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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末,藏在身上,重新回到餐厅。
巫一坛又在和朱仁堂干杯了,何宇入座,并不说话,喝了几口茶,大筷吃菜,连把两个盘子吃空,然后叫来女招待:“小姐,麻烦把菜单拿来。”
女招待奉上菜单,何宇微微笑道:“诸位,咱们添几个菜吧,各点一个自己喜欢吃的,巫先生是客人,先点。”
巫一坛拿过菜单看了看,点了个“奶油菜心”。豆金才、朱仁堂也各点了一个,何宇自己随便点了一个,对女招待说:“小姐,麻烦您通知厨房快一点。”
“是!先生。”
巫一坛和朱仁堂继续较量,朱仁堂喝下两斤半,脸色渐变,白里透青,就像没有成熟的生苹果。豆金才在一旁急得犹如困在老君炉里的美猴王,抓耳挠腮,唉声叹气。何宇站起来:“菜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
他刚走到厨房门口,女招待端着盛了四样菜的盘子迎面走来,连连道歉:“先生,对不起!对不起!让您等急了。”餐厅里有人在高声叫“小姐”,何宇趁机接过盘子:“小姐,您去忙吧,我自己端过去。”
“谢谢!谢谢!”
“不客气!”何宇心里暗笑,谢什么?我倒要谢你呢!女招待刚转身,他眼疾手快,把一撮药洒在巫一坛点的那盆“奶油菜心”里。
应该承认,这本来就不失为一个良方妙计,巫一坛只要吃下这道菜,不过一刻钟便会哈欠连天,头晕脑胀,半小时内准保睡觉,一个小时后药效全发作,进入沉沉大睡状态。那时既便在他耳畔放爆竹也不会醒,豆金才准能行事。不料此计想得晚了一点,何宇刚把菜送上餐桌,从楼上匆匆下来一个穿军便服的小老头经理,走进巫一坛面前:“巫主任,贺校长打来电话,让你马上回档案室接班,说早已超过交接班时间了。”
巫一坛正在兴头上,闻言大骂:“***,这个婊子养的老瘪三,让他上日班已经是大大照顾了,却不领情,才过两小时就告到校部去了。”他骂的是正当班的档案室副主任。这对搭档是一对冤家,每隔几天就要争吵一次。骂归骂,行动上却不敢违拗,只好乖乖起身,朝朱仁堂看看:“咱这输赢你说怎么定,我喝了四斤了,而你才喝下二斤半。”
豆金才说:“还没喝到底,怎么定结果呢?我们大哥喝酒是‘后梢翘’,越喝到后头越厉害,胜你‘酒一坛’是不成问题的。”
巫一坛不买帐,脸红脖子粗道:“你们想耍赖。”
何宇想再作一次努力,打着哈哈道:“巫主任别上火,来,吃点菜再走嘛,反正接班已经晚了,也不在乎这么几分钟,看这‘奶油菜心’炒得多好,碧绿生青,奶香扑鼻,尝尝!尝尝!”
巫一坛不搭茬,指着朱仁堂道:“老兄,你摆一句话过来,胜败如何?”
朱仁堂想了想,慢吞吞道:“巫主任,若论结果,我这位兄弟说得不无道理,我再补充一句:“你中途退出比试,应作弃权处理,胜者是我。不过,咱们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打交道的日子长哩,你这么急着要争胜,大概是缺钱花了,那没问题,这二百元我付就是了!”
“大哥……”
豆金才以为朱仁堂喝醉了,正待说话,却被朱仁堂摆手止住:“你甭开口!巫主任,那么这样吧,咱们是不是明晚再来这里较量一次?”他同何宇想到了同一个点子上:用安眠药。
巫一坛拱拱手:“老兄,你够朋友!好吧,明天晚上这里见!”说着,转身就走,急匆匆赶去接班了。
朱仁堂望着他的背影,一挥手:“走吧!”
三人回到住室,豆金才忙着给朱仁堂泡醒酒茶,转眼一看,不见了何宇:“哎!何宇呢?”
“大概回去睡觉了吧。”
“不会吧,怎么不声不响走了呢,我们怎么干还没定下呢,大哥,今晚我上不上?”
朱仁堂摇摇头:“今晚不上。此事不能冒险,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不能动手,否则一旦被察觉,我们整个计划都泡汤了!”
两人正说话,何宇进来了,满脸喜色道:“大哥,行了,巫一坛今晚准保睡得像死猪,小豆可以行动了。”朱仁堂大感意外:“哦!巫一坛着了你的‘道儿’啦?”
原来何宇刚才心生一计,还是把脑筋动在安眠药上。他回自己住室取了二百元前,往一支香烟里掺了些安眠药粉末,赶到机要档案室去找巫一坛。巫一坛一进档案室便摆出主任脸孔,六亲不认,挡住门口不让进去,就在门外寒风里点接了钞票,说了两句客气话,何宇递上美国骆驼牌香烟,他点燃后美美地抽了起来。
何宇把经过一说,豆金才大喜,摩拳擦掌道:“好!接下去看我的啦!”
朱仁堂有些不放心:“安眠药放在香烟里能起作用?”
何宇道:“能,我这是美国特工用的药,没问题。”
“好吧!那按原方案执行!”
午夜时分,豆金才悄悄潜出住室,穿过一片小树林,绕过大草坪,来到位于校部大楼后面的机要档案室。这是一幢独立平房,红顶粉墙,四周围着绿色的铁栅栏,里外没有任何标记,不知底细的人往往容易误认为是航校某个头头的住宅。豆金才绕着铁栅栏走了一圈,里面一片黑暗,静谧无声。他断定巫一坛已经熟睡,遂掏出测电笔往铁栅栏上轻触,测得并未通电,于是轻手轻脚攀爬去。
平房的门紧闭着,豆金才知道里面就是巫一坛的办公室兼卧室。要进档案间,必须从卧室中通过。他把耳朵贴在门缝上谛听,心中一喜:里面传来滔滔不绝的鼾声,何宇的美国安眠药在起作用了!
豆金才用钢丝勾子捅开门锁,进去后把门轻轻关上,在黑暗里站了一会, 确信巫一坛一时不会醒来,便拧亮手电打量室内。巫一坛尚未婚娶,来航校后就住在档案室内。他一日三顿都在餐厅内吃,自己不开伙,屋里只有床、桌、椅、橱、都是公家的。唯一不同的是四周墙壁上贴满了外国裸体美女画,甚至天花板上也有两张,几乎每张画上都用墨水涂着小圈圈,多的竟有十多个。豆金才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也没心思去猜。此时他心思只有一桩――寻找打开通向里面档案室房门的钥匙。豆金才是行家,知道这门锁连着反盗装置,必须用原配钥匙开启,否则会被反盗装置击伤,他不敢冒这个险。他关了手电,摸索着走到桌前,拿起巫一坛放在椅子上的衣服。逐个口袋掏摸下来,里面钱包、手帕、手枪、小刀样样皆有,就是没有钥匙!
“钥匙在哪里?”豆金才想了一想,踅到巫一坛枕头边,蹲下来,大着胆子拧亮手电筒一照,发现从被窝里伸出一根小拇指粗的草绿色皮条,直通枕头底下,轻轻扯出来一看,皮条上拴着一串钥匙。他又喜又忧。喜的是钥匙看到了,忧的是如何从巫一坛手腕上取下?
他悄悄钻进床底下,等候时机。
随着热水汀里发出的轻微声响,屋里的湿度逐渐上升。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豆金才听见巫一坛在床上翻身,把床垫弄得“咯吱咯吱”响。他悄悄探头一看,巫一坛的两条胳膊已经伸出来了,一条压在棉被上,另一条放在枕头边,放在枕头边的手腕上果然扣着那皮条。行了!豆金才爬出床肚,先把热水汀关了,然后蹲在床头,扯住皮条一点一点往外挪动,一直把皮条全扯出来,巫一坛也全不知觉。
豆金才走到门边,将手电筒衔在嘴里。钥匙串上一共有十几把钥匙,他吃不准打开门锁该用哪一把,只好逐个插进锁眼去 试。试到第六把,手刚一拧钥匙,耳畔只听得“嗡”的一声响,他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整个身子已经被弹离原地,重重地摔在对面墙边。“啊!”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凄惨惨的怪叫,四肢因受电击,在瑟瑟发抖,倚在墙上动弹不得,但头脑倒算清醒。
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发出一阵蜂鸣似的声音,频率奇特,忽高忽低。声音虽不响,但有极强的穿透力,对人的耳膜有一种特别的刺激作用。豆金才叫苦不迭:糟啦,这声响如果持续三分钟,即使巫一坛不醒,前面校部大楼的值班员也会被惊动,那时后果不堪设想,他正没奈何时,那声音停止了。“谢天谢地!”豆金才刚松了口气,眼前忽然一亮――巫一坛把电灯打开了!
一瞬间,豆金才惊得差点高声大叫“完了!”他定睛看去,巫一坛已从床上坐起,一双凹进眼眶的眼睛眨了几眨,凝然不动地盯着自己,好像对他的出现不敢相信,要看得真切一些似的。豆金才试图夺门逃走,但四肢瘫软无力,不能行动。豆金才失望至极,微声叹了一口气:“唉――”
巫一坛显得出奇的从容不迫,也许他对反盗装置的作用具有相当透彻的了解,根本不担心豆金才反抗或脱逃。他“嘿嘿”冷笑着。搓搓双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推上子弹,对着枪身吻了吻,又朝枪口吹了口气。做完这些动作,他掀开被子跳到地下,也不穿衣服鞋子,提着手枪往前走了三步,举枪朝豆金才瞄准。
豆金才倚在墙上动弹不得,惊得魂不附体,自叹晦气,想想别无他法,只得闭着眼睛等死,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枪响,他睁眼一看,巫一坛已经把枪放下,走到自己旁边去了,正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墙上的洋美女画像,并发出“嗤嗤”的笑声。笑了一会,巫一坛退到床前,举枪朝洋美女瞄准。
豆金才松了口气,恍然大悟:“这家伙患有梦游症,被报警声响从安眠药导致的沉睡中惊醒过来,开始发病了。***,一场虚惊!现在明白了,每幅美妇女画上的黑圈圈并不是用墨水涂出来的,而是他用手枪射击的结果。这家伙准是三天两头发病的。哎呀,不好!豆金才忽然想到,巫一坛若一勾扳机,枪声会把前面的校部大楼的值班人员召来的,他同样逃不了一死的结果!
豆金才用绝望的眼光盯着巫一坛,暗暗叫道:“酒一坛”,把手枪放下来!
巫并没有放下手枪,他瞄了一会,轻轻扣动了扳机,奇怪的是,枪膛里仅发出一下轻轻的“噗”声,他连打三枪,枪枪如此。豆金才一愣之后,吁出一长口气;***,又是一场虚惊!他这是无声手枪。好家伙,小小一个上尉档案室主任倒有这新式武器了,准是他那个当副校长的姐夫送给他的。
巫一坛把手枪扔在床上,走到墙前去检查射击效果,又看又是摸,好一阵才退回来,嘴里发出表示满意的“啧啧”声,上床躺下,也不关灯,重新发出响亮的鼾声。
豆金才试着动动身子,勉强可以行动了,重新踅到门前。这回他学乖了,取出随身带着的绝缘尖嘴钳,夹起钥匙,伸进锁眼……
豆金才在机要室屡遭虚惊时,朱仁堂派出的另一支小组――贺旋风、张三贵、丁四春――正面临着真正的危险!
这天晚上八时许,贺旋风、张三贵、丁四春身穿军官制服,驾着一辆三轮摩托车,来到浙江省高等法院特刑庭庭长申屠康宅邸门口。
这申屠康年约四十,原本不过是杭州地方的一名小推事,既无学识资本,亦无后台靠山,本来决无升官希望。但这家伙善于钻营,惯会看上司眼光行事,前年国民党浙江省党部搞“整肃内部”,即清查打入党、政、军、警机关的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申屠康积极响应,赤膊上阵,捏造材料,为上司在党政军警机关的狐朋狗友排除异己,深受上峰器重,之后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一年之内连升数级,从地方法院推事升至省高等法院特刑庭长,一步登天,小人得志,自是趾高气扬。申屠康住进市中心一幢传教士