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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口,最妙莫如在陈世发要买洋枪这个题目上做文章,找个内行下去谈生意。等到去而复转,就把刘不才心里要说的话,统通都带回来了。
这个做法,天衣无缝,孙子卿大为赞许,至于要人不难,他认为小王和他的学生萧家骥都可以去。
此一人选,所关不细,需要慎重考虑。萧家骥年纪虽不大,却已是老于江湖,见多识广,而且曾随朱大器出生入死,对于长毛的情形亦深有了解,自是可托以重任的一员“大将”,不过小王也有他的长处,机警灵活不逊于萧家骥,却比萧家骥更来得谦和亲切,而且跟李长山他们早已混得很熟,如果派他跟着去,亦是顺理成章的事。
由于铢两相称,便很难决定人选。朱姑奶奶这两年心细了,想起一件要紧事,“这两个人都不懂洋枪,”她提醒她丈夫说,“怎么能算是‘内行?’”
“那不要紧。”孙子卿说,“他们的英文都不错,找洋人教一教,再拿一份英文说明书看一看,就足足可以唬住他们了。”
“要讲唬人,死的能说成活的,家骥比小王就差一点了。”
“既然七姊这么说,就请小王去。”
终于由朱大器一句话作成了决定。孙子卿作事爽利,当夜便着人将小王找了来,一一交代妥当,第二天一大早,分头办事。
***由于小王要到洋行里去向洋人请教,所以这天上午是孙子卿带着人亲自到栈房里去看李长山,约到松风阁去喝茶吃早点,同时商谈正事。
一见面少不得还有一番寒暄,津津乐道,毫无做作,同时谢了又谢,又不断夸奖小王,表示感激。
见此光景,正好接入正题,“三位不讨厌他,那就再好都没有。”孙子卿说:“我想就叫他陪了三位回去。”
这一说,李长山有些发楞,因为不知道孙子卿是什么意思,但却依旧含着友好的笑容,答一声:“哦!”
“小王就是我号子里管洋枪的。”孙子卿说:“我让他陪了你们去,有啥疑难,都可以问他。我们这笔生意,怎么做法,也由他当面接头。估价单我叫他带了去——这实在也无所谓,我们大家交个长朋友。”
“喔,喔!”李长山弄明白了小王此行的任务,立刻大为高兴,“孙老板,你这个生意,这样子做法,一定会大大地发达。说实话,我们那里懂洋枪的,就有,也是三脚猫,请个内行下去,再好都没有了。”
“多谢,多谢。你们说得好。”孙子卿问道:“我想请教,你们想带几枝枪回去?”
“我们巡查关照,能带多少,就带多少。”李长山说,“这要看孙老板了。”
孙子卿故意作了一番沉吟,然后用很恳切的声音答说:“三位过关卡,都是我的责任,如果出了什么毛病,变得我对不起朋友。我看长枪狼犺得很,很难混得过去。你们三位每人带四枝短枪,别在袴腰里,外面长袍一罩,就看不出来了。”
“好的!”李长山又问:“子药呢?”
“子药随便各位要,能带多少就多少。”孙子卿又说:“这八枝短枪跟子药,归我奉送。”
“这不好意思了——”
“不,不!我还有话。另外四枝,请你们带给我的朋友。”
孙子卿又说:“我想他在那里,总也欠了哪个的情,这四枝枪是预备他送人的。”
“好的,”李长山话是这样回答,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向往之情。
这一下,触发了孙子卿的灵机:反正八枝枪,何不惠而不费地做个顺水人情?这样在心里想着,口中便说了出来:“我还有话,这八枝枪,五枝请代为奉上巡查,其馀三枝,奉送你们每人一枝。这话,我会关照我那个姓王的伙计,跟你们巡查交代明白。”
“这,这——”李长山结结巴巴地,满脸过意不去,恨不得能有办法即时报答的神情。
孙子卿看在眼里,很欣慰也很得意,“朋友嘛!”他说,“将来的日子长得很。只要我那个姓刘的朋友,请三位带只眼睛,我就感激不尽了。”
“一句话!”李长山拍着胸脯,慨然应承。
这使得孙子卿也很感动,于是他说:“我还要请问三位一句话,预备什么时候动身?”
李长山刚要开口,他的同伴拉了他一把,因而三人小声商量,一个说想在夷场上访一个亲戚,一个说久为风湿所苦,打算找一找有什么比较好的药,总而言之,都是恋恋不舍,深恐李长山马上就要走的意思。
“好啦!”李长山究竟是为头的人,比较顾到“公事”,所以只作了些微让步,“孙老板原说今天一天办妥当,明天就可以走。既听你们都有事,我们准定后天走。”
那两个人还未有表示,孙子卿先自接口:“后天走最好,我就比较从容了。”
这样一说,事情便成定局。孙子卿还有正事要办,先行告退,留下一个也是很能干的伙计,陪李长山一行去吃馆子,听京戏,约定晚上在孙家吃饭。
***这天下午,一切都已妥当,关卡上只要有交情,有银子,无不可以商量。洋枪如果只要十枝八枝,现成有的是。比较麻烦的是,小王学做玩枪的内行,恐怕非朝夕间事,而似乎也能现贩现卖,不露破绽了。
“孙先生,孙太太,你们看我!”小王得意洋洋地说,一面将枝短枪推着拉着,拆得一桌子的零碎。
“拆是拆开了,你倒装装看!”朱姑奶奶笑着:“小王你先不要神气,要装得好才算本事。‘拆家当’不算啥!我连自鸣钟都拆过,就是装不好。”
朱姑奶奶是带着些恶作剧的心情,所以看到小王受窘,觉得好笑,孙子卿做老板的人,对于手下一向恩多于威,此时觉得心不忍,便安慰他说:“慢慢来,慢慢来!能够拆得开就算很不错的了!明天还有一整天功夫,再好好学一学。”
“明天一早就可以了!”小王发愤答说:“今天晚上一夜不睡觉,我也要拿它装好。”
结果只花了半夜功夫就学会,深夜十二点钟,小王兴冲冲地跑了来,要“献本事”,好在孙子卿家一向是“夜市面”,小王来到,正好赶上宵夜。
在吃宵夜的一共四个人,朱大器和孙子卿夫妇以外,还有一个松江老大。他们正在谈小王此去,应该带些什么话给刘不才,所以他算是来得很及时。
“你仔细听听!”孙子卿说,“如果你有什么疑问,这时候尽管提出来,如果到时候刘三爷问到什么活,不得要领,他的把戏就变不成了。”
于是孙子卿接下来将他们所要告诉刘不才的话,先说给小王听:第一、凡事慎重,千万不要冒险。第二、朱家眷属能由他设法带到上海最好;否则不妨将朱家老幼的住处告诉小王,这里另外设法接运。第三,刘不才在金山卫要自己当心,万一有战事,可以往松江这面逃,不过不能进到松江老大那里,因为他家就在这两天让长毛打了公馆。刘不才如能逃到松江,可以找秀野桥边吴记茶店的老吴;他是松江老大的徒弟,自会安排一切。第四,如果可能,最好让刘不才到上海来一趟。
“这一点当然办得到的。”小王答道,“做生意本来是你来我往,要双方面凑成功,陈世发问到洋枪上有些事,我可以说,我不敢作主,最好请你派个人到上海面谈。那不就顺理成章,正好请刘三爷代他来接头?”
“不见得!”孙子卿说:“这条金蝉脱壳之计,你我想得到,他们也想得到。这都不去说他了,现在要谈你,你到了那里也要谨慎,切忌跟刘三爷太接近。言谈之间,也要当心,总要装得跟刘三爷虽然认识,并不太熟,洋枪生意,更是你自己的事,与他并不相干的样子才好。”
小王听罢,细细将这番话体味了一遍,有把握能捏住了分寸,才重重点头:“我都懂。”
“报价单我替你预备。”孙子卿又说,“这笔生意,可真可假,但就是假的,也要做得像真的一样。”
“是,这我懂。”
“不然!”朱大器插进来说,“做生意不光是台面上的事。
台面上混得过去,能做成一笔生意,不算本事,这笔生意要对方回去细想一想,确实合算,而又能明了我们为什么肯让步,不会疑心我们耍什么花样,才算是会做生意。所以即使是假生意,也要做得这个样子的真法才算数。你懂了没有?“
这就不是一下能领会的了。小王倒是凝神细想了好一会,参透了其中的道理,自觉深得其益,欣然说道:“朱先生,我又学了点本事。”
这是心悦诚服的领悟,能够体会到这样的奥妙,要思路很清楚,心思很灵敏的人才办得到。因此孙子卿跟朱大器有一个相同的想法,小王的翅膀看来长硬了,哪怕海天辽阔,高峰插云,尽可以放心让他飞出去。
“这一趟去,事情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全在你自己抱定宗旨,随机应变,我也不必再多说。”孙子卿转脸问道:“小叔叔,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他?”
“有的。”朱大器问道:“小王,你这两天跟他们在一起,总看得出来,这班人最喜欢的是什么东西?”
“多啰!乡下人进城尚且眼花缭乱,何况是到夷场?最喜欢的当然还是洋货,挂表、千里镜、红头火柴,只要新奇的,样样好。”
“那么,小王,你何不做一趟‘小货’?生意做得迁就点,赚钱归你,亏本归我,好不好?”
“这怎么不好?”小王笑着去看孙子卿,意思是未得他的允许,不敢擅自答应。
孙子卿连连头点,不止于同意,且是佩服朱大器的表示,“小王,”他问,“你晓不晓得朱先生劝你这样做,是啥意思?”
这下提醒了小王,该先想一想,“赚钱归你,亏本归我”为什么?
一想明白了,还是希望他这趟去能够顺利圆满,“这一来,我去做生意的味道像是更足了。”小王又说,“同时借此结交联络,总可以打听出一点什么来!”
“对!”朱大器接口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明天你自己去办货,本钱我借给你。”
“那倒不必。”孙子卿说,“他有两千银子的积蓄,存在号子里生息,明天提出来用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慢慢,慢慢!”朱姑奶奶赶紧从后厅闪出来说,“小王,你把那把枪练好了没有?”
“练好了。我装给你看。”
小王撩起下摆,探手从袴腰带上解下一枝短枪,很熟练地拆开,然后又拿零件一样一样地装回去,拉着推着,只听劈劈拍拍地响得清脆好听。
“这才好!你有好东西吃了。”
朱姑奶奶留着一碗鲍鱼粥——将就材料,一共才煮了两碗,一碗请朱大器吃,还有一碗连松江老大和孙子卿都不得到嘴,特为留着给小王做奖品。
这碗粥自然特别够味。吃完了,小王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家请放心,不要说这个地方,哪怕龙潭虎穴,我也敢去。”
孙子卿夫妇看了朱大器一眼,相视而笑——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如果刘不才需要,让小王留在那里替他做帮手,好接运朱家眷属。这话本来想临走的时候再说的,看小王此刻士饱马腾,劲道正足的神气,那就不妨提前开口。
“小王,我还有句话问你,如果刘三爷要你多留几天,或者有啥差遣,你肯不肯答应?”
“那用不着说的。该当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是他的下手,当然听他的。”
第二天小王依言去办洋货,李长山和他的同伴又痛痛快快玩了一天,到晚来孙子卿设宴饯行,送回栈房,随身带四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