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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静夭算是明白了,为何商甯安这么跋扈纨绔加上目不能视物,还有许多贵女倾慕:这人生了一双好眼。
因为盲了的缘故,这眼睛没有焦距,平静如同深海,墨色的瞳仁里好似噙着一万句讲不完的深情话语,若是浅浅一笑,只怕这一万分的深情又会散到长长的眼尾,勾魂摄魄。若只是这双眼睛好看,商甯安也只能称得上俊美,可架不住这家伙的其他五官也很过得去,再加上面如冠玉,气质高贵,竟是一个少见的美男子。
静夭低叹,亏还是眼睛还是盲着,若是完好无损的,怀春的少女谁又能不被诱惑?
显然有这种感想的不是静夭一人,有人已经付诸行动了,单看已经看痴了的静月静姝和一众丫鬟就知道了。
☆、29不嫁
见儿子来了,景王妃又是气苦,又是心疼,拉着给收拾了,前后左右看了好几遍,生怕是磕了碰了伤了。
商甯安似是对母亲的小心习以为常,浑不在意的拉掉脖子上的宝蓝绸子扔在一边,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看’着众人,扬唇笑了,恣意而霸道:
“我的郡王妃在哪里?母亲可是来下定的?”
景王妃闻言气得发抖,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恨恨地说:
“你个孽障,我怎么生下你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东西?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样的身份,这里哪有你的郡王妃,青天白日的浑说什么?你若是再这样拎不清,自有你父亲来教训你,小心把你吊起来打,可是没人能揭得下来!”
商甯安毫无惧色,甩开景王妃的手,吩咐书文道:
“还愣着做什么,给爷把不相干的都弄走,爷的事她们也听得?”
一听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连家众女眷都急急地往外退,自己的院子又怎么着,谁让人家位高权重呢!若是比连焕仲的官位上高个一二级,吴氏还敢上前辩上一辩,问题是,这是云泥之别,皇权与法,一样也惹不起。
这往外退去的一行人中,自然包括静夭,她巴不得赶紧回凉衢院,让这高贵的母子好好探讨探讨。
这商甯安虽说眼睛看不见,看着也霸道憨直,其实心思灵透的很,似是预料到静夭会逃走,放肆的笑着说:
“我的郡王妃可得留下!”
静夭暗中苦笑,该面对的还是躲不掉!
景王妃却恼的厉害,一张高贵典雅的脸上红红白白,牙咬得都要扭曲了,心里恨道,这一节过了,决不能轻饶了这个狐媚子,到时候看怎么治死她!
几人进了屋里,等了盏茶的时间,估摸着不相干的人等都清理干净了,商甯安对母亲开口,那语气很是别扭,既霸道又软和:
“纵使母亲恼我恨我,我也要娶她。我不会说话,也不知什么原因,只觉得我该娶了她。”
这话倒是不假,要说商甯安喜欢静夭吧,真是不至于。统共只见了一面,充其量也就是觉得这女子身上将真香的味儿很独特,声音清清冷冷的,若是娶回了家,挺适合。他也没接触过多少女子,对娶妻纳妾所有的概念就是兴起,兴起了就娶了纳了,这是他第一个兴起的,自然便是妻子,他这个人的道理就是这样,虽不合世俗规矩,却是谁也改变不了。
景王妃气的跌在红木圈椅里,带着红宝戒指的手指指着商甯安,微微颤抖:
“孽障,孽障,”骂了两声就红了眼眶,声音也颤抖起来,“你父王统共就你一个儿子,从小就娇惯得上天入地,却没成想养出了这么个不识好歹的性子。你不想想,你是什么样的人物,多少豪门闺秀贵府千金娶不来,却看上了个小门小户的庶女,不过是一个通房丫头生的,她也配,你这样做怎不让母亲伤心!”
“王妃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从商甯安出现开始,静夭就一直很有度量的听这娘俩说话,一句话也不插嘴,任由这景王妃侮辱完了连家又来侮辱自己,好吧,她可以忍,跪都跪了,还有什么不能忍?就当是上辈子被人跪多了,这辈子还债来了。可是,再怎么过分,上辈子就算身为皇帝,她也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踩人痛脚吧,还连带侮辱兰筝娘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妃和王世子身份高贵,小女虽不聪慧,也知晓云泥之别,是以从未想过高攀。此番王妃与王世子接踵而至,小女很是想不明白,我素来十分本分,从不曾有一步越了规矩,怎么就偏偏触了贵人的霉头,惹来这样一阵毒骂?”我是很本分的,事情这个样子,却是因为你们不守本分。
景王妃冷笑,仰着脖子高傲的说:
“你本分与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儿子为了你生了魔怔,要做出于理不合的事情,这就是你的错,你的不本分,我不管内中原因如何,却只会找你算账。”
景王妃这话不可谓不狠,却也很对。静夭暗自叹气,自己怎么就忘了现今的情形,特权哪里需要理由。以景王妃的身份地位,整治自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一想到这里,静夭就义愤难平了,都怪他!自然而然就去瞪那个小瞎子,孰料小瞎子像是有感应一般,也抬头对着静夭粲然一笑,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深邃而纯净,像灿烂不落的烟火,单纯的固执和笃定。静夭怔住。
对于商甯安说娶她为妻这件事,静夭一直持有的态度是很可笑,不是不相信,而是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被相信。她对皇室子女再了解不过,尤其是商甯安这样得宠的皇室少年,懵懂霸道,一瞬间有这样的荒唐决定无可厚非,当景王妃打到府上时,静夭也不过付之一笑,少年人的叛逆之心,谁没有过?就算商甯安为了自己被母亲责骂却死不悔改时,静夭也是这样想。可是现在,少年突然的一笑,让静夭的心漏了一拍。
静夭缓过神,静静地看着商甯安,缓缓道:
“既然这样,王世子又何必与我为难?”
商甯安笑得很灿烂:
“我知道这个事儿难做的很,但我许下的诺却是不会改的,你放心,我年前一定治好眼睛,待我眼睛好了,又能与你拜堂成亲,这岂不是两全其美?”这样的话既能掀开新娘的盖头一睹芳容,也免得自己做了瞎子新郎,真好真好。
去你的两全其美,静夭头痛,耐下性子问他:
“那我问世子一句,你知道何为姻亲,何为夫妻么?”
商甯安一愣,他怎会不知道,自己多少堂兄是为了巩固势力拉拢权贵选的姻亲,夫妻两个不过是一个管好内宅,一个处理外事,他的母亲就是这样过来的,一辈子防这个防那个,送走了多少姬妾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他不知道娶了妻是不是让她也过这样的生活,他也不想想那么多,他想得很简单,先娶了再说,只得含糊说:
“你比我小得多,不要装恁老成,到时成亲了,我自会好好教导你。”
静夭自是看出了商甯安的闪躲,当即断定这是一场闹剧,她也不敢把景王妃惹狠了,还是早早结束比较好:
“那世子且记住,我连静夭今生今世必不会嫁你!”说罢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她可不敢拂袖而去,景王妃还在上面坐着呢,到时候治个不敬之罪,她怎么担待的起。
商甯安皱眉,他心里有些气了,俊脸青白,刷的一下扫掉一个茶盏,冷声警告:
“那你也一并记住,你若不嫁我,我看谁敢娶你!”我不信你要做了一辈子的老姑娘。
静夭依旧低着头不吭声,心想,只要日子过得舒服,嫁不嫁人又有什么重要?况且,你怎么就断定没人敢娶,这都是后头的事儿,走着瞧。
景王妃的连府之行基本无任何成效,所以走的时候也没有好脸色,连府女眷们小心翼翼的送走这尊大佛。
都走出老远了,静月的目光还黏在那宝蓝锦袍少年的背影上,久久离不开,她真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俊美的男子,襄国公府的齐三已经算是温润如玉的郎君,与他相比,却什么也不是了,若能与这样的男子相守,纵使死了也值了。她痴痴瞅着袖子里的那一段宝蓝绸子,正是商甯安缚在眼睛上的那一块,刚刚在牡丹园旁扔在地上,却不知何时被她捡了。
静姝站在角门旁,偷偷看着妹妹的举动,手指死死的揪着帕子,眼神晦涩难懂,却不知心里是怎样的想法。
此事一出,连府的家庭会议很激烈,几个当权夫人轮番作伐,连静夭理所当然是那个毫无廉耻的罪人,私相授受暂且不提,大庭广众之下高谈阔论婚嫁之事,这是对《女诫》的严重亵渎,故而,处罚静夭抄录《女诫》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出门。兰筝听了这处罚结果,在心里念了声佛,一颗石头落了地。
静夭嗤笑,按理说犯下这样大错误的贵女,依着连家的老规矩,私下里让自裁了都有可能,怎么可能抄抄《女诫》了事?之所以这么雷声大雨点小,还不是怕静夭真有一天攀上高枝做了凤凰,怕这事惹了静夭记恨,到时候得不到好处,卖女求荣的本事,连焕仲向来在行。
不过难得的是,老太爷这样重规矩要面子的也没有反对,这让静夭对这个祖父高看一眼,阖府上下,也只有这位老爷子还记着静夭化解赌债危机的恩情吧!那四老爷,小邓氏恐怕早已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哎,若是静献三个还是这副形容的话,连家只怕要败了。
☆、30马球比赛(上)
很快到了农历的八月十三,早两天静夭就收到了中秋马球比赛的请帖,她知道这是几个小姐妹的杰作,自从静夭上次说了自己没看过这个,她们就热心的什么似的,一定要让静夭去看这场比赛的。
皇室贵族子弟的马球比赛,深受世家贵女的欢迎,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相看,贵女大多由家里的长辈携领参加。
这不,一大早吴氏就盛装打扮,梳着厚重的垂霄髻,插着嵌珠珊瑚蝙蝠大花簪,两边散插着点翠小钗,上穿银纹绣百蝶薄锦窄袖褙子,下边穿着百花折子裙,妆容也格外细致,直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不一会儿,小邓氏来到了睦元堂,也是花了好一番的心思。但在吴氏看来,她的纺纱不制矜褙子有点嫌冷了,高发髻上的金海棠碎花步摇显得太高调,又拿眼挑了几处毛病,总算心里平衡了些。哎,谁让小邓氏比她年轻貌美呢!
跟着小邓氏来的两个姑娘也格外亮丽,静月梳着时下流行的小髻,正中簪着金镶宝珠玉鱼蓝观音挑心,着沉莲色八幅月华裙,披着窄幅粉红帛巾,更衬得面若桃花,眼明秋水,将少女的纯情自然渲染的淋漓尽致。相比静月,静姝的小双髻和牡丹纺纱襦裙就显得逊色了不少,但总体来说,还算明媚可人。
静夭来的最晚,也穿的最简单,烟青色宽袖续衽钩边绕襟深衣,月白色的宽衽上金线凤纹还算别致,鸦黑长发依旧是拢在背后拿烟青色绢纱系了,倒不是她懒,而是因为她最厌恶把头发束起来的疼痛。
吴氏看来看去,也就对静夭的装束不满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苛待庶女呢,待看见静夭腕子上戴了一对珍品蓝水飘花含翠玉镯,心里才好受些,至少这镯子还能压一压场面。
几人各自观赏了一番,两个老的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准备上马车出发。
静夭有些头疼这个组合,两个夫人各一辆马车,丫鬟们坐一起,三个姑娘一起坐上连家最宽绰的马车,注定这一路不会安宁。
静月对她这个堂姐的感情很是说不清,厌恶是肯定的,她从第一眼见到静夭就很厌恶;之后因为自己的亲兄长多次赞美静夭的智慧,这厌恶中又加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