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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坐在炕头,眼睛一眯,推开饿虎扑食的老公,斩钉截铁的说,“肯定是余韶可。”
线索到了这里都断了,现在只剩下两个关键词。
林家大院的另一个“线人”。
姚公子。
能将二者如此完美的统一在一起的,除了余韶可,还能有谁?
苏子再次一巴掌把蹭上来的林少伟pia飞,一个翻身下地,批了件衣服就往门外冲——
“姑奶奶,你不好好睡觉,又要折腾什么啊——”
“本姑娘偷窥狂,看三姨太看腻了,今晚开始,换口味。”
苏子声音飘忽出门,林少伟大字型仰在床上,觉得自己就是个没用的土豆雷。
以为能一鸣惊人,结果遭遇上苏子这“撑杆僵尸”。
一物克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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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是被余韶可请进屋子的。
这女人能对着蜷缩在墙角装蘑菇的苏子彬彬有礼的一笑,若无其事的说“姐姐进屋来说——”,这女人真的不一般。
苏子于是,进屋了。
自此,偷窥狂登堂入室,正大光明,只是被问到所来为何,苏子还是两眼一瞪翻白眼。
白日淡定尚可蒙混过关,一入夜这苏子性子也开始撒泼,遭遇冰雪聪明的余韶可,几乎是自寻死路。
“姐姐这些日子总在三妹屋前瓦后的转,今儿又来我这儿,究竟是什么事?”余韶可推给苏子一杯茶,花茶清香,如她人一般温婉迷人。
“哦。失眠,梦游。”苏子随嘴胡说,余韶可一乐,“那姐姐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
“我睡不着就失眠,睡着了就梦游,你的明白?”
余韶可看这苏子似乎很不好惹,一副被浇了火山岩的感觉,于是也敛住笑容,“那姐姐来妹妹这里散步,是为了让妹妹陪您一起失眠,还是梦游?”
苏子放下茶杯,一双眼睛桃花无限,那眸子颇有心计的光泽,让余韶可一时恍惚。
“妹妹,姐姐最近睡的不好,是因为总是梦到一个人。”
“哦?”
“他是个男人。”
余韶可一低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一般,“姐姐说笑。”
“虽然是梦,可是男女我还是分得清的。”苏子穷追不放,“妹妹,可这男子的样貌我看不清,云里雾里的,只恍惚中听到他总是在念叨两个字,芭蕉。”
“芭蕉?”余韶可一侧头,“相公这次出门,就是为了一解姐姐的心病么,相公对姐姐真是一往情深,惹人羡慕。”
这女人是猪头么?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一个人叫做林少伟,就只有一件事叫爱情。
苏子叹了口气。
“妹妹也是少伟的心头肉,否则你已做他人妇,少伟何苦为了娶你将你夫家都——”苏子看着余韶可毫无表情变化的一张脸。
这女人若不是太会掩饰,就是对林少伟以外的人毫无感情可言。
执着得有些可怕。
“姚家待我好,姚家败落了我也心疼。但是一手灭了姚家的,不正是姐姐的苏家么?”余韶可这一声看似平静的反问,平地惊雷,炸飞脑细胞无数。
什么?又何我娘家扯上关系?
看着苏子一脸懵懂,余韶可微微一笑,“姐姐也许一直也不甚知道原委,因姐姐你本就是那样散淡无求的一个人。当年相公为了娶我进门,不仅得罪了您——你们苏家,还让林家的庶族有机可乘,蠢蠢欲动。倘若苏家在那个时候反戈,相公定会被推下台去。多亏这时,语嫣妹妹怀上了林家的长孙,这才化解了一场干戈。娘说,康儿是林家的福星,就算不是姐姐亲出,也一定不能亏待,所以将祖传玉镯也给了语嫣妹妹。”
苏子拉出一声长长的“哦——”
脑子已经开花,想试探的没试探出来,又牵扯出新的麻烦事。
“你可知姚家上下还有没有什么人了?”苏子又问,“我是说,当年我们苏家也好,林家也好,就算合力挫败了姚家,也不至于赶尽杀绝,总该还有人在,如今已经不是当年,要是有那么个传人,我愿意补偿他一下——”
“姚老太爷一生只有一妻一妾,再无他人,所以门丁不算兴旺,除了慕年这个独子,就没别人了。”
“难得姚老太爷是个专一的男人。”
“老太爷对妾室的感情,是韶可此生可遇不可求的,就如——”余韶可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苏子,眼神中不是埋怨和嫉妒,却是惆怅,“就如近些日子相公与你一般。”
“多谢夸奖。”苏子恬不知耻的收下了这话儿,“其实女人就像衣服,总是新的好,可是若是总有新的,上一件也就旧了。”
所以我们要培养男人吃苦耐劳只穿一件衣服的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
苏子突然握住余韶可的手,让她吃了一惊,“妹妹,既然你一切看得很明白,那就不要装糊涂了。只是伤了自己。”
余韶可没有回话,只是一翻手打翻了茶杯,然后,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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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余韶可的话来说,姚家应该无后了,更不可能有什么男丁,这为安就这么大,若是姚家还有人,应该早有风言风语了。”
苏子看看林少伟,“喂,说话呀。”
“如果这位买下芭蕉的姚公子,是连姚家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后人呢?”林少伟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苏子愣住了,“余韶可说了,老爷疼妾,若是为了避免嫡系和庶出的争执,老爷会不会一早就把这么个儿子藏了起来呢?一直到林苏联手灭掉了姚家,这儿子才浮出水面跑来报仇。”
“这倒也是可能,可是我实在不懂,这位姚公子为何会买下芭蕉做语嫣的替身,让语嫣这个时候挺着大肚子来了林家——康儿出现的太是时候,相当于救了你一命。这位姚公子哪里是在报仇,分明是在报恩。”
“报恩?”
苏子这一句,又给林少伟一个提醒。
“如果,康儿这阴谋,并不是在害我,而是在帮我,那么,这幕后主使,也许——”
夫妻俩会意一笑。
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子宫
“春喜,进来。”这一日早,春喜刚端着洗脸水要进屋,门自己开了,苏子站在那里,像是等了有些时候,而昨夜来过夜的少爷也早已不在。
春喜手中的盆子被苏子接了过来,小丫鬟在衣襟上蹭了两下,看着主子把水盆随便一搁,也没梳洗打扮的意思,却是将门推紧了。
转身,上下扫射三秒钟,苏子开口说,“坐。”
春喜有些不安的坐下了,主子这性子她一向不甚明白。虽然从小就跟着她了,还一路陪她嫁到林家,可是论起来,还是苏眉大小姐的性子明朗亲热,见了她才像个主子,这苏子小姐总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
她都这般觉得,更不要说林少爷了,小姐刚嫁过来的时候,林少爷虽然不甚欢喜,却也是对她不薄的。
若不是后来杀出来一个余韶可,又杀出来一个长孙,也许日子久了,苏小姐也会成为林少爷心头的那个人儿——
可惜,他没能等到她这多千年盛开一次的雪莲那最美丽的绽放。
他终于还是俯首于他的青梅、他的花草。
“你跟我很多年了,我知道我在林家不好过,你也跟着受苦,平日里我也偷偷观察过,丫头里面,老太太屋子里的良辰是上位,接下来就是若伊、彩云,然后才到你。”
春喜咬着嘴唇不说话。
“想当初,你也跟我风光过——五年前——”苏子留意着这丫鬟脸色一变,心里知道这丫头可以提供些情报出来,当下开始兴奋起来,牵过春喜的手,“五年前——”
春喜挣脱了她的手,噗通的跪下。“小姐,少爷近些日子待您很好,您就不要再放不下了——让它过去了吧。”
苏子索性坐在榻上,绣花鞋一翘。今个儿特意穿了只有苏家人特允穿的明黄色,就是为了引她开口说话,“春喜,我苏家不仅仅是个京城商家,还是朝着皇家开门做生意的人家,我自认为嫁到为安林家,不算配不上他们——可是我不懂,究竟我哪里不好,相公他先是执意要娶别人的妻子为妾,再是让一个青楼女子为他生儿育女,还认我为主母。我知道这都源于五年前发生的那事儿,到了现在,我终于懂了——”
苏子故意装出一副什么都了然的样子。
“小姐,这都是您的命。”春喜两行泪就这么流下来,苏子刚要弯腰去擦泪,只听她一句,“不能为少爷延续香火不是小姐的错——”
苏子的手就停在那距离春喜脸颊几公分的空气中,上下颤抖了三秒钟,感觉像是雷雨天一觉睡到十二点,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晕头转向,电闪雷鸣。
我,不能怀孕?
这就是为什么五年前庶族突然要起事的最根本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五年前林少伟突然执意要娶余韶可进门的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五年前突如其来的一个孙子可以堂而皇之的进了林家的门?
耳边仿佛响起康儿一声声脆脆的“主母——”,叫的苏子心里一阵发慌的凉,又一阵爆发的热。
春喜擦着眼泪说,“小姐身子弱,不能为林家续后,眉大小姐也是怕您伤心,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苏家也是没了法子,无所出是大过,为了小姐的下半辈子,苏家只能随了林少爷原本的心意,同意二姨太进门,还约法三章,就是为了保住小姐在林家的地位。只是小姐太执拗,听了姚夫人要嫁过来的事儿,大病一场,终日郁郁。”
“于是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此事大了,我虽然被蒙在鼓里,可是庶族的人也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事儿,对么——”
苏子声音微抖,脑子却是异常清醒。
春喜点了点头,“林家内部一直都闹得不轻,庶族趁机又兴风作浪,那阵子院子里真是人人自危苦不堪言,少爷——少爷也是心力交瘁。”
于是就来了他魂牵梦萦的青梅来春风化雨。
圆一场青春的梦,续一个家族的香火,余韶可的再嫁真是恰到好处。
就算苏家小姐怎么不甘,那林大少也大红花轿敲锣打鼓将余韶可请进了家门。
苏子恍惚之中就能看见当年这个女人倚门长叹,听着鞭炮一路叫嚣,看着虹影绰绰,红烛华华,心中念想只剩之后一条细线。
“我就那么让这女人进门了。”苏子仿若能看见那个早已消失不见的苏小姐此刻亭亭玉立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等着她来轻问一声。
——你就那么让这女人进门了?
——生若我时,又能如何?
生若乃时,又能如何。
古往今来,三妻四妾。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生若我时,又能如何。
听着苏子这么喃喃,春喜眼泪又不争气的滚下来,“小姐,你当日苦,苦嫁负心人,可今日更苦,终于知道不是少爷负您,是老天负您。”
“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
“院子里的,院子外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春喜低着头,“这不是小姐一个人的事儿,这是整个林家的事儿。”
林家嫡族无后,这自然不再是她苏子一人之事。
想那余韶可说的可真委婉,把一揽子错都说在自己身上,分毫也没让苏子知道这万事根源只在于她不争气的子宫。
此时此刻,再忆当日韶可之话,半是羞愧半是酸涩。
——“姐姐也许一直也不甚知道原委,因姐姐你本就是那样散淡无求的一个人。”
并非我散淡,只因家里人刻意瞒我。并非我无求,只是求不得。
——“当年相公为了娶我进门,不仅得罪了苏家,还让林家的庶族有机可乘,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