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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把刀收起来,范老秀是咱们自己的兄弟,我相信,我李自成的兄弟,绝对不会出卖我!”李自成摆手制止了养子,说道:“范老秀,你才从官兵那出来,夹成沟的情况你应该了解一些吧?”
忽然,范老秀这位战场上笑对生死的男人,像孩子般哭了起来。
李自成和李双喜,还有身边的士兵见他一哭,都知道在夹成沟的高夫人已经是凶多吉少,都不住得抹着眼泪,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见范老秀抽咽了好一会,说道:
“闯王,夹成沟破了啊,夫人她,她自刎神往了。一切完了。全部都完了啊……”
哭声终于响了起来,李自成的身子在马背上晃了几晃,勉强稳住心神,反过来安慰他的部下:“胜败兵家常事,大家不要难过,咱们总有一天会为所有人报这个仇的!”
茫茫无际的蓝天上,孤孤单单飞过了几只鸟,偶尔凄厉地叫上几声。
蓝天下,群山中,崎岖坎坷的羊肠小路上,队伍在行进,这支剩下来的大顺武装,连兵带将只有十三人,忍受着饥饿、疲惫和创伤的疼痛,心情无比沉重,不停地走着,甚至他们也不知道最终要走向哪里……
尽管在作战中被汗水湿透的内衣冰着肌肉,显得那么的难过,但还是有人在马上昏昏睡去。他们知道这时已过中午,按照着太阳的方向前进,李自成走在最后,想着这是他起事以来失败最惨的一次,在心中自自己问自己:“难道就这样完了么?”
随即他自己回答自己:“不会的。只要我李自成没战死,那就不会完事。我们会重新起来的,我在大顺朝廷就在!”
想着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将士们,想着那些被他当做孩子看待的士兵们,想着自己深爱的妻子从此后离他远去,酸楚的感觉一阵阵泛了起来。许多失踪人们的影子,特别是高桂英昨天夜间同他说话的话,和临别时的音容,都浮现在他的眼前……
往前走了没有多少时候,天色忽然转阴,暗云低垂,似乎要下雨的样子,这些人早就已经人困马乏了,转眼间已是黄昏。
李自成便下令在树林中一个背风的地方休息,那些受伤的将士早已支持不住,一被扶下马来,有的靠着树根,有的倒在草上,立刻沉沉睡去。李自成同几个没有受伤和轻伤的人赶快割了几堆干枯的荒草给战马充饥。
李自成在这样时候依然谨慎小心,他向周围打探了一番,看清楚周围几里内绝无村庄,更加没有军队,料想决不会发生意外,这才稍稍放下了些心!
战马全不卸鞍,只把肚带稍微松一松,好让它们吃饱。人不解甲,并且把马缰挽在胳膊上,以备万一。李自成叫大家安心睡觉,他同两个没有挂彩的亲兵轮流放哨。他坐到二更时候,把李双喜唤了起来,他才想睡上觉。
可是李双喜是个年轻人,最是贪觉,这会也实在疲困,坐不到一个更次,便不由自己的意,头一栽,靠在树根上睡熟了……
周围荒岭寂寂,夜幕沉沉。林间宿鸟无声,只有枯草败叶在霜风中瑟瑟作响和战马嚼食干草的声音与偶尔从火边发出的轻轻鼾声相混合,就在这沉寂而黑暗的午夜,几百士兵悄悄地来到了附近……
这里实际上并不是江南军预先设定的伏击点,那些士兵也都不是正规军,只是附近的乡兵。
当李自成他们来到这里不久,有两个巡逻的乡兵发现了他们的行踪,随后来到近处,躲在对面山坡上看清了他们的一切情形,奔回最近的乡村报告。这里距乡村有十几里远,所以等当地的士绅得到报告,集合几百乡兵拿着武器分三路来到附近,已经是三更以后。
他们在一里多远的树林中聚齐,然后采取包围的形势向这一小股酣睡的贼军悄悄走来。
尽管火已经快熄了,午夜的荒山中刮着寒风,但是极度疲惫的贼军竟没有一人醒来。偶尔有人翻了一下身子。偶尔有人说了一句梦话。偶尔又有一个重彩号轻轻地呻吟一声。随即一切寂然,只有战马在静静地嚼着干草。
乡兵在树林中摸索前进,离他们只剩下半里远了……
李自成的那匹战马已经把地上的一堆干草吃得快完了,松了的肚带又感到紧起来了,忽然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疑的声音,立刻停止嚼草,抬起头,向着前方和左右张望,同时两只耳朵机警地左右转动。
紧跟着,它似乎明白了有什么危险来到,用力拽它的缰绳。连拽几下,李自成仍没醒来。它连敌人在树林中摸索前进的黑影也看清了,于是愤怒地狂叫起来,跳着,踢着,前铁掌在石头上踏得火星乱飞。
李自成猛然醒来,忽地跃起,但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恰在这个时候,有一群宿鸟从附近的林中扑噜飞起,他心中恍然明白,一边拔出宝剑一边大声叫道:
“上马!”
他的声音非常的洪亮,不但这一声把他的全体将士叫了起来,而且使来到附近的敌人大吃一惊,有的人禁不住打个寒颤,向后倒退而去。
贼军以惊人的速度紧了肚带,先把重伤号扶上战马,跟着全上了马,拔出来刀和剑,李自成把镫子一磕,大着嗓门叫了声“随我来!”
很快向着夜鸟飞去的方向奔下山坡。乡兵们齐声呐喊,打算追赶,但他们都是步兵,并没法追赶得上。拦在前面的几十个乡兵见贼军来势很猛,一交手就死伤了十来个,立刻惊慌地向一边让开了路。
这一小股人马逃出了危境以后,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行,到了天明时分,这才来到一条河边,而这条河,就是李自成所说的朱斌决不会设伏的地方。
河水在那奔腾不息,河里一条船也没有,李自成焦急地看着对岸,那边就是生路,只要能渡过了这条河,就等于躲过了官兵的追杀。
一条小船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船上那个年轻的船夫在那唱着不知道名字的歌。
李双喜一见大喜,急忙冲着船夫叫道:“船家,我们要过河,你把我们渡了过去,我们自然多有金银相谢!”
那船夫却也不靠岸,只笑着对他们说道:“不爱金来不爱银,我平生只最喜欢一样东西,若是各位老爷能给了我,小人那才真是不胜感激!”
“你要什么只管说来!”李双喜焦急地叫道。
那船夫哈哈一笑:“我要的是大反贼李自成的人头!”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李自成拔剑在手,说道:“你是谁?”
“我是谁?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船夫一边笑着,一边指着他们的身后道:“李自成啊李自成,你回头看看,今天还能跑得掉吗?”
李自成和他的部下回身望去,上千名的江南军士兵,穿着雪白的衣服,端着雪亮的刀枪,正在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们合拢而来……
李自成惨然一笑而道:“双喜,众位兄弟,咱们东奔西跑,却终于还是落到了朱由斌的圈套,今日便是你我的毙命之日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边的范老秀忽然用力一夹战马,飞也似地跑到了江南军那边。
李双喜勃然大怒:“范老秀,你真的是一个叛徒!”
范老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闯王,你千万不要怪我,我的老婆孩子都在官兵手里,武英王把我派回来,为的就是要把你万无一失的引到这里,其实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来的,只是那些乡兵却在无意中帮了个忙,把你给带到了这里,我范老秀这辈子对不起你……”
李自成非常奇怪地笑了:“范老秀,我不怪你,是真的不怪你,我李自成把你当成了兄弟,我是瞎了自己的眼睛!”
“李自成,你再也跑不了了!”江南军队伍最前面的郑天瑞冷冷地说道:“我家督帅有令,要么你的人头,要么你的人,总有一样我得要带回去,爽快的自己看着办吧!”
李自成低声对身边李双喜说道:“双喜,他们要抓的只是我,我知你熟悉水性,赶快跳到河里,或许能得一条性命……”
李双喜哪里肯抛弃义父,才想说话就见李自成说道:“不要和我争辩了,我李家不能绝后,万一你侥幸不死,以前就安心在找个荒郊野外过完这一生吧……”
李双喜愣愣地看着义父,忽然大叫一声,纵身跃入了奔流的河水之中……
李自成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他用宝剑指向郑天瑞道:“兄弟们,你们都是久随我的老部下了,今天,就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战死在这吧!”
在他的命令下,那十一骑便如十一个丧失理智的疯子一般向对面上千名江南军士兵冲了过去……
大明崇祯三年,李自成率众投农民军首领“不沾泥”,继投高迎祥,号称八队闯将;九年,在高迎祥被俘杀后,被共推为闯王,从此后朱槿走上了自己军事生涯的顶峰!
崇祯十七年一月,李自成东征北京,突破宁武关,杀守关总兵周遇吉,接连攻克太原、大同、宣府等地,接着又连下居庸关、昌平。
三月十七日半夜,京师守城太监曹化淳率先打开外城西侧的广甯门,贼军由此进入今复兴门南郊一带。三月十九日清晨,兵部尚书张缙彦主动打开正阳门,迎接大股贼军进入京城。
大明崇祯十七年六月三日,率军突围的李自成,被引入绝境之中,面对重重包围,李自成做了最后的顽抗,最终,李自成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成为了江南军的俘虏!
第275章 国难银
南京。
作为大明原先的国都,再到陪都,然后又成了“国都”,从明太祖朱元璋到建文帝朱允炆,从永乐帝朱棣到崇祯帝朱由检,它见证了一个王朝的兴衰起落,它见证了无数代人的悲欢离合。
它那古老的身躯,依然显得如此健壮,高高的城楼,就如同两只大大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大明王朝的风起云涌,沧海变幻……
可是,它知道,自己的身体内部已经腐烂了,堕落了,原本平和,甚至是华奢华的南京城,如今正在被一群蛀虫,一点一点地吞噬……
“修建兴宁宫和慈禧殿的工程进行得如何了?”在南京城里高高的金殿上,那位才登基没有多久的“弘光帝”朱由崧打着哈欠问道。
“回陛下。”工部左侍郎宋谦和上前说道:“现尚缺银一百二十九万七千八百零六两三钱。”
他把数目报得如此精细,却是故意而为之。这位侍郎知道当今的皇帝虽然昏聩无能,但偏偏总喜欢装成精明的样子,你把数目后面仔细道来,他心里必然以为你这官做事认真,一丝不苟,因此赏赐起来也绝不会吝啬。
果然,朱由崧心中高兴,赞了两句,又吩咐赏了他一百两银子,叫过户部尚书道:“顾尚书,着户部速拨银两给他。”
那户部尚书顾锡酬却是一脸的苦色:“陛下,户部哪里还有银子?”
“胡说,南京自古六朝金粉之地,又素来未曾遭到过战乱,焉能缺钱?想来是你这尚书小气,不肯把银子拿出来罢了。”朱由崧的好心情,顿时被顾锡酬的这番话破坏,怒气冲冲地说道。
顾锡酬连声大叫冤枉:“陛下,为拥迎陛下,已经花费了一大笔银子,招募兵勇为守卫南京,为先帝报仇,那银子更是如流水一般花出,还有,陛下经常赏赐臣下……”
他可不敢说出这位皇帝每天巨大的花费,自从到了南京登基以来,那银子用得简直可以组建一支相当有规模的军队了……
“朕,明明是你们户部无能,居然敢把责任推到朕的身上来?”朱由崧勃然大怒:“朕不过就是叫两个戏班子听听戏,赏赐一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