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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地师-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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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没有在意苏昊的反驳,只是继续说道:“至于说你做得不对,那就是你的身份与刘其昌他们不同。他们是地方官,与藩王世子有些交往,别人也好理解。而你身为都察院派出的官员,这算是执法犯法,说法就不一样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苏昊叫屈道,“可是我又不能走,怎么办呢?”

李贽道:“当下之计,你必须有所表示,但又不可小题大作。所以,你要马上拟一封密函,送交都御史和王次辅,奏明此事,并说明事出有因。他们都是明事理之人,不会将此事公开,日后若有人以此事参你,他们也可出来作证。”

“我明白了,一会我就去写。”苏昊应道。

听李贽这样一说,他算明白了,刘其昌这样做,其实是要把他拴上。他是否把与世子同桌饮酒的事情报往朝廷,都是为难的事情,上报了就会得罪崇王,不报则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污点。日后他如果敢对刘其昌不利,刘其昌可以翻出他与朱常津同桌饮酒的事情出来要挟他。

李贽出的这个主意,则是破解刘其昌诡计的方法。他让苏昊以密函的方式上报,内容只限于几个关键人物知道就行了。这样一来,别人就无法说苏昊与朱常津饮酒是私下结交,而朝廷那边又因为消息没有扩散开,而不至于引起什么反应。

“那么,刘其昌给我送银子,又是什么意思呢?”苏昊接着问道。

李贽道:“这不是很明白吗?他就是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汝宁府这边有什么好处,不会少了你一份。你在这里呆上几个月,抓几个不起眼的小贼,然后带着银子回京复命,岂不美哉?”

苏昊道:“刘其昌此举,是不是正说明汝宁府有问题呢?而且说明汝宁府的问题是与官方有关的,否则他何必拿钱来封我的口呢?”

李贽道:“这天下之事,哪件事是与官府无关的?刘其昌不愿意你去深揭汝宁府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因为他与这些事情有关,也许只是怕你揭出来之后,他这个知府脸上无光。他宁可稀里糊涂地把事情捂住,也不愿意人有把它揭开,这个道理也站得住脚吧?”

“这倒是。”苏昊摸了摸脑袋,傻笑道。看来李贽的经验的确是比自己丰富,对于官员的心理也把握得更为全面。

“事到如今,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李贽问道。

“先摸情况吧。”苏昊道,“有关汝宁府的情况,只是一些言官风闻奏事,连王次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如何知道该做什么?我的想法是,先掌握情况,了解汝宁的种种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一般的小问题先不去动,只有大问题才考虑解决。而且,要么就不动手,要动手就一定要打在七寸上,绝不能让对手有还手的机会。”

“谋定而后动,这个想法不错。”李贽道。

苏昊苦笑道:“想法是不错,可是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从何下手。来到这汝宁府,我是两眼一摸黑,都不知道该去找什么人来问什么事。在淮安府的时候,知府大人和我是一条心的,什么情况他都会告诉我。现在汝宁知府明显是防备着我,没准还有崇王的势力也在防备我,我周围只有敌人,没有帮手,怎么做下去?”

李贽笑道:“这就更见一个官员的能力了。看看你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就建立起自己的眼线来。”

苏昊道:“我已经安排陈观鱼去办此事了,他是个老道出身,忽悠人是本行。在淮安的时候,很多情报也是他帮我搜集上来的。”

李贽道:“改之啊,我这两日琢磨了一下你的事情,倒是有一个感觉,也不知道对不对。”

“李先生请讲,你的感觉肯定是对的。”苏昊道。

李贽道:“你说举荐你到汝宁来的,是户部侍郎邬伯行,你与他可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怎么可能有过节呢?”苏昊说道。

“是这样?”李贽摇摇头,“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也难怪李贽不明白,因为苏昊所说的并非实情。邬伯行与苏昊并非没有过节,而是早已惦记苏昊许久了。苏昊最早离开丰城前往重庆的时候,曾经投宿樵舍驿,在樵舍镇上与当地豪强地主邬员外发生过冲突。而这位邬员外,正是邬伯行的族弟,名叫邬伯贞。

邬伯贞当日在苏昊手里吃了亏,事后找新建县衙和驻军去找苏昊的麻烦,也被苏昊给化解开了,邬伯贞算是结结实实地折了面子。后来,他便将此事告诉了族兄邬伯行,让族兄替自己出气。邬伯行当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的百户放在心上,以户部左侍郎之尊,专门去寻一个百户的晦气,说出来都丢人,所以他便将此事放下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苏昊这么一个小百户,居然会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接连得到提升,名字开始出现在朝堂之上了。鉴于苏昊身上的“阉党”标签,朝臣们对他本能地就有反感,邬伯行想起族弟跟自己说的事情,这才站出来给苏昊刨了个坑,想让他栽个跟头。

苏昊怎么也想不到樵舍镇上的事情会延续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当年的邬员外与邬伯行还有这样一层关系,所以当李贽问他的时候,他才会说自己与邬伯行并无过节。

“我总觉得,荐你到汝宁来的人,居心不良。汝宁的事情,绝不简单,别人并不想看到你无功而返,他们所希望看到的,是你在汝宁身败名裂。”李贽分析道。他虽然不了解具体的背景,但多年的官场经验还是让他作出了一个正确的预测。

“苏守备、苏守备,你快去看看程姐姐吧!”

苏昊正待与李贽更深入地讨论一番,歌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神色惊惶地对苏昊喊道。

“程仪怎么啦了?”苏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从上午进了房间,到现在都没出来,我叫了她很多回,她也不理。我刚才扒在门缝上偷看,看到她趴在床上大哭呢!”歌伶说道。

第276章 伤心故地

歌伶和程仪两个人被安排住在苏府的后宅,据说是原来那个官员家小姐的闺房。因为房间比较多,所以歌伶和程仪一人住了一间。据歌伶说,程仪自从进了汝宁城之后,就一直脸色阴沉。到了房间之后,更是一下子就关上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吃中午饭的时候,歌伶去喊了程仪一句,结果没有得到回音。歌伶与程仪也才认识几天,不算太熟悉,所以不敢再叫。现在快到吃晚饭时候了,歌伶又去叫程仪,发现程仪的门依然没开。歌伶生怕程仪出什么事,便扒着门缝往里看,结果发现程仪趴在床上,肩膀耸动,明显是在哭泣的样子。

“你怎么还会扒门缝啊?”苏昊贬损道。

歌伶反驳道:“又不是人家想扒门缝,人家就是担心程姐姐出什么事情嘛。人家如果不扒门缝,怎么会知道她哭了一天呢?”

“这个巫婆,哭什么?”苏昊嘀咕道。

在苏昊的印象中,好像没怎么见过程仪哭。这丫头从来都是从容淡定,在他面前总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范儿。不过,这一次他叫程仪与他一道进城,好像程仪是很不乐意,但又拗不过,只好服从。莫非她就是因为这事而哭了一天?这也太玻璃心了吧?

遇到这种儿女之事,李贽肯定不会介入,苏昊由歌伶带领,来到了后宅女眷住的小院子。歌伶指了指其中一个房间,说道:“程姐姐就住这个屋。”

苏昊走到屋门口,侧耳听了听,屋里果然有压抑着的哭泣声,虽然是用被单之类的东西堵住了嘴,但苏昊能够听出,程仪应当是哭得十分伤心。

“程仪,程仪,开开门,我是苏昊。”苏昊拍了拍门。

屋里的哭声滞了一下,但没有回答。

“你怎么啦?”苏昊又问道。

“苏大人,我没事……”屋里的人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抽泣。

“开开门吧,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苏昊道。

“不用,谢谢苏大人。”程仪答道,说完这些,她似乎又忍不住了,再次抱着被子捂住嘴,嚎哭起来。

“不对,我得进去看看。”苏昊越想越不对劲,程仪从来不会这样表现的,事有反常必为妖,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程仪如何伤心呢?

想到此,苏昊也不再跟屋里的程仪说什么了,他稍稍退后两步,然后猛地向前冲去,用肩膀在门一顶,脆弱的门闩抨地一声就被他撞飞了,房门骤然洞开。

“你怎么这么粗鲁!”歌伶瞪了苏昊一眼。

苏昊没有理会歌伶,他冲进屋里,来到程仪的床前。

程仪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便坐了起来。见苏昊冲进去,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墙角,手里还抱着一条床单。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都已经哭肿了,看起来楚楚可怜。

“程仪,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苏昊站在离程仪一步远的地方,摆着双手安慰着程仪,“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才出此下策,你为什么这么难过,能说出来给我听听吗?”

程仪张口欲说什么,不料眼泪又掉下来了,她连忙用床单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同时拼命地摇着头,意思是此事与苏昊无关。

苏昊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想和袁雅梅她们一起住到兵营里去,可是歌伶一个女孩子住在我这后宅,也不方便,所以我才让你过来陪她。如果这事让你不高兴了,我道歉。”

程仪继续摇头,接着流眼泪,看起来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个……我知道你个性很强,不愿意别人影响你。你如果实在不愿意住在这里,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出城去营房,你看如何?”苏昊又说道,对于这种什么话都不说的女孩,苏昊真觉得头疼。

“不是……”程仪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

“那是为什么啊?你总得让我明白吧?”苏昊真的纳闷了。

“因为……因为……”程仪说了两个因为,突然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因为……这处宅子,就是我家!”

“这是你家!”

苏昊和歌伶都惊呆了,他们猜遍了所有的可能性,却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永远都不可能想到这一点。

也许是把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了,程仪的情绪松动了一些。她在床沿上坐下来,一边轻轻抽泣着,一边向苏昊和歌伶讲起了她的故事:

“我爹叫程文遂,10年前,他就是汝宁府的通判,我们一家人,就坐在这座宅子里,这个房间……就是当年我住的房间。我爹为官清廉,一心只想着为百姓做事,每日都在外面奔忙。他难得回来的时候,就会带着我和小栋在这院子里玩,还会教我和小栋念书。

我爹在办案子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汝宁府有官员与豪强地主勾结,合伙坑害百姓。我记得,我当时听爹爹和娘私下里说话,说这些人先是诱良家子弟赌博,等他们赌输了,就给他们放高利贷。等他们还不起高利贷的时候,债主就去占他们的房子和田地,再作价卖给豪强地主,这些没有了田地的农人,或者是被迫流离失所,或者就只能卖身为奴,成为豪强家的奴仆。

在这期间,也有人向官府举报,但官府的人本来就是和那些人一伙的,这些状子到了官府手里,都会被压下来,直到告状的人家破人亡,这个案子也就自然而然地销了。

我爹知道了这事之后,就开始着手查办。可是,他孤掌难鸣,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最后,我爹没有能够把这些人绳之以法,反而被人栽赃,被罢了官职,只能黯然回乡。

这些恶人,并没有因为我爹爹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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