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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凌还在南方赈灾,你想去找他?”他的手指从她细软的发间穿插而过,那触感犹如细纱流于指间,语音稍微地重了些。
鱼璇玑没好气地撇开头,不理会他,道:“我自然有要做的事情,况且你也差不多该回帝月了。”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赫连烬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不容置喙道:“本王跑这么远可不是为了跟你叙旧几日!”向来,他在鱼璇玑面前都自称我,可一旦生气等什么的他就直接本王出口,表示自己的不满和不容许她打别的主意。
鱼璇玑淡漠地扫过他黑得跟夜色相差无几的脸,冷声道:“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盟誓。”说好了各凭本事的,她还没开始做赫连烬就干涉,已违背了盟誓的内容。
“本王现在要加上一条,就是不准用色诱,无论什么时候!”赫连烬心里有气,他就不明白什么她一个女子总是操心着万里江山干嘛。
“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去色诱,还有男人看得上?”鱼璇玑嗤笑,他这是瞎操哪门子心。就算没毁容,她也不会用色诱这招,天地下还没有人拥有这个资格让她出卖色相。
赫连烬顿时双眼放光,眸光热切地盯着她,搭在她腰上的手掌已经火热起来,信誓旦旦地道:“你若是色诱我,一定有用。”
鱼璇玑气得射去几把眼刀子,她跟这男人真是无话可话说了。气愤地打开他的手,转身朝土坯房的方向走去。
“对了,你既然不是安陵,那你叫什么名字?”成功地挑起她的怒气,赫连烬也怕她真的气了不理会她,在她转身之时将她手臂拉住,问出了这个被他忽略了一段时间的问题。
她顿住脚步,眸光微敛。安陵已经成为世人眼中的妖孽,而她现在已被认为是死人了。这次,她可以用自己的名字活着了,虽然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她抬头环视周遭,除了暗黑就什么都瞧不见了,唯有天上七颗如斗勺的星子闪亮耀目。她嘴角一扯,抬手指了指前四颗星星。
“魁四星为璇玑,杓三星为玉衡,你是璇玑。”他的语气中有份超出平日的凝重,也全然不见对她无赖的模样。
鱼璇玑看这黑沉沉的令人压抑的夜,眼瞳中流淌着一股锋利如刀光般的锐利光亮,宛若一把利斧要将这暗夜劈裂。
“璇玑一词说法甚多,大抵却不外乎两种。其一‘攀琁玑而下视兮,行游目乎三危’指的是天上亘古永存的北斗。其二‘自凭玉几握天境,履璿玑而端拱’说的却是帝位权柄。自古以来,男子如星如日光射寰宇,女子不过是凡物点缀,而那星月权柄更是与女子沾不上关系。我却不知,我的璇玑竟是心气如斯高越的女子。”他似感叹地将眸子眯了眯,言有深意地没有继续点破,眸子悠悠看去,笑道:“皇权之路白骨成堆,他日若大争风起,有璇玑作伴,也是美事一桩。”
“你的口气听着很是不相信!”她忽而垂头一笑,眸光如箭,语气陡寒。前世她都能做到,今生又有何不可?哪怕是拖着残弱之躯,她也要手握天下袖断乾坤!“是害怕我了?”
赫连烬不以为意地朝她靠近一分,浓烈的男子体息携着冷香幽幽袭来。她有些抗拒地皱眉,可身体还是肃立着。看着那一抹纤细笔直又带着昂然倔强的身躯,赫连烬不免地牵出意思波澜来。
她小小女子想染指天下,他不是第一次听,却越发真实地发觉她与旁的女子大大不同。他地位非凡,所见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姿色,相比于她们图掌后院的心思狡黠,鱼璇玑更明显的是志在天下。她身上带出的凌然霸气能十足地将人威慑使之臣服,放眼诸国翘楚又有多少男子能做到她这一点?
而这世上,或许只有她才是能与自己比肩的女子!
这样的她不是一朵娇养在后院的花,而是一只在乱世中涅槃的凤凰,即使是他曾赞誉过的风雅郡主赫连倩也不及她风采。若说在她最初开口说要天下让他觉得有丝好笑外,这次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若她真的进入乱世中,必将如司空珏那般成为他的劲敌。想起那日晨时的盟誓,虽然他是别有用心意指其他,可鱼璇玑并不知晓。
她将来计较的只会是两个人如何争夺天下,若是一朝对立,他又该如何自处?
伤她?他舍不得!拱手让江山?他此生的心愿之一就是让整个殒荒大陆都成为天诀的国土,他又真的让得出去么?
江山与心爱之人,战场未开,纷乱未起,可他却已经开始愁上了。不过能遇上这般强势的对手,他还是很激动的。
“若兵戎相见,你非死不可,我会让你利索死去,不受半点痛苦。”他浅浅而笑,低沉而夹杂着绮丽的音调满满的都是蛊惑人心的意味。明明是带着煞气和凶戾的话,从他嘴中说出来却好似情话般暧昧里不乏悦耳动心。
她森森转来,对上他暗蓝的眼,言笑晏晏。“可我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此刻,他所代表的不再是山野中无权无势的赫连烬,而是帝月烬王,名震寰宇的战神。她亦不是那个柔弱无助,被称为妖孽的安陵,而是他的敌手——鱼璇玑。两个人撇开了私下的情感,以一种新的姿态面对彼此。
“哈哈,好!大好!”赫连烬欢畅一笑,林中四处都飘着他爽朗的笑声。“璇玑,本王等着这一天!”
那愉悦不是儿女情长,而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欣然激昂,是人与人之间的心智谋略较量,誓要一比高下的亢奋。那般自负,若非有运筹帷幄之力那边是自寻死路。他,永远属于前者。当然,在鱼璇玑的事情上,即使明白是自找死路可他还是义无返顾了。
“我也等着这一天!”她眼瞳深邃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了金戈铁马刀戟喑哑的战场,见到了人头攒动气势震天的百万雄师。那种场景只要感受过一次,那就永远都不会忘记其从各方带来的冲击力。
“甚好。”他微弯着身体,蓦地打横将她抱在怀中,垂下头来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白皙的脖颈上,低声笑道:“现在就回去好好养着,本王可不希望日后在沙场上看见病怏怏的你。”
猛地被抱起的鱼璇玑横了他一眼,她又不是没脚,就那点距离用的着抱她?
感觉到她的怨愤,赫连烬又是几声大笑,那笑声远远传来。守夜的赤焰等人听到,俱都会意地邪笑了。
他家爷最近可是春风得意啊!
翌日,天光明媚,橙黄的太阳也升上了天空,给大地投下一片宁和温暖,将氤氲了多日的寒气驱走一二。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说的话起了效用,赫连烬今儿个特地让赤焰把几匹坐骑中最好的牵给了鱼璇玑,还告诉了她怎么走才能最快地到长河渡口。
“真的?”初闻之下,鱼璇玑多少是有些惊讶的,莫非他要回帝月了?心中如是想着,摸了摸腰间的锦囊和九幽笛,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省得还要拿包袱麻烦。
“我只是让你去长河边看看,可没说让你走!”寒风呼啸而过,在林中弄出飒飒嗤嗤的声音。赫连烬黑着脸,满脸严肃地警告道:“一个时辰后必须回来,我会派人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呃?搞了半天不是要放她走啊!鱼璇玑脸上闪过丝失望,挑眉看了眼牵着马忍不住想笑的赤焰,淡漠道:“不用了。”她是武功尽失,可又不是代表她弱的跟兔子似的,再者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别妄想着半路跑了,你逃不掉的!”满心郁闷,赫连烬脸色又沉了几分,就算是真的不跟他回帝月,要分开了她就不能表现出一点舍不得的样子?
“你那只眼睛看我要跑了!”她的寒热病还未好,武功被废后经脉也受了阻逆,还需时日调养。在没完成夙愿前,她定会好好地爱惜着自己的身子。眼眸横过,她利落地翻身上马。未绾的发披散在身上,如一块软绸般落过腰下触到马背上。身上的白色狐裘的绒毛点染上早晨日光的绚丽颜色,双手拉着缰绳作势就要驾马离开。
“下来!”抬首望着天光中她黑发掩映下小小的脸,玄衣黑袍着身的赫连烬忽然觉得心里有阵空旷,好似她这么一走就不会再出现了般。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腰,在她没防备的情况下硬是将她拖了下来。
“你发什么疯!”被拽下来的鱼璇玑满脸怒容,横眉质问道。让她走的人是他,把她拖下来的人也是他,这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赫连烬也不跟解释什么,黑着脸将她直接朝土坯房中拉。那急促的样子,还真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般。
牵着马头的赤焰也好奇着,他家爷怎么看起来有些反常的样子。挠挠头,借着马头的遮挡歪着身子想从破窗子那里偷偷看看,却不料一个缺了半边的破碗飞速地从窗中射出,直直朝他而来。
赤焰惊得一身冷汗,当即身子一翻才堪堪避开,暗忖着日后偷窥要小心。
屋中,赫连烬压住她的双肩将她按在桌旁的长条凳子上坐着,俊面上染着层薄薄的粉色,有些无措地道:“本王,本王要送你样东西。”
“……”鱼璇玑偏过头满眼怪异地看着他,锁着眉头,不太确定地问:“你要送我东西?”那么气势汹汹地把她弄下来,就只为了送她东西?
“是!”恍若下了什么重大决心般,他转身去把床头上的木梳拿过来,挑开她的发一缕缕地梳理起来。指间感受着她柔软细腻的发丝,犹如抱着她时那种温软的触感,无端地让他觉得温馨而宁静。一梳梳到尾,他的神情郑重,心无旁骛地就做着这么件事。
鱼璇玑心头突然一跳,细若游丝的暖流从心底漫开,一圈一圈将她的身体束住。眼角的余光瞥到他修长手指的指尖,她似乎感觉自己是待嫁的新嫁娘般,而身边这人……
“我,我是第一次……”背后的他有些结巴,手上的动作也不流利,扯得她头皮发痛。“你是我第一个亲手绾发的女子,我绾的不好看,以后会更好的。”
赫连烬的声音中透露出他的紧张,锋利的剑眉紧皱着,似乎要把眉心都挤破了,双眼焦急地看着自己的手,急得全身冒出热汗来。坐下的她感知到他的局促,鬓发遮面的脸溢出浅浅的笑意,若春日里梨花开了,虽不及桃花艳丽却也美得独具韵味。
“无事。”她语调轻轻,没有寻常女子的温柔似水,却能让人从中感觉到一股无言的舒心。
他绾发的手指微僵,心头荡过轻若涟漪喜悦和满足,万千思绪在脑海中如白驹过隙般闪过只留下她此句淡淡的无事二字。收敛着心情,再次认真地将她的发绾起来,自窄袖黑袍中取出一只木制的凤头簪插在上面,将头发固定住了。
鱼璇玑伸手在头上摸了摸,自然也摸到了那只凤头簪。赫连烬亦从木箱中掏出一面小小的铜镜放在她面前,他的属下不知鱼璇玑毁了容貌,采购物品的时候也买了面镜子回来,赫连烬担心她为容貌之事黯然,一直都没有把镜子取出来。如今,他亲手为她绾发,更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用心。
素手拿起铜镜一照,赫连烬绾发的手艺的确不怎么样,但却在她受伤的右颊那里一撮头发将伤口遮掩住,另一端半只露出来的凤头簪不知是用什么木料做的呈现如青丝般的墨色,打磨得很光滑,上面的凤头也栩栩如生。
“这是?”他派人买的?他那种人又不是没钱,玉簪、银簪、金簪都不买,为何就买了只木簪?
赫连烬一手放在她肩上,脸上有着股无言表达的成就感。“这是我亲自雕刻的。”在她养病休息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