹没了一切。
鸦声惊枝,一片残红西垂,石阶惊踏起,阵阵铁蹄声由皇都城门涌入,直向城西。
收摊回家的百姓个个噤若寒蝉,收身回屋闭户关窗。从缝隙中探出的眼眸,难掩惊恐畏惧,隔墙低议声隐约传来。
“听说万贺国与乌孜国勾结,破了我湘南国西武关,大军直往内腹切进……”
“皇帝病危,急召谨麒王爷回宫。”
“东方将军虽抵过北境骑军攻势,却无法西移救关。”
“北蛮子真是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