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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终于结束了。
……
大雨方歇,沉闷的气息一扫而空,只余清爽。
“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很危险?”云潼关清净别院内,赫连烬被她强压在床上修养,她还苍白着的脸上带着几分怒意。“要是你那招不行,那样冲进火龙的肚子里,我就是事后想找个尸体都没有了!”
“笨啊你,有没有常识?”赫连烬看她那想质问想对他大声吼,偏偏又压抑着的样子,就觉得可爱又好笑。他的妻子,越来越有人的气息了。
她坐在床沿上怒瞪着他,哼道:“你少给我找什么理由!”
“还真是笨了。”他亲昵地用手指一刮她鼻尖,笑问:“火焰和火心,哪个更伤人?”
“当然是火心了!”想也不想,她一口就答了出来。
“还说不笨!”赫连烬呵呵笑道,“我的傻娘子,飞蛾可是被火焰烧死的,不是被火心。你要是不相信,让人去试试。火心的温度其实是一朵火中最弱的。我当时那样做,也是速战速决保护自己。”要是让那火龙追着自己跑几段,他相信没被抓到就被火龙的高温给烤死了。
“真的?”鱼璇玑似信非信望他,赫连烬则是含笑跟她点头,保证自己说的是真话。其实,他当时并没什么胜算,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人说在生死关头最能激发本能,亦或者是因为如此吧。
“不过,司空珏布下此阵,又遵守诺言让出天诀剩余江山,比万俟楚高明了不知多少倍。”说起这个,虽然让他险些丧命,但作为对手司空珏那人的确不错,值得他赫连烬放在心上花心思对付。
那日鸣音生死棋消失后,司空珏的贴身侍卫巽风将他留下的东西拿出来给了虎贲骑众将。他或许是早就知道了这场赌局他会输,早早地就做了打算。奉上天诀剩余疆土,自此除名史册。还替虎贲骑和那些追随他的部将们谋了个未来。
方方面面一丝不落,化解了一场涂炭生灵的兵戈。若他为皇,天下应该会有太平盛世出现的。天族预言大争乱世中的五位帝星命途变幻难测,万俟楚重伤死在星池的偏远小镇,司空凌战死雒邑,司空珏则在二十多万人面前消失在滚滚黄沙之中。
五个帝星,就剩下他们夫妻了。而今天下,自然也是掌握在他们夫妻手中的。
“司空珏才没那能力能催动鸣音生死棋。”鱼璇玑双手抱胸,斜斜看他,道:“陨圣楼的人找遍了云潼关内外,都没找到青菀。那个姑娘来自方诸山,而我恰巧知道方诸山人最擅长的其实是灵力修炼。我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她帮了司空珏,或许司空珏的消失也跟她有关。”
“哦,你这么清楚?”不知怎么的,听她提到司空珏,他忽然有些吃味了。
鱼璇玑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叹道:“从安陵身死孛星出现,再到云潼关一战,不知不觉地已经过去了八年之久。从前我心心念念不过是为了颠覆天诀,毁了司空氏皇族。如今做到然而心境再也不同,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很大的麻烦,你说是不是?”
“女皇陛下,还没登基就有了这样的心态,你不怕日后处理政务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扬唇揶揄。
“……”她发嗔瞪眼,扭头不理他。
见娇妻不开心,赫连烬忙拉了她的手安抚道:“别把事情想那么严重或是无趣,大渊历尽艰辛才有了今时今日,你该开心的。好好养养身子,不然回炎京登基你可就没时间修养了。”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鱼璇玑听出有那么丝丝异常,把视线转会了他身上。
赫连烬舒气,闭眼躺着满脸惬意,道:“本王要整理军队还有帝月内政,女皇陛下放心,你登基当日本王一定前去炎京祝贺。”
“真要这样?”她修长英气的眉朝中央挤去,俯身下去头枕在他胸前,闷闷道:“我会尽快解决那个问题。”又是黑甲精骑和陨圣楼一山不容二虎的夺位之争,真是要把她给愁死了。
“没事,会好的。”他环着她腰肢,闻着她身上的独特香味,心中沉静安宁。世上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只为自己而活着好轻松自在。
璇玑,我们的下半生一定是为我们而活的。
……
云潼关改换了大渊旗帜,长河北岸所有地域俱是大渊国土,天下两分,不再起兵戈。休整几日,大渊派人接手了云潼关一带的事务后,鱼璇玑就与赫连烬暂时分开。一个前往炎京准备登基,一个回去整理帝月的事情。
相约,两个月后登基大典上见。
鱼璇玑回到炎京,忙得是白天黑夜的没点儿,大渊众将亦然。虽然现在四方臣服,可有些潜在的隐患没有清除干净,对将来还是有影响的。主上马上就要登基了,他们可不允许到时候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老鼠出来捣乱。
一片繁忙,哪里都一样,
逡巡两月过去,百忙之中筹备的登基大典将在明日举行。
皇宫内外格外忙碌,新帝登基,要准备的实在太多,宫人们都恨不得一个时辰当成两个时辰来用。而身为明日帝皇的鱼璇玑,则是在寝宫逗弄了赫连烨,母子两早早地吃了夜宵睡下。明日将会有一番劳神劳力的,她可得为自己蓄养些体力。而且,赫连烬明天也要到炎京了,他们一家人又能在团聚了。
这一夜,除了那对母子外其他人都是在繁忙中度过。
翌日天醒,鱼璇玑就被宫女从床上挖起来,穿戴好早就准备好的绣五爪金龙的龙袍,发髻绾起金色冕旒戴在头上,十二旒在眼前晃动让她感觉有点晕乎乎的,像是还没睡醒时候的状态。
“陛下,今日的事情会很多,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双十之年的稳重女官站在身侧,谦卑询问。
鱼璇玑轻轻颔首,她可看过登基大典,整个过程实在冗长无趣。宫女端上些糕点茶品,就这整装的时间,她随意地吃了些。不多时妆容已毕,内侍请了吉时,新帝出门,殿外百官已经文武分立两侧,留出中央铺着红毯的大道。
“参见主上!”众人肃然跪迎,宣宏之声震慑天地,于高大的宫墙中传开。
身上的惫懒气息全部收敛,她昂首挺胸端端直视殿下群臣,扬手做了一个“起”的手势。
内侍唱喏:“百官起,迎新君天坛祭天!”
群臣再跪,新皇在众人簇拥下坐上龙辇。身后百官方才起身相随,浩浩荡荡直奔祭天的天坛。
旭日东升,万丈金光遍洒大地,世界一派清明。
一个月前,白钰就着手让人将天坛四面以及坛内各种建筑的大修葺,使之面貌一新。祭前五日,派主持之人到牺牲所察看为祭天时屠宰而准备的牲畜。前三日鱼璇玑开始斋戒。前二日书写好祝版上的祝文。前一日宰好牲畜,制作好祭品,整理神库祭器;鱼璇玑阅祝版,至皇穹宇上香,看神位,去神库视边豆、神厨视牲,然后继续斋戒。祀日前夜,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对乐部就绪乐队陈设等进行全面检查。
钟声一直响,到了天坛方止。只见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光影波谲,给人种非常神秘的感觉。鼓乐声起,群臣跪拜,大典开始。
日气冥冥,供案前所奉的不是鱼璇玑的家族先祖,不是天地,而是密密麻麻的灵位。若是有熟悉的人定然会发现,这些都是在大渊征战四方时候战死沙场的将士。转身,对上的是无数大臣们错愕的眼眸。她于缓行月台立于丹陛之上,朗声问道:“你们可是想知道本皇为何不供奉先祖,不供奉天地,独独摆上了万千阵亡将士的灵位?”
丹陛之下鸦雀无声,渐渐毒辣的日头爬高,照得天坛四处周围建筑上的金色琉璃瓦熠熠生辉闪耀夺目。
“天诀承袭先朝而立,距今五百余年,曾有繁华盛世,亦有兵戈杀伐经年不断。鱼璇玑于大争之世得万千将士拥护,历经多年终于能平息战乱,换天下清平。这一切大多的都是我大渊将士用鲜血换来的,他们为了当今大渊而死,理所应当该被我大渊子民供奉拜祭。”
黄沙战场,血染疆土,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终究是得到了最好的结局。那些人,没有白死。
“吾皇圣明!大渊千秋!”百官跪拜,鱼璇玑蓦然转开,墨玉瞳在冕旒波晃之间,越过重重黑色的牌位。居百官之首,跪于蒲团之上,三炷清香敬上恭敬九叩,于天启礼也不外乎如此。
祭拜完,扶起新皇,端上云盘。内侍得新君授意,宣读诏书。
“皇天上帝,后土神只,眷顾降命,属某黎元。兹天生异,大争将行。先朝天诀,末帝襄惠,为君为父不得其正,朝野混沌昏聩。某于乱中,兴兵而起欲解黎庶之苦。历八年辛,平定天下。谶记曰:天将五帝,一女帝凰,修德为天子。某犹固辞,至于再,至于三。上天嘱意:皇天大命,不可稽留。敢不敬承。”
尖长的嗓音将话音脱开延长,于重重宫阙之中回旋撞击,声声不息言言入耳。
“吾皇登基顺天应命,上国大渊千秋万代!”群情激昂百官伏地叩拜,心悦诚服地臣服于那高高在上的女子脚下。
龙座迎上,拂袖危坐,一登帝位,君临天下。
祭天完成后,新皇移驾金銮大殿,接受四方朝贺。如今四夷臣服,九州安定。天下唯一能与大渊匹敌者,乃西川帝月而已。出身陨圣楼的大渊臣子们,也不担心这两个国家会兵戎相见。先不说两位主子的关系,就是由着小主子的缘故,这战事绝对不能起。开国伊始,鱼璇玑下旨册封了几位朝中大臣。白钰乃当朝国相,文官之首。武官中周梓封上将军,统领大渊几十万大军。至于星池大公主万俟星,封静衣侯,赐永宁城,万俟氏世袭侯位。其他将领各有封赏,就是已经死去的兵将,按照名册将抚恤送给了他们的家人。
至于白家,则为大渊开国来首位皇商,白逍也从白毅手中继承家主之位,将白家再度迁回了雒邑。
今日来朝贺的,有蛮荒风族,以及些偏僻地方的小部落。对于千篇一律的颂词,提不起人半分兴趣的宝物,鱼璇玑早就兴致缺缺。若非她身为一国之主,早就不耐烦地离开了。
帝月?赫连怎么还没来?她微恼地揪着龙袍袖子的内袖,面上还是那副高贵不可逼视的女帝威严模样,心底早就把他给嗔怪多时了。
“帝月摄政王来贺!”盼星星盼月亮地怒在心里盼了多时,终于等到了那人的出现。
殿外金光散熠,一袭玄色绣猰貐山月图案窄袖翻领对襟衫,腰悬紫玉蹀躞带,墨发束冠,露出饱满的庭额。暗蓝双瞳似能勾魂夺魄般蛊惑着人,偏于异域人深邃的俊美轮廓少了几分冷峻,多了些沉静温和。他一路踏着金光而来,行于殿上,如风优雅尊贵清华。
“恭贺女皇登基大喜!”他站于阶下,拱手向她,举手投足间风姿更胜从前。
鱼璇玑一颗心在此时才雀跃起来,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她唇角微扬,佯怒道:“摄政王姗姗来迟,莫非是觉得本皇的登基大典不能入你的眼?”
“相较于女皇陛下,那登基大典实在没什么可看。”赫连烬一点也不掩饰顺着她的话就答出来,却惊了满朝文武。众人纷纷侧目,眼底多少有些气愤难平。帝月摄政王这是仗着跟陛下的关系特殊,在如此威严之所说那些调笑的话,真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不等他们暗地里腹诽多少,赫连烬脸色稍肃,望着她正经道:“不如此大喜,本王还是要送上一礼的,不知帝月江山可否入女皇的眼?”
“……”群臣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