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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寒眸微张,“你惦记他—”
“行歌公子虽然行事可疑,但……”
“我是说初舞。”他打断她的话,“你担心他?”
“他毕竟是公子的朋友。”她看到他眼中的怒色,不由得愣住。为何每次说到初舞公子,他都会不高兴。
“我没有朋友。”雪染断然否定,将脸别向窗户,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她再度沉默。是的,公子没有朋友,她知道的。
还记得十二年前,初见公子时的情景。那时他不过是个髫龄孩童的年纪,又长得十分漂亮,应该是极让人喜爱亲近的,但他却是那么苍白,一身的忧郁寂寞,完全不似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当时她年纪小,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他是个很孤独的人。
十二年中,她与他形影相随,当然知道他没有任何可以交心的朋友,只是……
“初舞公子与公子同时位列四大公子,对我们也有所关照……”
“那些虚名你真的在意吗?”他忽然很大声地质问,“什么四大公子,你以为我会把它当回事吗?至于关照,哼!他又与我们有过什么关照?充其量只不过是几面之缘而已。”
雪染霍然起身向外走,她匆忙叫了一声,“公子。”
以为自己的声音叫得很轻,他盛怒之下未必能听得见,但他居然停下了,背影相对,沉默许久后他才冷幽幽地说:“等一切结束,我们就回雪隐城去。”
“是……”她轻吐一口气,却吐不散心中的郁结。为什么这次和公子出来,会觉得有许多事情都变得不对劲?
似乎只有在雪隐城,那个数十年如一日般寂寞单调的地方,她才可以感到心绪宁静,才会觉得安全。而外面的世界纷繁复杂,无论是优雅的行歌公子,还是戏谑的初舞公子,抑或是薛家公子、薛三小姐,都会让她觉得不安。
但愿,能早一点回去,因为雪隐城才是他们的归属啊。
第四章
雪染刚刚踏出房间就感觉到一股幽冷诡异的杀气从旁边刺来,他本能地握紧拳头,文风不动地立在原地。
就这样僵持了半炷香的时间,那股杀气慢慢汇集,越来越浓重,有如看不见的黑雾将他团团围住,似乎想将他包围成一个挣不开的黑茧。
雪染默默伫立,即使外界的压力已经让他感到呼吸困难,但他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半点要出剑回击的意思。
剎那间,所有的杀气尽失,那道本将他包围起来的屏障也无影无踪。
不远的地方,有个人嘿嘿笑了笑,“不愧是雪隐城的新城主,果然很沉得住气,在如此重压之下,还能自如地运转真气与我相抗,莫非你是不屑对我用你的雪隐剑法吗?”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屋檐上那个黑色的影子,“你是黑罗剎?”
“是。”那人飞身而下,如黑夜中无声无息的蝙蝠。
“你终于肯现身了。”雪染盯着他,但他的脸被厚厚的黑布遮挡,连眼睛都看不清楚。“你为什么不敢见人?莫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十年前,我的脸被我的敌人重创,所以我不再以真面目示人。”黑罗剎的声音就像他的黑衣一样暗沉幽魅,“公子如果有一天也被人毁了这俊俏的脸,相信也会和我一样。”
“人的美丑不在皮肉而在心。”他冷冷地说,嘴角那丝讥讽像在嘲笑对方的幼稚。“那间店里的人是你杀的?”
“不是。”黑罗剎的回答出乎雪染的意料,“我刚刚才赶到,发现那里出了命案,公子可不要赖到我的头上。”
“不是你?”雪染不信。他曾亲眼见过初舞的武功,以他的身手,能伤他那么重的人,世上只怕也没有几个。
“我连薛小姐都抓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了不敢承认的?”黑罗剎的目光锐利逼人,“雪公子似乎并不在乎薛小姐的生死?”
“她在哪里?”
他的问题引来黑罗剎的一阵讪笑,“公子的记性不是那么差吧?我已经派人和公子说过,要公子拿魔杖来换。如今魔杖呢?是否在公子手上?”
雪染幽幽地说:“你虽然说你没杀人,但你好像也算准了东西不在我手上。”
对方一震,又笑道:“四大公子名扬天下,当然不会做杀人越货的事情,而如果东西早已被你拿走,那店中的人又怎会被杀?所以我猜公子只怕要为我多辛苦几日了,只要魔杖到手,我立刻会放了薛小姐。”
“你以为我现在就杀不了你吗?”雪染逼上前一步,脸色寒如冰。
黑罗剎却很兴奋地晃了晃袖口,“雪隐剑法也未必就是天下无敌。”
“公子!”侍雪忽然在他的身后仓卒地叫了一声。
雪染没有回头,却可以听出她语气中的焦急。她又是在提醒他,不可将剑法外露。
他的脸色骤然缓和,退后几步挡在她身前。
“公子要小心,这个人只身前来必定有恃无恐,薛小姐还在他的手上,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些什么鬼主意。”侍雪轻声提醒。
但是黑罗剎还是听到她的话,哼了一声,“真是多嘴的丫头。”手掌一挥,风声裹挟着一个银色的飞镖在空中呼啸而来。
雪染将侍雪扯开,没想到那飞镖竟然如有生命般掉头飞回,目标依然直指她。
银色的虹光破空而出,“当啷”一声,那枚飞镖落地,雪染的手中不知道从何时起,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
“这就是雪隐剑吗?”黑罗剎惊叹一声,“总算将它逼出来了。”
“雪隐剑出必染血,不封恶灵誓不回。”雪染幽幽地念道。这十四个宇,百年来能听到的人并不多,而那些人也早已死于剑下。
可是黑罗剎听完这两句诗后,反而发出阵阵冷笑。“我倒要领教一下,雪隐剑法到底有多厉害。”
他的袖口一抖,双手间同时又握住两枚回旋镖。
侍雪看到他的兵器怔了怔。似乎曾在哪里听说过关于这种兵器的传说……
她还在怔忡之时,突然觉得一股迫在眉睫的森冷之气,骤然刺向心骨。
“向不会武功的人动手算什么本事?”雪染长剑柔软如练带,在他的手腕抖动时却已变得坚硬笔直。只听他一声长喝,白影飘飘已掠向黑罗剎,银光闪烁,片刻间连着三剑刺出。
“好剑法!”黑罗剎低声赞叹一句,那两枚回旋镖竟不急于出手,只是作为抵挡的兵器,一一化解对方的招式。
侍雪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揪着衣襟,双目定睛地看着前方的情形。
高手过招本不是一般人所能看懂的,更何况以雪染身法之快捷,黑罗剎身法之诡异,在普通人的眼中已是如电如风。
但是侍雪自幼跟在雪染身边,对雪隐剑法再熟悉不过,即使只是一道剑光,或是一片落花的方位,她都能够辨别出那是雪隐剑法中的第几式。
看了一会儿之后,她方才吁了口气。公子没有用雪隐剑法,他对她的提醒总算是真的听进去了,抑或许他也看出黑罗剎的居心叵测,所以刻意避讳。
就在那一黑一白两条人影越缠越紧的时候,刺耳的破空之声再度响起,侍雪感觉到有东西向她攻击过来,但她却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而雪染也在此时回身刺剑,挑落一道乌光,地上又有一枚回旋镖落地。
大概没想到几次偷袭都没有得手,黑罗剎笑得有些尴尬,“妳这个丫头还真有些鬼灵精,怎知道我这一镖飞出去是虚的?居然都不会躲?”
侍雪慧黠地笑了笑,“既然是回旋镖,一来一去之间必然是一虚一实,大多数人都会在飞镖来时有所闪躲,却不知道自己的退路早已被回旋镖封死,所以,不躲反而是最安全的。”
黑罗剎长笑一声后,居然将手中的另一枚回旋镖也丢在脚下,“被人看穿,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处了。不过,想不到雪公子会将剑法藏得如此深,当真不肯露出一招半式给我看吗?”
“你不配。”雪染冷傲地回答。
“好,等到你拿到魔杖时,在薛小姐面前我们再较量一次。”黑罗剎展开双臂,轻飘飘地倒退着飞掠回屋檐,转瞬间消失。
“想不到他的轻功也如此厉害。”侍雪喃喃低语,“这个人的武功博而杂,来路不正又诡计多端,公子千万要小心。”
“妳看出什么了吗?”他静静地问。
“他用的回旋镖在三十年前,曾是远威镖局的看家本事,后来随着远威镖局没落,这门功夫也逐渐绝迹江湖。而他刚才的轻功身法是百鬼门中的百鬼夜行,就连他刚刚偷袭我的姿势,也有些类似当年青云刀客的一式刀法。”
侍雪娓娓道来,将黑罗剎的武功分析个透彻。
“他竟能练就这么多的绝门武功?”雪染也开始明白为什么黑罗剎要三番两次地逼迫他使出雪隐剑法了。如果黑罗剎真的是练武成痴,或是野心极大的人,雪隐剑法必然会成为他觊觎的对象。
“他除了雪隐剑法之外,更想要魔杖。传闻只要拥有武十七的魔杖,就可以控制人心。对于他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根魔杖更能帮他实现野心的了……”侍雪说到一半赫然看到他的手背上,有一道红色的痕迹,惊问道:“公子你受伤了?”
雪染瞥了眼自己的手背,怎么被对方伤到的他竟然没有留意,所以即使表面平静,心里还是吃了一惊。这个黑罗剎的武功似乎还在他想象之上,今天的交手两人都有所保留,对方一心试探,他则小心隐藏,如果下次全力相拚,不知道会鹿死谁手?
手背上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他垂下眼眸,看到她正在用清水为他清洗伤口。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会不会也下了毒?”她忧心忡仲地说着。
“没有毒。”他暗中运了气,气血完全正常。黑罗剎没有杀他的把握,又需要他去找魔杖,所以不会对他下毒手的。
“公子知道要去哪里找魔杖吗?”她用自己的手绢为他包扎好伤口。“不知道薛小姐落在他们手里是否受了折磨?公子得快点找到才行。”
“我为何要被他要挟?”他的一句反问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子……”
“即使没有他,我也会找魔杖。而他抓住薛墨凝,难道就能逼我就范?”雪染冷笑道:“这盘棋,还不知谁胜谁负呢。”
“薛小姐是公子的未婚妻。”她幽幽地吐出这句话,胸中那股酸涩再度翻腾,她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紧握住。
“未、婚、妻——”又是那抹嘲讽的笑意,他的俊容比平时更加的冰冷,让她的心为之一颤,不由得垂下头,不忍再看他的眼睛。
雪染将目光投在她覆额的发丝上,定睛地看了她一会儿。
“为什么低头?”
“我……奴婢不应直视公子,这是不敬的。”
他的眉梢动了动,“这十二年里,我从没听妳自称“奴婢”过,这种卑贱的称呼妳喜欢?”
“这、这是我应遵守的本分。”她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公子的话听起来犀利如刀?她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错,十二年里她在公子面前从没有自称“奴婢”过,也许是因为老城主从未教过她,也许是因为在公子面前她本来就没有自我,连“我”字都说得很少。只是一听到薛墨凝的名字,想到那位美若天仙,又高贵优雅的大家闺秀,就不由得自惭形秽,将原本疏忽了多年的事情都一一想了起来。
她本来就是一个奴婢啊,当年惨遭灭门,是老城主把她带回雪隐城,留在公子身边,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在何时何地,她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公子而已。
奴婢,这个字眼虽然陌生,却刻在她身上十二年,她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