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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楚云瑶,她就下意识的满身满心都是不舒坦,想要端架子,想要给脸色。
云瑶倒是懒得理会,进了屋里之后见老太太一脸严肃的端坐着,那炯炯盯着她的目光十分强势,似要压她一头一脸。于是,她直接一眼瞥过然后在旁边找了把椅子坐下,连起码的行礼问安也省了,只淡淡的说道:“您若好言好语,我或许还会敬你一声外祖母,现在摆出的这一副姿态却是怎么回事?真当以为谁都要看你的脸色,由着你颐指气使?”
苏老夫人当即狠狠抖了抖面颊,一双眼睛寒光凛冽,落在人身上让人觉得肌肤都隐隐刺痛。
云瑶却连眼皮都不抬,继续说着:“我也算是有十年不曾踏入苏家大门了,这十年来,你们不必付出丝毫却平白得了有七百两银子,不过我听说苏家这些年的日子过得紧巴巴不怎么好,那你现在的脸色是因为我要在苏家吃喝几天,还是因为每年的奉历银子眼看着就要没有了?”
老夫人当即呼吸一顿,然后猛的急促了几分,胸口也更激烈的起伏,怒视云瑶,道:“你以为那京城侯府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待的?真当以为楚家来人要接你回去,你就是那金贵的侯府千金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名声,现在就开始摆起了千金姿态,真真是笑话!”
眨了眨眼,唔,她有摆千金姿态?
她摸摸下巴想了会儿,又侧头斜睨过去,看到的就是一张又恨又怨又嫉又怒的老脸,让她实在是有点弄不明白这老太太究竟是什么心理,好歹是她的亲外孙女吧,她怎么就能如此无情冷漠,甚至是一副恨不得她去死的模样?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目光微动,脸上却舒展出盈盈笑意,说道:“外祖母您如此说话倒真是让我伤心,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让您生气还是您太过无情冷血,竟如此的看不顺眼自己的亲外孙女?”
“呸!谁是我亲外孙女?”她愤恨之下一口骂出,说出了口才反应过来,脸色忽然微一变似有些慌乱,但一瞬之后就又迅速的平静了下来,也干脆不再遮掩,直视着她便怒道,“你就跟你娘一样,都是个贱种,还想我好好待你们?简直是不知好歹!”
云瑶确确实实的愣了一下,随之目光一凝,眉梢轻挑,“我娘她不是你的女儿?”
她并不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神色中的怨恨却已经清楚显示出了她的答案,云瑶不由又怔了怔。
这是她从不曾听说过的事情,先前虽觉得老太太对她未免太过冷血,也只以为她天性凉薄或是思想偏颇,再加上她毕竟并非楚云瑶本人,有些事自不会去过多在意,又是十年不曾踏足苏家,只以为苏家都是一群渣,也就没有多想,更没有去查探过什么。
现在若不是看到苏老夫人那怨怪愤怒又嫉恨的目光,她也不会心中有所触动多问了一句,却原来……
这可真是够狗血的!
她当即也懒得坐在这里跟这和她没啥关系的老太太继续磨叽,站起便转身朝门外走了出去,清楚感觉到老太太那怨恨的目光始终紧紧盯在她的后背上。
在她踏出门槛的时候,老太太发泄般的话语从背后传来:“你娘不过就是从外面抱回来的私生女,就是个下贱东西,跟她那下贱娘一样,都是专门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勾得侯府二公子神魂颠倒,竟不顾苏家已没落也要将她娶了回去!不过是个贱种,凭什么我们都只能想窝在这鬼地方,她却还能去那侯府里过好日子?”
踏出门槛的脚步一顿,她的眼眸之中霍然划过森然冷光,回过头去冷冷看了苏老太太一眼,一眼就将她未出口的谩骂全数堵了回去,只觉遍体生寒,激灵灵打了个颤。
云瑶看了她一眼就转回头继续离开,心中却逐渐翻涌,又忽然想起了老爷子在世时,多次对她提及的那个遗落在紫阳侯府中的镯子。
先前还没有想太多,只为老爷子如此看重一个镯子而感到奇怪,或者那镯子格外珍贵值钱?可现在再想想,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又迷迷糊糊的想不太明白。
私生女?母不详?老爷子又说那镯子是母亲出生时就一直留在身边的,那难道是她生母留给她的?是什么身份之物?
那我娘究竟是不是苏家的女儿?
这个想法一出,云瑶就不由一激灵,却根本不知道这激灵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只是那个想法一出现,便怎么也压不住、阻止不了。
在她思索间,无意识的就朝后院那个曾住了多年的破败小屋走去,走过已经败落成了小水塘的曾经荷花池附近,被几声尖利的叫骂声惊醒,不由便转头看了过去。
十七八岁的姑娘明艳动人,正神色倨傲的对着一个十来岁少年踢打怒骂,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名为骄纵的气息,旁边,有十四五岁的少女清纯可人,俏生生站在那儿,虽没有上前去动手却目光中透着不屑,犹如看着什么肮脏的玩意,在姐姐叫骂的间隙不冷不淡的说上几句,轻易的将其刚消散一点的火气再一次点燃,燃烧得更加旺盛。
正在那煽风点火的苏家二小姐苏鸢,忽然感觉到有目光的注视,心下一惊忙转过了头去,就看到隔着水池的另一边,有女子二八年华,孑孑独立,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此刻她正抱胸站在那儿,目光看向这边,神情淡淡的,没什么动作,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肆意潇洒,自在张扬。
如此景色落在苏鸢的眼里,让她目光一紧,忍不住的生出了深深的嫉恨之心。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对面云瑶也忽然勾了勾唇角,似乎如此情景颇为得她心意,刚才的那一点心绪不宁都被她暂且的放之脑后。
目光从苏鸢的身上扫过,落到了那还在叫骂殴打的一团两个人身上,缓缓、缓缓的笑眯了眼,身子前倾凑近一些,问道:“你们在玩什么?可以算上我一起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也惊动了正忙着的苏鸾,抬头顺着声音看了过来,顿时目光一凝,“唰唰”的将她扫视了一遍之后,两条眉毛忽然就倒竖了起来,“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闯进了我苏家宅院,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云瑶眉眼弯弯,笑得分外温柔没有半点火气,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异样光彩也因为隔得太远而不能被对面所见,“我姓楚。”
苏鸾苏鸢闻言齐齐一愣,苏鸢反应最快,忽然伸手轻掩樱唇,满脸惊讶目放光芒,惊呼道:“原来竟是楚家姐姐,我前些日子听祖母说起你们要来,可是时常盼望着呢。”
苏鸾也是迅速的收起了脸上的倨傲不悦,转而是同样的目光闪亮,隐约中还带上了一丝讨好,连连说着:“我先前没认出竟是楚家妹妹,真是多有失礼,还望楚妹妹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这姿态的转换没有任何滞凝,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浑然天成,从倨傲到卑微,从叫嚣到小心讨好,这变脸的速度简直是比她还要迅速。
云瑶在心里啧啧赞叹了一声,然后点点头,笑容也更加的温柔开怀了,“我叫楚云瑶。”
一瞬间,真的,就在她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对面姐妹两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僵硬了,什么欢喜讨好,什么目泛绿光,全部都在她说出“楚云瑶”这三个字的时候僵硬在了脸上,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龟裂。
那模样,真是十分讨喜且赏心悦目的,至少在云瑶看来,就是这样没有错。
她们呆呆的看着云瑶好半饷,终于,苏鸾刹那间目泛凶光,死死盯着对面浅笑盈盈的云瑶,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指向了她,脸上眼中皆都是升腾的怒焰,狠狠灼烧着她本就没有多少的理智,咬牙,怒吼:“楚云瑶!你这个贱人,竟敢……竟敢戏耍我们!”
云瑶笑盈盈的目光一眯,忽然就冷了下来,隔着水池看那直指向她的手指,又嘴角斜斜一勾,“戏耍?我好好的做什么要戏耍你们?你们有什么值得我去戏耍的吗?分明就是你们自己心思不纯,才会想歪了去。怎么,想着楚家的人快些过来,好逢迎拍马,说不定就一个心情好带了你们一块儿去京城?其实,你们去求他们,倒还不如来求我呢。”
“你做梦!”
她唇角勾着,轻笑一声,分明是很轻很柔很软的,落在人耳中却觉得分外讥诮和嘲讽,视线飘啊飘,飘到了躺在苏鸾脚下的那个小小身影上面,“你们这是又在欺负小孩子呢?以前合伙一起欺负我,现在这是换成了欺负年幼的弟弟了,怎么这么多年了竟是一点都不长进呢?”
苏鸾当即狠狠踢了那躺在地上不动的少年一脚,换来他的一声沉重闷哼,也换来她得意的笑声,仰着下巴满脸倨傲的对她说道:“怎么,你难道是想救他不成?”
“我救他做什么?他又不是我弟弟。”
“哼!谅你也不敢!死丫头,你最好说话小心点,这贱种哪里有资格做我弟弟?不过我看跟你,倒是相配得很。”
少年扒在身侧的手忽然动了动,吃力的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苏家姐妹,那眼神恶狠狠的,即便是隔着那么远再加上角度问题而没看清楚,但云瑶却清楚的感觉了。
她不禁摸了摸下巴,笑得颇意味深长。
这个少年她不曾见过,但却并不陌生,因为他能够出现在苏家还要多亏了她的帮忙,不然的话,他或是胎死腹中,或是长成在青楼妓院里。
他的生母是当年镇上唯一的那家青楼,百花楼中的花魁水仙儿,苏怀远日夜流连青楼便是宿在她的房中,日夜厮守珠胎暗结之后就有了他。
本来么,以苏老夫人那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一个青楼女子进家门的,即便这女子怀了苏家的种,也只有被灌下落胎药这一个结果,老鸨也不会为了一个姑娘而跟苏家去对抗,毕竟那时的苏家至少在宜山镇上还是很有权势的。
不过当云瑶带着剑铭师爹找上百花楼之后,事情就一下子有了转变。
那水仙儿在百花楼妈妈的带领下闹上门来,云瑶在暗中动动手脚,让许氏做出了一些让老太太不满的事,水仙儿进入苏家也就不再是那么困难的事。尤其是当她在几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对已经有连续三代一脉单传的苏家来说,简直是最大也没有的喜事,连带着老太太看水仙儿都顺眼了许多。
可老夫人看着顺眼了,夫人却是越发的看不顺眼,自然苏青亦兄妹三人也将这母子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欺负刁难是必然的,老夫人也不可能为了个小妾和小妾生的孙子而跟正经媳妇和嫡孙做对,在苏怀远新鲜劲过去又出去厮混之后,他们母子的日子也就更加难过了。
云瑶摸着下巴脑筋转动,看着那被苏鸾姐妹殴打倒在地上明显伤势不轻的少年,轻皱了皱眉。据她所知,那水姨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让苏家这十年来都很是闹腾混乱,能由着他们欺负她儿子?
水池这边,云瑶盯着对面的少年若有所思,水池的那边,苏家姐妹在盯着她眼冒火光,看到那曾经只能躺在她们脚下哭泣的小丫头竟长成了这般轻灵脱俗灵气逼人的模样,而且那穿戴的无不是精致之物,有好些是她们见也不曾见过的,让她们不由得嫉恨非常,连面容都扭曲了。
尽管就住在隔壁,但实际上她们这十年来都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尤其是在云瑶离开镇上之后,她偶尔回来就喜欢待在屋里跟师父说说话,或是去山里找阿黄练练手。上次跟苏家姐妹相见是什么时候呢?该有一年多了吧?还是远远的瞥了那么一眼而已。
苏鸾狠狠的拿眼睛剜着她,似要划花她的脸,撕碎她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