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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身边亲兵舍命相救,只怕高杰也将成了俘虏……
刘良佐听了后长叹:“我凤阳也落到了黄得功的手里,本想着去你那暂避,以图东山再起,谁想到现在连泗州也没有了,天下虽大,可哪里是你我的容身之所?不如现在便去降了江南军,或者有保住一条性命……”
“即便朱由斌不杀我,你道那黄得功会放了你我二人?”高杰连连摇头:“那黄得功早和你我成为水火之势,他新投朱由斌,又立下如此大功,朱由斌正要结好于他,想来我二人一去,便会交由黄得功处置……”
刘良佐面如死灰:“这也去不得,那也去不得,罢,罢,不如自刎,免遭黄得功羞辱!”
正没奈何之间,忽然听边上一名高杰的心腹说道:“小人倒有个去处。”
高杰向那人看去,却是自己的亲信尹远程,这人不光人机灵,作战又最是勇猛,这次突围,若不是靠着他的尽力死战,死死护着自己,只怕自己早已死在乱军之中!
“你且说来有何主意?”那高杰赶紧问道。
尹远程将刘良佐和高杰二人拉到一边,悄声说道:“难道两位将军忘了,南京的高弘图高大人那是一力保二位将军的,我等只打扮成百姓模样,想办法进入南京,以高大人在朝中的声望,必能设法保全二位将军。”
高杰听了微微点头,可随即又有些担心地说道:“当初高弘图拉拢我等,是因我等兵力雄厚,现在我二人已成如此狼狈样子,高弘图万一翻脸,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妨。”尹远程劝说道:“我听说高弘图与朱由斌不和,又一心想立潞王为帝。现在景平登基,他焉能心服?士兵随时可以招募,可要有能指挥士卒,能征惯战的将军可就难了。我料两位将军此去,高弘图见了将军必然喜之。”
高杰大喜,拍着尹远程的肩膀道:“不想你有如此见识,这次若能脱险,等我东山再起之后,必然不忘了你的功劳……”
这些人依着尹远程的谋划,换成百姓装束,昼伏夜出,小心翼翼,一路躲着官兵,不几日便进入南京城内。
等到了夜晚时分,高杰与刘良佐二人,带着尹远程一起来到高弘图府外,见了门人,只说是高大人的亲戚前来拜访,稍稍在外等了一会就被迎了进去。
高弘图只当真是自己亲戚,一见了这几人大吃一惊,急忙掩上房门,正想说话,却见那几人一起跪了下来,连声道:“请高大人救我!”
高弘图扶起了几人,叹息道:“当初我一力阻止,可那些江南将领骄横得很,根本不把我等南京官员看在眼里,我亦无法,现在你等既然来到我这,便先安顿了下来,我再设法为你等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朝廷赦免了你们……”
“赦免?”高杰连声冷笑:“我等究竟犯了何罪?那黄得功无故杀死刘泽清,又发兵攻击我部,难道他倒有功,我等反而有罪了?”
“莫说,莫说。”高弘图连连叹气:“那朱由斌在北京,扶着永王登基,把持朝政,只言要把各地军队交由朝廷统一指挥,你等之祸也便是从此而来。哎,只可惜我们晚了一步,被朱由斌抢了个先手,否则哪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依小人看来不是谁抢先的问题,而是那朱由斌手里的江南军。”这时尹远程说道:“他依仗着江南军强大,任意把持朝廷,做事随心所欲,别说他想让谁当皇帝谁就能当,就算他自己当了皇帝,我等又有什么办法能奈他何?”
高弘图大觉奇怪,看了尹远程几眼,说道:“小老弟之言,正说到根本,这事我也想过,若我们手中有了一支军队,能和江南军分庭抗礼,那我们又怕谁来!”
第285章 才子之争
高杰和刘良佐对望了一眼,都觉那尹远程果然不凡,一眼便看出了高弘图心中的真实想法,而自己正是高弘图急需的军事将领,来南京这一步棋,看来是走对了!
“朱由斌和其江南军主力,皆在四川等地剿匪,依小人看来这正是我们的机会。”那尹远程又不紧不慢地说道。
高弘图挥挥手让他坐了下来:“你且说来听听,心中有何良策?”
尹远程一笑说道:
“南京城里尚有军三万,我就不信人人都是朱由斌党羽了。江南方面坐镇南京的,不过一黄溪尔。可由高大人出面,将其诱至府中,而后一举擒之。同时,立潞王为帝,以其陛下之名号召天下,那些当兵的哪里分出哪个皇帝是真的,哪个皇帝是假的?”
“若江南军水师回师来攻如何?”高弘图皱着眉头问道。
尹远程不以为然地道:“紧锁南京城门,切断城里城外联系。号召天下义师勤王。况目前整个江南已经空虚,可派一员得力大将,逆袭朱由斌老巢,使其不得不救。又再使人出使清朝,言其江南状况,以引清军攻之京师。再使人拿一诏书,赦免张献忠等贼之罪,以为官兵。想张献忠那时被朱由斌攻得正急,得蒙朝廷赦书,心中哪有不感激的道理?那朱由斌处处受敌,他救何处,他又能救何处?控南京,夺江南,尔后恢复大明江山,如此大事可以成了,诸位大人皆我大明不世之功臣也!”
高杰和刘良佐听得心中大喜,尹远程之计谋,是为大善,此计若能顺利实施,不要说能保全了自己两人的性命,就算夺了整个天下也非难事。他二人一齐把目光转向高弘图,却听高弘图不紧不慢地说道:
“尹老弟这计不错,只是此事干连太大,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我等性命丢了倒也无妨,可万一牵连到了潞王殿下,我等岂非成了罪人?尹老弟一路辛苦,可先下去歇息,我与两位大人再商议一下……”
待得尹远程下去,高杰急忙说道:“不知道高大人心中有何顾虑?”
“这尹远程跟随兴平伯有多久了?”高弘图忽然问道。
高杰愣了一下:“他是大半年前来投我,我见他为人机灵,以为身边亲兵,这次亏得他奋力作战,这才使我顺利杀出。难道,高大人对他有疑?”
“嘿嘿,一个小小亲兵竟然能有此见识。”高弘图冷笑了两声:“兴平伯,朱由斌最是奸诈,这南京我们便是在不知不觉间丢的,若我猜得不错,在尹远程必然是朱由斌在你身边安插下的奸细,想把你我一步步往死路上引啊……”
高杰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可他如此效死救我,出的计谋又的确是好……”
“要让我等相信,他岂有不卖力的道理?”这些当兵的就是大老粗,一丝也不懂得其中厉害,高弘图叹息了一声:“他正是要你我对他确信无疑,这才可以在其中大弄手脚,兴平伯,不要等刀架在了你我的脖子上再后悔,那时就太晚了……”
高杰勃然大怒:“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把他给砍了!”
“且慢,且慢。”高弘图忽然阻止道:“朱由斌会用计,难道你我便用不得?我看尹远程出的计谋,必是朱由斌心里最顾忌的事情,他为使我等相信,不得不用此法。黄溪身边戒备森严,轻易动他不得,可如此出现了在尹远程,却正是大可利用之人。我有一谋,要让黄溪自己把脑袋送来,嘿嘿,他死在自己的计谋之下,想来也是有趣得紧……”
他将二人叫到身边,低低说出了心中谋划。高杰和刘良佐听得频频点头,末了,刘良佐长长叹了口气:“高大人心中所思,深谋远虑,我等皆不如也。从此后,我二人必倾心跟着大人,以为存身之计!”
高弘图面上露出微笑,心中高兴。他自问久居南京朝廷,声望既高,身边党羽又都,只是无有军事力量而已。眼下这高杰和刘良佐却自行送到面前,若是用好了,东林党一心想要扶植的潞王登基那便不是奢望了。
等潞王登基称帝,再一步步的稳定江南,夺取这富庶之地。进而翦除朱由斌,平定各地叛乱;对外结好清朝,签订条约,使其不再攻击大明。如此休养生息,有个数年的时间,又何愁大明不能在自己手里中兴!
就在两派势力在南京城里展开较量的时候,复社领袖张溥忽然出现在了南京。闻听张溥到达,高弘图心中大喜,这张溥是天下士子之首,亦是东林党人,又与自己交好。虽说他在朱由斌手下为官,但想来若他使他站在自己这边,无论是在道义大理上,还是在私人交情上,他必然不会推托。
他当即遍邀南京名士,宴请张溥于秦淮河上。那侯方域、钱谦益等人皆都受邀请。张溥乃复社之领袖,他前来南京,这些个复社之干将,谁敢不前来作陪?
泛舟秦淮河上,众人起先也只谈个风花雪月、诗词文章之类,偏偏高弘图有心,逐渐便把话题带到了南京政局之上,这一来便使得气氛大变。
本来南京只是东林党人和马士英之争,虽然东林党人遭到排挤,但势力依旧庞大。可就在江南军进入南京,景平帝在北京登基后,这些东林党人便彻底失去了权势,因为若论心中对朱由斌的嫉恨敌视,当非这些人莫属!
那“才子”侯方域与朱由斌之部下却有夺李香君之恨,只一听到朱由斌的名字,便拍着桌子痛骂不止:
“朱由斌何许人也?当初不过边关一小卒,不过依仗些许运气,这才成就今日之奸臣。他自称惠皇帝后人,依我看来出身不正,大有疑问。老师,学生已写好一部‘乱世大奸录’,还请老师指正。”
他把随身携带的文稿交到张溥手里,张溥翻看了一下,却写的是某人在边关从军,本是一个无赖之徒,结果却靠着接连权臣,伪造自己身世,终于窃取大权,成了当朝的大大奸臣。虽未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某人说的正是武英王朱由斌。
这些个所谓的“才子”,做这种事情最是拿手,昔日在南京和马士英、阮大钺争斗之时,一篇《留都防乱揭》,竟吓得阮大钺从此后不敢出门,只得在家中写传奇用以自娱自乐,若是这《乱世大奸录》流传到民间,对朱由斌势必将造成极大的伤害。
这张溥虽为复社领袖,其实早就与南京的东林党人不是一路之人。他曾得蒙朱斌救命之恩,目下又在江南军中,虽没什么实在权利,可地位却是极高,那些江南军将士素来目中无人,可见张溥便以“先生”称之,这也让张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对天下大势看得清楚,这大明的天下,早就是武英王的了,若想成就一生事业,除了忠心耿耿跟随武英王外,再无第二条路可走。而当务之急,便是尽早与南京的这些只会空谈的复社成员拉清干系,别立一党,以为武英王左右。
否则,早早晚晚会被这些人牵连至死……
他还没有考虑好如何应对,就听边上一人大声道:
“朝宗兄大错,武英王征战天下,剿逆贼,抗北虏,复京师,功勋日月可昭,我大明若无武英王朱由斌,江山破碎不知几已!况我等读书人,岂有编造故事,以损人清名者?将来若是传了出去,岂不为后人所不齿,请朝宗兄散席三思!”
众人看去,原来却也是复社中的吴应箕。
这吴应箕在南京的名声极其不好。此人出身贫寒,但最是偏爱奢侈糜烂的生活方式,他又往往借钱不还,因而名声实在不佳。他将主要精力花在和名人交往上,长期生活在南京,在青楼中和所谓的“四公子”们混在一起。
“四公子”们都是大财主,又是东林党名人的子弟。替这些有财有势的嫖客当篾片,因此,他被大多数人所鄙视,可这人脸皮也厚,根本就拿这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