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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姓举子道:“小弟所知,都来自于那篇脍炙人口的讨苏昊檄。你们知道这篇檄文是何人所写?是江西举子程栋啊!这程栋可是一个名人,你别看他年纪轻,却是文才出众,有问鼎三甲的实力。这一篇檄文写得荡气回肠,堪称可千古留芳之精品啊。”
“原来这篇檄文果然出于程栋之手,难怪文风如此犀利。只是,小弟记得程栋这些日子也在京城考试,他如何能知晓汝宁那边的事情呢?”郭姓举子还是有些不服气,继续追问道。
“这个嘛……”贾姓举子有些语塞了,他只是程栋的粉丝而已,对其人并不熟悉,又哪里知道程栋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这些信息的呢?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书生走了过来,向那郭姓举子拱手道:“郭兄请了,小弟正是程栋,这篇讨苏昊檄,正是出于小弟之手,郭兄有何见教?”
此言一出,茶楼里原本不认识程栋的书生们都惊叹起来:
“他就是程栋?”
“哇,看来真是年轻!”
“唉,看到程老弟,才知道咱们一把年纪都长到狗身上去了。”
原来,程栋自从考中了举人之后,便离开江西,前往无锡一带的书院去求学。他原本就聪颖过人,得到一些名师指点之后,学识有了一个突飞猛进的提升。
当时江浙一带是学术思想十分自由的地方,书院里的书生们每天除了学习功课、准备科举之外,往往还会分出大量的精力用于探讨时事、针砭时弊。程栋由于幼年时候经历过许多社会不公,所以思想更为偏激,在同学的怂恿下,写了不少评论时局的文章,其中言辞甚是尖刻,观点也极具煽动性。
这些文章很快就在读书人中间传播开来,程栋也因此而博得了一个才高八斗、仗义直言的美名,在各大书院都颇有影响,所以他一现身,就引发了众人的惊呼。
这一回,程栋是与一些同学一道,进京来参加会试的。考完之后,正在等待结果的时候,忽然有人找到他的头上,请他写一篇批判苏昊的文章。文章的素材是汝宁那边的人早已准备好的,不外乎就是说苏昊如何倚仗手中的兵权,欺压良民,云云。汝宁的人所以找到程栋头上,是看中了他的名气和文笔,但在找到程栋之前,对于程栋是否会帮这个忙,他们心里是没底的。
让汝宁方面的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程栋一听说此事与苏昊有关,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甚至于汝宁方面给的高额润笔费,都没有特别在意。由于材料很充足,加上程栋内心早就怀有对苏昊的满腹怨气,这篇讨苏昊檄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杀青了,汝宁方面的人看过之后,不觉叹为观止。
文章很快在坊间流传开来,这篇文章抓住了“阉党”、“武夫”这样一些刺激眼球的词汇,激起了读书人的公愤,因此广受追捧。一干举子们刚参加完考试,正是闲极无聊的时候,有这样一个话题,还能不议论纷纷。
那郭姓举子见程栋现身,也连忙起身施礼。程栋问道:“郭兄适才问小弟是否到过汝宁,实不相瞒,小弟从未去过。”
“这……”郭姓举子迟疑道,“那程兄如何知道这苏昊的所作所为呢?若是道听途说,只怕有失偏颇吧?”
程栋道:“小弟在江西求学之时,曾与苏昊有过交往,对此人的禀性极为熟悉。此人一向擅长投机钻营,在江西时就曾为了讨好矿监,献过采金之计。结果金矿发生坍塌,导致若干无辜矿工死于非命,其中有一位还是我同窗好友的亲兄长。”
“竟有此事?”众人都感到惊讶了。苏昊也算是个小小的公众人物了,尤其是从淮安那边来的学生,对于苏昊的评价颇为正面,如今听程栋这样一说,此人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斯文败类,这样一个人在汝宁干下的事情,只怕真是令人神共怒的。
“各位同年,小弟听到的消息说,汝宁那边已然成为人间地狱,汝宁府近千名商户、士绅联名上书,要求朝廷查办苏昊,这份万民书日前已经送到京师了。朝廷不日就将派出重臣前往汝宁,查明真相。若有机会,小弟愿跟随前往,去揭开那个苏昊的真面目。”程栋向众人保证道。
先前的贾姓举子赞道:“程兄果然是知行合一,这份求真之心值得我辈效仿。”
“斯文败类,人人皆应唾弃之,小弟只是尽一份读书人的义务而已。”程栋大义凛然地说道。
没有人注意到,在茶楼的一角,坐着两位穿着便装的老者,他们正是王锡爵和兵部尚书王一鹗。他们一直在侧耳听着书生们的交谈,听到众人纷纷声讨苏昊的时候,二人不禁相视一笑,脸上全是无奈的神色。
“王次辅,苏改之这个孩子,可被你们给坑苦了。”王一鹗笑着对王锡爵说道。
“这明显是他咎由自取嘛。”王锡爵为老不尊地说道,“谁让他下手这么狠,几乎要把整个汝宁府都连根拔了。断了人家的财路,人家还能不找他的麻烦?”
“这一回的事情,圣上是什么意思?”王一鹗关切地问道。
王锡爵道:“现在两边各执一辞,申首辅是倾向于刘其昌那边的意见的,所以圣上也举棋不定,近日的确打算派大员下去彻查。如果改之所言属实,汝宁府上下,恐怕至少是几十颗人头要落地啊。”
“以我之见,是更相信苏改之的。这一次随苏改之去汝宁的,还有我们一个老兵,叫徐光祖。此人一向嫉恶如仇,若是苏改之真的为非作歹,徐光祖首先就不会答应。”王一鹗说道。
王锡爵悠悠地说道:“汝宁的事情,也不是这一天两天出来的,若是刘其昌这些人没问题,倒是奇怪了。现在就看苏改之干的活是不是扎实,能不能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第304章 调查组
苏昊报告在汝宁存在一个庞大的贪腐集团,上至府县一级的官员,下到土豪劣绅,官绅勾结,利用天灾人祸的机会,诱人聚赌,借势发放高利贷,再夺取无力还债的农民的土地,把农民推入贫困的深渊。此外,经过向农户调查,苏昊还发现朝廷历次发放的赈灾粮款并没有被分配给受灾百姓,而是落入了大小官吏的口袋。如果所有这些罪行属实,汝宁府从上到下,至少是要有几十颗人头落地的。
与此同时,汝宁府也派专人呈送了一份报告进京,报告上称苏昊立功心切,采取设局栽赃的手段,诬陷无辜商户,并广泛株连,滥捕滥杀。一些商人在重刑之下,屈打成招,提供了大量伪证,苏昊凭借这些伪证,在汝宁制造了大量的冤案。
在苏昊的报告后面,附上了大量誉抄过的账册、文书,以为佐证。而在汝宁府的报告后面,同样有超过千名当地商户、士绅的证词和签名,黑鸦鸦一片,甚是惊人。
两份报告同时送到朝堂上,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以首辅申时行为首的一大批官员认为苏昊的报告言过其实,汝宁府存在问题不假,但要说整个汝宁府的官吏都是坏人,这未免太骇人听闻了。尤其是苏昊在抓捕嫌犯之后,拒绝汝宁府官员参与审讯,这种做法是违反规则的,许多官员都认为,朝廷应当对苏昊进行斥责,并且撤销他的职务,将他调回京城问罪。
而以万历和王锡爵为首的一小部分官员,则相信苏昊的调查结论,因为他提供的报告逻辑十分清晰,所有的结论都有大量的证据作为支撑。虽然出于谨慎考虑,苏昊并没有把从各处搜查出来的原始账册送到京城,而是只附上了誉抄的副本,但苏昊也说了,朝廷可以派大员到汝宁来复查,届时他将提供所有的原始证据。
明代的朝堂,连万历偶尔眼圈发黑这样的事情都会招来言官的质疑,并引出旷日持久的争吵,更何况是涉及到一个府的官员贪腐问题。汝宁府的官员与朝堂上的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说什么同乡、师生、同年、连襟、姑舅之类的关系,就是刘其昌每年向各个部门送的什么冰敬炭敬啥的,也足以让许多人愿意替他说上几句好话了。
“汝宁的事情,责任在于微臣。”户部侍郎邬伯行痛心疾首地向万历做着自我检讨,“微臣只是觉得苏昊其人年少有才,颇有锐气,想让他去汝宁查一查豪强之事。谁料想此子恃宠而骄,为了一鸣惊人,而不惜制造冤狱,陷汝宁万千百姓于水火。臣恳请圣上速发旨意,召苏昊回京,查明真相,以告天下。”
“邬侍郎此言差矣。”户科给事中王继光上前说道,“汝宁府豪强侵占土地一事,朝堂之上众人皆知,只是以往遣往汝宁查案的官员都没能查出一个究竟,每一次都只能抓出几个小喽罗,未能治本。邬侍郎举荐苏学士去汝宁的时候,也是希望他能够彻查此事,挖出背后的大鱼。现在苏学士已经做到了,为何邬侍郎又食言而肥了?”
邬伯行道:“让苏改之去查案,虽是本官举荐,但并非让他去为所欲为。现在他的确声称自己查出了大鱼,但汝宁上千士绅联名上书告他的状,莫非有伪?若非他行事嚣张、天怒人怨,岂能激起这样大的民愤?”
“上千士绅联名的事情,到底真相如何,我等并不知晓。万一是汝宁府官吏强迫士绅签名上书,那这份万民书所言之事,又有几分可信呢?”王继光不依不饶,继续反驳道。
邬伯行和王继光这一较上劲,其他的官员也都掺和起来了。这个说苏昊缺乏阅历,查案不一定有多稳妥,那个说刘其昌老奸巨滑,他说的话最多能信三成已然是极限。明朝官员的嘴皮子都是久经考验的,这么点事要掰扯起来,没有三五个月是争不完的。
其实,有许多人反对苏昊的原因,与汝宁府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苏昊这一次办的事情,有一点犯了许多官员的逆鳞,那就是他在办案中主要依靠的是他手上的军队,这是典型的以武犯文,在这个重文轻武的年代里,这种作法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更何况苏昊最早起家的时候依附的是宦官李龙,使他脑门顶上贴了大大的“阉党”二字,这也足以让众人对他心存恶感。
“好了,各位爱卿不必争执下去,大家还是说说此事如何处置吧。”万历听了一会,脑袋瓜子又疼起来了,不得不出言制止这种口水战,要求大家开始表决。
“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光凭双方纸上的这些证据,不足定案,所以,最好还是把苏昊召回来,当面问清楚为好。”申时行建议道。
王锡爵道:“申首辅的话,我赞成。不过,光把苏昊召回来也无济于事,苏昊在报告中说得很明白,他们抓住了上百名嫌犯,还有无数人证。如果不质询这些人证,光听苏昊说什么,恐怕最终大家还是不敢相信。”
“依符驭之见,要把这些人证也押回京来?”申时行皱着眉头问道,押送几百名嫌犯和人证,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最终证明这些嫌犯是无辜的,那么这样折腾一趟,也算是劳民伤财了。
申时行能想到的事,王锡爵自然也想得到,他说道:“这恐怕过于兴师动众了,我以为,还是派出几员有经验的重臣前往汝宁去查证为好。”
“此案涉及到了汝宁知府刘其昌,若是要派人去查,恐怕得有几个高品级的官员才行。”申时行道。
王锡爵转身对万历行了个礼,说道:“若皇上允许,老臣愿亲自前往汝宁府。”
申时行摇摇头道:“符驭,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从京城去汝宁,有千里之遥,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王锡爵道:“苏昊是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