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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也不算很多,但是,节约一点,想必也足够她们余生所用。
无论如何,在这种紧张关头,钱,才是最最重要的。
所以,她才想出用小鱼套大鱼的计划,拿戒指引公爵夫人上钩,再用项链去说服以撒买下它。货物只有卖给最需要它的人才会有高价。
公爵夫人明显是喜欢这套祖母绿的,现在就看以撒,肯不肯买。
她将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觉得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以撒都没有不购买的理由。可是,他此刻长时间的沉默,却让她原本自信十足的心,开始一点点地沉下去,沉下去,沉了下去。
“西露达,你缺钱?”在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后,以撒终于开口了。
西露达松了口气,肯说话,就表示有希望,“嗯。”
“你是在开玩笑吗?”以撒笑了,“大富翁的女儿竟然会缺钱?据说就在昨天,你们姐妹俩还买下了雅各城所有的帽子,让史比先生视你们二人如同上帝。”
“钱再多都不会嫌多的。”对于她家所发生的事情,她没打算跟任何人说,尤其是,眼前这一个。
“这个理由不够好。”以撒笑得很淡,眉宇间散发着一种优雅的高傲,而那高傲,更似冷漠。
西露达的心又是一沉,“你不肯买?”
“不,这套首饰真的很漂亮,而且如你所说,我的母亲肯定会喜欢,我很想买。”
“那为什么……”
以撒打断她的话,“我说了,你的理由不够好。”见西露达死死地盯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说,“我可以买你的东西,但是,我要听实话。”
西露达整个人一颤。
“现在告诉我,西露达,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午后的阳光旭暖明朗,少年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深沉。他明明只比她大半岁,但此刻看起来,却仿佛比她大了十岁。
那个顽劣的可恶的嚣张跋扈的孩子,是几时起,拥有了这种强悍逼人的气势?
就如他明明只比她高半个头,但却像是站在很高的地方,俯视着她。
这种感觉,令她感到极其别扭与不快。
她咬着下唇,伸出去的右手,默默地收回来,将盒子盖上。“对不起,我不卖了。”
刚转身,手臂却被他一把抓住,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力度是那么刚强,以至于她的身体不得不跟着转回去。
转回去,看见的还是那么深沉的表情,那么深沉的一个他。
“发生什么事了?”
“放手。”
“告诉我,西露达。”
“放手!”她发怒,开始挣扎,想甩开他的手,但是他却扣得更加用力。
于那样的紊乱中,一抬头,撞上他的目光,深碧色的眼睛里,似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就奇怪,骄傲清高的西露达小姐怎么可能会真的答应我的邀请,来这个你这么深恶痛绝、希望一辈子都不再回来的地方?”
“等等,”她试图纠正,“我并不讨厌这里……”
然而,以撒没有理会她的话,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而你又怎么可能会想去拜见我的母亲——一个曾经想把你赶出这里的人?还有明明很讨厌,却逼自己跟我说话,对我笑……这一切原来都是在做戏啊……那么目的是什么呢?只是为了让我买你的项链吗?不,不,你不缺钱,那么,后面还会有更大的用意吧?让我猜一下……”
西露达紧咬着唇,突然间停止了挣扎,不再说话。
“啊!你知道我母亲是王后的妹妹,所以想让她帮你在王后面前美言几句,选你做王子的新娘?哦不对,伟大的西露达小姐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姐姐,那么就是尼可喽?不说话?被我猜对了?果然是这样呢……你完全可以直说啊,我很乐意帮忙,真的,从一开始我就期待着看一出麻雀变凤凰的好戏,看你如何从花匠的女儿变成富翁的女儿,然后再变成皇亲国戚,太精彩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一定会参加的。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祖母绿项链嘛,只要一句话,只要你西露达小姐开口说一句话,在下一定遵命照办啊……”以撒凝视着她,微笑,笑容里却有着残忍的冷酷,“不要对我撒谎,西露达。你明明知道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西露达昂起脸,右唇角扬起轻薄的弧度,学他一样冷酷微笑,“没错,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恭喜你终于发现了。你说的都对!正如你所说的,我讨厌这个地方,我讨厌你的母亲,我还讨厌你!我逼自己来这里,不得不忍受和你们对话时的反胃与恶心,因为——啊哈,当然不是为了让你买我的项链了。我说过我爱钱,我想要很多很多钱,现在的财富依然不能满足我,所以能利用的我都要拿来利用,我要成为皇亲国戚,我要出卖我的姐姐……”
以撒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望着她,仿佛呆了一般。
于是西露达嗤笑,“喂,你怎么了?怎么一幅这么奇怪的表情?你是震惊是愤怒,还是伤心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根本就最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吗?我自私冷血,一点都不善良,还非常没有同情心,这些你不是都知道的吗?”
翡翠色的眼睛里,愤怒之外,流泻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而那悲伤淡淡,更像是刻意的怜悯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百枝莲轻轻摇曳,在眼前联绵成五颜六色的海洋,很多往事在其间闪过,某种委屈就那样汹涌而来,西露达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缓缓说:“你知道我就是个这样子的人,为什么还要接近我,还要邀请我,给我这样使坏的机会?”
“西露达!”以撒急切地喊了一声,想说什么,她却用尽全身力气一推,终于挣脱,然后转身就跑。
以撒连忙追上前,喊道:“西露达!等一下!”
但她头也没有回,跑得飞快,养尊处优的他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一阵风来,将一顶帽子吹到他的脚边。
上好的黑色昵料,翠鸟的羽翎,还有镶嵌精致的小珍珠——西露达跑的太急,把它掉在了地上。
以撒望着这顶帽子,久久,弯腰去捡。
捡的过程中,右手上系着的手帕松脱,飘落于地,露出他刻意遮藏起来的手腕。
上面,有两排由于年代长久而开始泛白的伤痕。
细细密密,宛如她与他成长过程中的交集。
无法消失,宛如她充斥在他脑海中的记忆。
他拿着那顶帽子,就那样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很久。
太阳逐渐落下去,将他的影子拖拉的很长很长。
第三章 在回忆里丁冬作响
“这是什么?”
“寓意着奥卡匹斯十二神的蜜蜡。”
“象征我们?”月亮女神阿耳忒弥斯拧起了好看的眉,“然后?”
“传说寻齐它的人可以得到幸福。”
“这传说真傻……”
说话的人于是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怔忡,“是啊,真傻……即使是神自己,也未必能幸福,更何况是人呢……”
他凝望远方,眼里有着说不出的绝望。那株生长在大地上的月桂树,还有个眼泪般潮湿的名字,叫做——
达芙妮。
西露达回到家中时,天已经黑了。
她披头散发的从马车上下来,把前来迎接的女仆吓了一跳:“二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她将斗篷脱下递给女仆,匆匆走进屋子。进得门厅,宛大的房间里只点了几盏灯,光线显得有点黯淡,再没见到其他人。“怎么回事?”
女仆愁眉苦脸地回答说:“在二小姐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先生把所有人叫到了大厅,宣布说他破产了,所以,不再需要我们了。先生给了每个人一笔遣散费,除了我和负责作饭的约翰大叔会待到后天以外|Qī…shu…ωang|,其他人都已经收拾包袱回家了。”
窗户半开着,月光惨白,与寥寥的灯光一起,在墙壁上投递出斑驳的影子,西露达看着冷冷清清的房间,自嘲而轻蔑地笑了一笑。
多么失败。
多么局促。
多么的……无奈。
以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
如果说,母亲的缺点是市侩,尼可是虚荣,那么她,就是太自以为是。
她错估了以撒的智商和冷血,所以一场闹剧最终以她的落荒而逃收场,真是再没有比这更丢人现眼的了,而且还是丢到了她最不想与之有所交集的人面前。
西露达捂住自己的脸,忍不住长长一声叹息。
“二小姐,你……不去参加舞会吗?”女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
她怔了一下。
“夫人和大小姐都去了……她们让我一见到你回来,就催你过去,她们在那等着你。”
母亲在打什么算盘她岂会不知,如果说之前她期盼着女儿能成为王子的未婚妻,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一种虚荣,而今,这已经成了救命稻草。
尤其在哈尔雅王子请她跳过第一支舞后,母亲更是认定了她是除了那位神秘女郎以外,最有希望的王妃人选。
可是母亲却不知道,那个神秘女郎就是仙度瑞拉,她更不知道,王子其实根本无意结婚,只想要自由。
“跟我一起去周游世界好么?”
哈尔雅的提议于此刻开始变得格外鲜明。
其实……跟着他一起离开这里去环游世界,也挺不错吧?那样一来,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无论纳塔利一家后来会如何潦倒如何落魄,都将与她没有关系。
西露达将整个人埋入沙发,凝望着窗外的月光,目光逐渐变得冷酷而沧桑。
完全可以那样做的,不是吗?反正她一向看不起唯利是图的母亲,肤浅盲目的姐姐,怯懦矫情的仙度瑞拉……这么多年来,她所遵循的原则便是:是自己的利益,坚决争取,与自己无关的,绝不理会。
那么,不是只要自己过的好,就可以了吗?
何必管其他人呢?
反正,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
分明是那么想的,那么催眠自己的,但为什么视线会开始模糊呢?
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大脑想的,和身体反应的,竟然可以截然不同。
可是,无论什么原因,她都不想流泪。
她,西露达·卡麦隆,在父亲死后便发过誓说不再流泪的,所以即使如此悲伤,即使如此憎恶,都不可以哭。
一旁的女仆问道:“二小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要我帮你梳头吗?”
西露达疲惫地挥了挥手,“等会再说,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噢……那、那好。我就在隔壁的房间里,有什么事就喊我。”
脚步声离去,房门被轻轻的关上,空间再度静谧,死一般沉寂。
月光和灯影的交集,将她的脸分割为二,一半是凝郁的阴,一半是冷漠的亮。
她闭上眼睛,睫毛长长。
依稀中,花园里传来一些声响。
她的睫毛颤了一颤。
那些响动原本应该是听不到的,但也许是今晚的纳塔利家太过安静,使得那细微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楚。
西露达突然跳起来,冲了出去。
月夜下的花园一片银白,她刚跑到月桂树下,就看见一辆极其华丽的四轮马车飞快地转了个弯,消失在拐角后。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圆弧车顶、酷似南瓜的造型,还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连马车都是如此与众不同,不用说,里面坐着的,肯定是仙度瑞拉。
西露达怔立在原地,怅然,然后又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好笑。她早就知道仙度瑞拉是借助了神鸟的帮助才得以那么丰容盛饰地去参加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