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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看见竹笼被黑暗的水流所淹没时,兴奋得全身发抖。芙蓉只感觉彻底的冰冷,当水流淹没她的身躯时,她被竹笼所箝制,深深的落入水流的最深处。耳畔似乎还能听见众人的指责,说着一句又一句的诋毁,要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冰冷的水流在四周飘动,她听见了众多魂魄的冷笑声。她在水里睁开眼睛,似乎看见水流里有许许多多的女子,在她四周游动着。各色的锦缎,以及各种美丽的步摇,妆点着女人的美丽。那些女人围绕着她,用手触摸着她,并不替她挣脱那竹笼。再看得真切些,竟然发现所有的女人都被锁在竹笼之内,细细的竹笼缩紧,牢牢的捆绑住众多的女子,甚至陷入血肉之内。这是一处地狱,存在的全是女人,没有人能够逃出升天。从古至今,那些不人道的规范就如同竹笼般,紧紧的捆绑着女人,那些被文人们奉为圭臬的礼教,大量吞噬着女人的青春与生命。芙蓉无法呼吸了,全身冰冷而乏力。
她感觉到竹笼慢慢的紧缩,吸取着她的生命。但是她不甘心啊,怎么也不愿意轻易的就死去,当那些女人的魂魄开始拉扯着她的衣袖时,她奋力的挣脱开来。她与她们不同,她绝对不认命。仇烈还在等待着她,她不能如此轻易的死去。她还有漫长的一生要与他度过,与他白头偕老,如同戏文里所说的般,举案齐眉。她挣扎着,闪躲过一双双撕抓的手,在浓浓的黑暗里寻找着出口。众多不怀好意的指爪中,只有一双是不同的。那双手纤细而坚定,替她挡去众多的攻击,执意将她推出黑暗。看得仔细些,竟是茶蘼。“回去,你不该来这里,你还有仇烈。”茶蘼微笑着说道,那抹微笑忧伤却美丽,有着松懈的神色,像是终于从巨大的折磨中挣脱。“姊姊!”她想呼唤茶蘼,想握住茶蘼的衣袖,却被挥开。终于,一股暖意熨烫着她的肌肤,四周的冰冷褪去了,一双黝黑的手臂坚定的将她拉出黑暗,那些女人幽怨的看着她,终于不情愿的松开手,瞪视着她的离去;茶藣目送着她,美丽的面容上有着泪水,魂魄的泪水凝结成滔滔的汴河水。那些魂魄在黑暗中冉褪,女人们的冷笑声悠然远去,只剩下荼蘼温和的低语。朝闻道,夕死可矣!芙蓉在呛咳中醒来,她呕出大量的清水,感觉身子被某个人紧紧的拥抱住。就是那双手臂将她从无边的黑暗中救出,甚至连鬼魂都无法违抗那坚定的意志。她闻嗅着仇烈身上的气息,身子仍旧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他的身躯如此温暖,赶走了她周遭的冰冷。“没事了。”仇烈紧紧抱着怀中的妻子,高大的身躯颤抖着。冉看见芙蓉被推落汴河时,他的心险些停止跳动,几乎要以为他将要失去她。痛苦淹没了理智,他慌忙的跃下奔驰中的骏马,扑入幽暗的汴河之中寻找她的身影。他在宫内听见了那些文人宛如疯狂般的行径,抢了手谕就匆忙的跃上骏马,快马加鞭的赶回仇家堡。映入眼中的画面让他怒火中烧,仇家堡像是遭到盗贼洗劫般,各处都遭到严重的破坏。堡内还有不少残余的人马,正围在庭院之中,不停叫嚣着,在看见仇热的归来后惊慌的做鸟兽散。殒星小小的身躯上满是被人投掷石子后的伤痕,众多伤口正冉冉冒着鲜血。他始终咬着牙,将哭泣中的茴茴紧抱在怀中,用身体挡去所有的攻击,不让那些人伤到茴茴半分。“爹。”殒星呼唤着,小小的身躯终于颓然倒地。他怎么也想不透,那些人为何要如此伤害他、咒骂他,说他是淫乱下的产物,不应该存在。仇烈环顾四周,将殒星与茴茴交给一旁的仆人。“夫人呢?”他焦急的询问着,在看见仆人们哀伤的表情时,他的心几乎跌入最冰冷的冰窖中。
“那些人绑走娘了,他们说要到汴河边去。”殒星挣扎的说着,心里也万分的焦急。原本还以为一切都完了,但是老天保佑,爹及时赶回来,或许他们真的能够逃出一劫。仇烈再度跃上骏马,往汴河畔奔驰而来。远远的就看见群聚的人们,那些文人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芙蓉被推入汴河之中。那些长年演说着忠孝仁爱的人们竟然眼看着一个弱女子被推入水中,怡然自得的旁观着,双手拢在儒衣之内,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他惊骇欲绝的在幽暗的水里搜寻着,终于找到芙蓉,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将她拖出水中。当他抱起她,奋力扯开竹笼时,她的身躯是冰冷的,几乎没有半点生气。他不顾一切的将空气哺入她的口中,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承受着巨大的煎熬。怎么能够忍受失去她?他的双手颤抖着,因为她的昏迷而感到恐惧。他拥抱着她,期待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躯。直到许久之后,当芙蓉咳出第一口清水时,他陡然间松懈下来,只能紧紧的拥抱着她,全身的力气彷佛被抽干。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里,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芙蓉。”
他不能说出其它的字句,只能不停不停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在某个绝朢的瞬间,几乎要以为她再也不会醒来,他的心承受着可怕的煎熬。
“你赶来了。”她颤抖的拥抱他,从他身上窃取一些温度。她贪婪的呼吸着他的气味,努力想遗忘水里那些恐怖的魂魄。想到先前的情况,她担忧的看着他,急着想知道。“孩子们呢?当人潮涌入时,他们在雁归楼里,我来不及去救他们——”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她没有办法想象那些人会如何残忍的对待那两个孩子。“他们很好,殒星受了些轻伤,而茴茴安然无恙。”他安抚着芙蓉,锐利的目光回到河岸上旁观的人们。可怕的愤怒在心中回荡,他简直想冲上前去,一一手刃这些没有人性的禽兽。他没有想到这些人眼里竟然没有王法,趁着皇上驾崩的时刻,在混乱之际袭击仇家堡。“仇烈,你这样是与天下百姓为敌,如今你身上已经没有官职,再也没有权力制止我们。把那个淫妇交给我们,否则就跟着一起受罚。”程先生说道,毫不恐惧的回视仇烈。在他心里,他的行为是正确的,他不需要惧怕这个粗人。“我真该杀了你们。”他激烈的吼道,手已经按到腰间的佩刀。一双娇柔的手却紧按住他的,不允许他抽出佩刀。“不,你不能这样,他们只是被搧动了。”芙蓉叹息着,怎么也不愿意看见仇烈杀人。“仇烈,如果你杀了人,那么与他们又有何差别?”她拚命的摇头。并不是想为任何人求情,只是不希望他的手沾上那些人的污血。仇烈的身躯猛然一震,用力的闭上眼睛,压抑着胸中的怒火。他知道若是拔刀杀人,那么其它人就更有借口找仇家堡的麻烦,就算是救回了芙蓉,他们也难以相守。他的手缓慢的拿出胸怀中的手谕,瞪视着眼前的众人,抱着怀中的芙蓉站起身来。他将手谕丢到程先生的面前,锐利如刀的目光凶恶的瞪视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学者。“皇上驾崩,太子将择日登机。
这是太子的亲笔手谕,从今以后仇家堡成为京城人士的禁地,任何人胆敢非请而入,一律格杀勿论。再者,我的妻子受到太子的庇护,不许任何人伤害她。”他对着众人宣布,听见人群里响起不服气的咒骂。
而远远的又有马蹄声,还夹杂着大批军队行进的声响,人们不安的采望着,发现不少军人往河岸边而来。人们开始惧怕了,他们只是欺善怕恶的寻常百姓,根本也不懂什么正义,在看见威胁时,全都慌乱的逃离。“仇烈,算你厉害,攀附上太子。但是没有这么容易,就算你们躲得过死罪,我也会用尽一生,用我的笔来告诉众人。”程先生挥动衣袖,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伤害芙蓉,他愤怒的转身离去。月季在原地咬紧了牙,深深的望了芙蓉一眼。在众人离去后,她失去了靠山,到底也只剩下孤单一人。她满腔的恨意难以消褪,但是却无法再施展毒计。看着芙蓉与仇烈紧紧相拥,她的心疼痛着,那么深浓的嫉妒,为何还是无法达成她的心愿,最后得到幸褔的,还是只有芙蓉。她转身离去,用细瘦的双臂拥抱着身躯周围的寒冷。沉重的马蹄声嘎然而止,沈故宇抱着怀里的茶蘼缓慢的下了马匹,往河岸边走来。仇烈看着好友凝重的神色,心中蓦地一紧,视线落在毫无生气的茶蘼身上。
芙蓉则是全身发抖,想起了在水底所看见的景况。她以为那是一场梦境,但是那景象真实得不像是梦。她的手腕间似乎还能感觉到茶蘼将她推出黑暗的力量。不,她不愿意相信,上天竟会如此的残忍,轻易的夺去茶蘼的生命。“还好,救回其中一个了。”沈故宇面无表情的说道,连双眼都是冰冷的,因为承受了过多的悲伤,他的情感像是被万年的寒冰封死,再也无法融解。这一生的情感已经死去,他成为彻底的行尸走肉,只能在最后紧紧的拥抱着茶蘼的身子。这是他们的最初,也是他们的最后,只有在她死去后,他们的行为才能不被指责。
他顺着仆人的指点,赶去拯救茶蘼,却还是晚了一步。那些人已经疯狂,根本不在乎茶蘼是谁,他们宛如野兽般,就是要看到死亡,茶蘼被绑在竹笼里,深深的沉入汴河之底。他极为轻柔的吻着她冰冷的唇,之后绝望的吼叫声回荡在汴河之上,像是响应着许久之前的诅咒。上天注定了不给他们机会,残忍的用死亡来成全一切。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毕竟他们的爱情不被世俗所容忍。茶蘼背负着太多的责任,懦弱得不能给他响应,他给予的爱情成为她的负担。“姊姊?
不,你不会有事的。”芙蓉惊骇的扑上前来,激动的摇晃着茶蘼的身子。泪水怎么也不能止住,心疼痛得像是要死去了。怎么会这样呢?
当她逃过那些魂魄的诅咒,姊姊却难逃一劫。她不敢相信,紧握着茶蘼软弱的手。原来那些诅咒没有褪去,她因为拥有仇烈的保护,所以从诅咒中捡回性命,但是茶蘼却被拉进那些黑暗之中。难道这就是众多女人的命运吗?在众人的逼迫下死去,背负着那些荒谬的罪名。
“姊姊,醒来啊,已经没事了,那些人再也伤害不了我们了。”她不停的哭泣着,声嘶力竭的呼唤着,却怎么也唤不回茶蘼。想起了久远前的那一幕,她们在这儿见证了一场死亡的盟约,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她们的坎坷?都说流言无害,所以人们不停的说着那些虚妄的罪,不知道那些字句就如刀斧,戕害着每个受害者。言语是锐利的刀剑,那些曾经诉说过的人,全都是杀害茶蘼的凶手。两个男人沉默着,任由芙蓉哭泣着。那悲伤的哭声在汴河上有着细微的回音,像是引发了众多魂魄的哀伤。许久之后,当芙蓉因为过度悲伤而昏厥在一旁,仇烈缓慢的抱起妻子,静静的往仇家堡的方向走去。沈故宇则是在河岸之旁,紧紧拥抱着茶蘼的身躯,空洞的双眸看着漆黑的河水。汴河的水还是悠悠流动着,承载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