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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顿时变得结结巴巴:“哦,那、那是当然。事实上我、我很高兴接受您的邀请,我对维也撒庄园已经慕名已久了,听说它号称是玛亚大陆最美的三大庄园之一。”
维也撒庄园……
晚风如一只手,掀起记忆的面纱,前尘旧事在这一瞬,扑面而来。
西露达不禁有些恍惚,就在她发怔时,说话的两人绕过了高高的灌木丛,出现在阳台外的草坪上。
走在前面的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纤细,长得极为秀气,然而,当另一个人走出来时,她和周遭的一切顿时淡化成了虚无。
那是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少年。
眉如远山,眼似明星,瞳仁是纯正的翡翠色,灵动中透出一种难言的妖娆,而他的唇很薄,唇角微微向右挑起,上扬出戏谑的弧度,带着魅惑苍生的暧昧。
西露达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人,她认识他超过十年,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他的恶劣。这位维拉公爵的独生爱子——以撒少爷,是个手段极其高明的花花公子,说谎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他的外表有多多情,内在就有多冷漠;表现的有多温柔,其实就有多残酷。
为这倒霉的少女默哀。
“嗨——”少年瞧见了她,抬起右手,亲热地朝她打招呼,他的右手手腕上,系着一条非常漂亮的叠花丝帕,衬着同色的晚礼服,倍显风流。
她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走。
少年在身后笑,“王子还没入场呢,你不必这么着急的。”
西露达在心里叹气——她就知道遇见他,准没好事,果然一开口,就是挤兑。
少女凯萝儿好奇地问道:“以撒少爷,你认识她?”
以撒眨眨眼睛,“当然,全雅各城最幸运的姑娘,怎么会不认识呢?”
“咦?最幸运?”
西露达停住脚步,回身冷冷开口,“还是这么的刻薄,这么久不见,你还没学会一个绅士该具备的风度么?”
“绅士?”以撒唇角上扬,“如果你是淑女,那我一定很绅士。”言下之意还是在诋毁她。
西露达开始后悔,她本就不该出来,现在离开还来的及。谁知就在那时,以撒又说道:“我在来之前一直在想,今夜的你会以什么样子出现。”
她拧起眉,等着下一句刻薄话,谁知他微微一笑,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柔和的光泽,毫不掩饰里面的欣赏与赞美,“你今晚漂亮极了,西露达。”
多动人的话语。
只可惜,她对恭维从来免疫,更何况它还出自一个撒谎大王之口,“是吗?谢谢。”
“所以我想王子一定会第一个请你跳舞的。”欣赏之色瞬间褪去,转成了揶揄。
西露达懒得辩解,转身,这一次,再没回头。
入得殿内,正如以撒所说的,王子还没有出场,奢华明亮的大厅里全是人,各种香水味混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她觉得头疼,眼见厅的另一侧有间供客人休憩所用的小室,便走了进去。
小室里摆放着很多张沙发,她将灯熄灭,挑了角落里背对着门的一张,斜斜躺下,揉按着自己的额头,疲惫又满足地叹了口气。
她的身体变差了。
虽然不明显,但她自己心里清楚。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日子慢慢腐蚀着曾因辛勤劳作而锻炼出的健康身体,娇生惯养的结果就是容忍值开始变得越来越低:噪音、浑浊的空气都开始令她的脑袋发疼。
这见鬼的舞会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那见鬼的王子为什么还不出来?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参加这种毫无营养的聚会?陪着一群无聊的人挥霍宝贵的时光?
轻微的响声从窗外传来,西露达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那声音逐渐靠近,然后只听吱呀一声,某扇窗被人自外面打开,一个身影俏无声息地滑了进来,落地象猫一样轻巧,显见不是头回爬窗了。
西露达躺着没有动,继续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位陌生的闯入者,反倒那人回身发现她,抽了口冷气。
皓洁的月色从窗户外照进来,映亮了他俊秀出色的眉眼,以及肮脏不堪的衣衫。
这个少年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泥地里滚了一圈回来!
两人就那样彼此对望着,谁也没出声,最后还是门那边的脚步声打破了僵持,少年朝她竖起食指“嘘”了一声,飞快躲到了厚天鹅绒的窗帘后面。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砰的一声,休息室的门被踢开了,不必回头,西露达都听得出来的是谁——罗斯夫人。
“妈妈,跟那种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凭的失了自己的身份……”娇媚的少女声,应该是她女儿瓦碧。
罗斯夫人一屁股在某张沙发上坐下,气急败坏地说:“那个贱人,居然就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想当年给我端茶都不配的低贱下人,这会得势了,就敢对我吹鼻子瞪眼睛了,要真让她的女儿被王子选中了,还不知道尾巴要翘到哪去呢!”说着,一把抓住瓦碧的手,“女儿啊,你可得争气点啊,等会舞会上千万不要输给那个什么尼可的,一定要让王子请你跳第一支舞!”
瓦碧显得很为难:“可是……可是尼可长的确实很……风骚啊,你看她的胸那么大……”
“笨死了,你不会垫几块海绵,把胸部弄高啊?”
“可是妈妈,人家都垫了四块海绵了,鼓鼓地塞在衣服里,好难受啊……”
西露达听的哭笑不得,真不愧是母女,这对宝贝是怎么凑到一起的?而藏在帘子后的少年没她那么好的克制力,哈的笑出声来。
罗斯夫人脸色立变,站起来喝道:“谁?谁在里面?瓦碧,把灯打开。”
灯光嚓嚓的全亮了,映得沙发上的她,无处遁行。
罗斯夫人一见是她,更是爆跳如雷:“好啊,还有个这么卑鄙的躲在这里听壁脚!”
西露达叹了口气,“讲点道理,罗斯夫人,是我先来的。”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出声?摆明了就是想偷听!哼,真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母亲是个骚货,女儿也好不到哪去!”之前跟莉蒂亚斗嘴失败了,这会全都发泄到她的二女儿身上,罗斯夫人指着西露达,骂的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我告诉你,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当上王子的未婚妻,王子他是什么身份,你们又是什么身份?你母亲走了狗屎运,勾搭上纳塔利那个老色鬼,但是也得意不了多久的,等那老色鬼两腿一蹬,他的遗产还不都是亲生女儿仙度瑞拉的?人家,才是真正的名门小姐,和你们这种出身卑贱的花匠的女儿,是不一样的!”
瓦碧在一旁吃吃地笑,接口说:“对了,听说你爸爸是肺癌死的?不过我还听说了一个版本,你爸爸是气死的,因为老婆跟别人偷情,给他戴了绿帽,哈哈!”
西露达一直站着静静地听,任由她们两个羞辱,直到最后一句,眼眸才由浅转深,突然变了。
“胸。”她冷冷开口。
瓦碧怔了一下,“什么?”
“再说我父亲一个字,我保证十分钟后门外大厅里所有的人都会知道,瓦碧小姐今天晚上的胸是假的,垫了四个海绵。”
瓦碧顿时尖叫了起来。罗斯夫人也气的浑身发抖,“你、你、你……好,有你的!我们走!”说完连忙拉着女儿匆匆离去。
清脆的掌声响了起来,西露达回眸,只见那少年立在窗边,朝她鼓掌,微笑着说:“有趣的反击。”
西露达懒得搭腔。
少年走到她面前,又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的那么理直气壮和顺理成章,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唐突,并且还没有使用敬语。西露达本就不怎么高兴,当下轻蔑地瞥他一眼,回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少年怔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他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显得有几分稚气,非常的可亲。“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谢谢。”看来这里也待不下去了,没办法,还是出去和母亲姐姐她们相聚吧,离开了这么久,估计她们该找她了。一念至此,她拉开休息室的门,径自走了出去。
王子还没出现,众人没法跳舞,只得三五凑堆的站在一起聊天,倒是大殿中央围了好多少女,时不时就娇笑一番,很是引人注目。她看见母亲独自站着,尼可不知去向,便走到莉蒂亚身边问:“怎么回事?尼可哪去了?”
“喏。”母亲朝那群少女努了努嘴,表情很感慨,不知是悲是喜,“那位少女杀手、情场恶魔来了,尼可的心就飞了。”
西露达顿时明白过来:“那堆人中间站的是以撒?”难怪少女们各个眼带桃心面泛桃花,全无平日里的矜持高贵,像个花痴一样,更可悲的是,她姐姐也是其中的一员。
“我去叫她出来?”
莉蒂亚摇摇头,疲软地说:“算了,反正以撒不会看上她的。”
母亲是个很精明的人,西露达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尽管表面上看她和尼可一样肤浅虚荣,但实际上,她有着尼可远远不及的头脑和心机,还有看世事的透彻。
也难怪能把大富翁纳塔利的心紧紧抓住,使那位继父对她言听计从,宠爱倍至。
说起来其实自己和尼可都是沾了母亲的光,若非母亲,她们现在还住在简陋的屋子里,为三餐温饱而终日辛劳。
西露达淡淡地想,也许自己应该学会知足与感恩,而不是抱怨和挑剔。
这时,周围开始有些不对劲,她略感诧异地抬起头,发现好多人正看着自己,再一转身,原来是以撒丢下围拥着他的少女们,笔直地朝她走了过来。
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嗨。”还是那么招摇地抬起右手,亲昵的朝她打招呼,唇角含笑,像看见了珍爱的心上人,“你去哪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然而,对他,她从来就没好脸色,“关你什么事?”
“你刚才走的太匆忙,我的话还没说完,所以特意找你说完嘛。”以撒在她面前停下,又朝周围一群旁观的人挥了挥手,大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各自转身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再明目张胆地盯着他们瞧。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以撒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你不领我的情,但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名义上是王子为自己挑选未婚妻,但事实上最后真正能做决定的人,还是国王与王后。所以,与其想着等会怎么讨王子欢心,不如现在就去找王后聊会天,培养培养感情。”
“你的话说完了?”
“还有,我想告诉你,王室选妃,出身,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他拖慢了语音,意味深长。
西露达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正想回他几句挖苦的话,但在看见他的表情后,却整个人一怔——那是她从未曾在他脸上看见过的严肃与正经。
以撒·维拉,名斐雅各的花花公子,在这一瞬,仿佛徒然间成熟了十岁,不再是个轻佻少年,象名真正的绅士。
西露达的唇动了几下,一时间,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以撒将她的微妙反应尽数收入眼中,扬唇一笑,耸了耸肩膀,“不过世事都是很难说的,也不是全无可能……啊,才半年没见,尼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西露达的目光随着他的视线,投递到姐姐身上,姐姐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这边,神情拘谨而羞涩,再无平日里的嚣张与轻狂。
“啧啧啧,同是姐妹,你怎么就连她的一半都比不上呢?”以撒无耻的将目光又转回对准了她。
“别打她的主意!”几乎是想也没想,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